傾君歡:帝後如歌

第90章 長跪殿前

三日之後,蘇雲瑤恢複了元氣便是與我說想要出宮,我見她不再尋死覓活也不再胡思亂想,這才稟明了安景涼,他自然是允了,派了宮人將她送至蘇府,也算是給了我這皇後十足的麵子。

後幾日,聽聞她在家隻比從前稍稍安靜了些,倒也沒有鬧出什麽其它事情來,我懸著的一顆心也放了下來,又想起成親王妃再過幾日就要臨盆了,我便是命著青煙替我準備一些孩子的出生禮,拖著懷了孕的身子忙來忙去,一刻都不曾閑著。

這日剛從太後那請了安回來,我才在內室軟榻上躺上,青煙卻是忽然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連著禮都未行,也不顧我正在歇息,焦急的說道:“娘娘,不好了,出大事了。”

我眉心一皺,掙了眼,對上她急的滿頭大汗的臉麵,微微有些惱怒,卻也隻是有些不悅的問道:“如此慌張成何體統,出什麽事了,你慢慢說來不必著急。”

我想著這幾日安景涼雖說因為塞北之事攪得心煩意亂,然朝堂之上卻還算平靜,本來因為蘇雲瑤和司馬佶的事情,令父親那一派的文人和司馬鶴那一派的武將有些劍拔弩張,可那也隻是私下,入宮覲見之時倒也還算安分守己,如此前堂後宮都是風平浪靜。

我雖心有疑慮,然想到青煙素日裏便有些小題大做,自也沒作多想。

青煙咽了咽口水,緊張的回道:“娘娘,大少爺他……他被關進天牢了!”

猶如一個晴天霹靂打在我腦門上,震的我一時之間摸不清方向,身子僵硬在軟榻上,直到身旁的雯心將我扶起,我才恍然回了神,腦中一片空白,隻覺肚子開始隱隱作痛,我忍了疼痛,開口輕道:“你剛剛……說誰入天牢了?”

青煙抹了把眼淚,跪下哭著道:“娘娘,是大少爺,今日一早,莫侍衛就派人將大少爺抓了,如今已經入了北宮的天牢。”

身子踉蹌的差點倒下來,我一手捂著疼痛漸長的肚子,一手顫抖的抓住雯心的臂膀,艱難起了身,盯著跪在地上已經哭成淚人的青煙,雙唇戰栗,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娘娘,娘娘您怎麽了?”耳邊傳來雯心緊張的呼喚聲,“青煙,快去請太醫,快去。”

我的耳邊充斥著身邊宮人的驚呼聲,我的眼睛卻看不見任何人,腹部傳來的疼痛讓我整個人蜷縮在了一起。我怎麽都想不明白哥哥他為何會被抓?難道又出了什麽事嗎?我努力抬起雙眸,想要抓住別人來問話,可嘴巴卻幹涸的說不出半個字來,身體連日以來的辛勞終是支撐不住,加上心口的疼痛,整個人便是那樣昏沉了過去。

迷迷糊糊之間做了好些夢,那些在自己身邊的人都出現在了夢中,安景涼、安景塵、安悠然、蘇雲瑤、安景逸、杜涵月、寧玄曦、寧清月、沈蓉、勤太妃……那一張張熟悉的臉麵不斷的在我周圍出現,然每個人都隻靜靜的看著我,好似我如同一個魔鬼一樣,他們急急的都想要逃開,夢中的自己大聲呼喚,想要抓住他們的手,可伸手所及之處卻是一片漆黑,無邊的恐懼撲麵而來,仿若一塊巨大的石頭壓在了我的心尖上,叫我呼吸都不順暢。

“娘娘,娘娘可是醒了?”

在走投無路之際,耳邊卻是傳來熟悉的低吟聲,我方才從那無邊的黑暗中離了出來,緩緩睜開雙眸,目光所及之處是熟悉的人和物,不知為何,我竟鬆了一口氣,有人在我身邊,那便好了。

“娘娘?”青煙秉著一雙淚眼看著我,滿麵的擔憂,“娘娘醒了嗎?”

我猛然伸手去摸肚子,青煙見狀,忙上前道:“娘娘別擔心,您腹中的皇子安然無恙,隻是……您突然昏倒,可將整個鴛鸞殿的人都嚇壞了,好在娘娘您和皇子都安然無恙,方才陛下來看過娘娘了,如今……”青煙話未說完,眼淚卻又冒了上來,低了頭不再言語。

我方才想起昏倒之前的事,忙由著雯心扶著起身,朝了青煙問道:“哥哥他如何會入獄,你將事情原原本本告訴本宮,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哥哥他向來做事嚴謹,便是被派去垂拱殿這座無人的孤殿,他也不曾怠慢過,如今好好的人兒怎會入獄?我便是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青煙抿了抿嘴,一字一句道:“還不是為了二小姐的事,大少爺知道以後,心頭一直放不下,又見二小姐落了如此地步,此事竟就這樣不了了之,他心中的氣就更大了。聽聞昨日他出宮回府,恰好在街上碰到了攜妻遊湖的司馬三少爺,見他談笑風生,似乎什麽事都不曾發生過,大少爺或許是念起在家鬱鬱寡歡的二小姐,便是二話不說,上前就打了司馬三少爺,娘娘也知道,大少爺是個練武之人,下手自是比旁人要重,而那司馬三少爺又是那樣一個瘦弱之人,如何經得起打,便是旁人勸解,亦被大少爺打了,最後……最後……”

青煙說到這裏,不免哭出聲來,一旁的雯心忙的開口道,“青煙你把話說清楚啊,便是打了人,那也不至於抓了關去北宮的天牢,到底之後又發生了什麽?你快些說,免得娘娘著急。”

青煙好容易止了淚,這才又說了下去,“大少爺將司馬三少爺打殘了!”

“什麽?”我聽著青煙說完此事,心早已涼了半截,哥哥實在太過衝動,若不過隻是教訓倒也罷了,左不過是罰個幾板子的事兒,可如今將司馬佶打殘了,司馬鶴就這麽一個兒子,他豈會善罷甘休?便是安景涼有意偏袒,卻也堵不住悠悠眾口,哥哥當街無故將人打的半死不活,這個理卻是怎麽都說不過去的。

“即是早上的事情,為何本宮竟什麽都不知,如今已過了半日,你又是如何知道的?可又去問過,到底是不是真的?”我方才才至太後那回來,太後雖靜心禮佛不問後宮之事,卻也不該連著相府發生這麽大的事都不知道吧?我心中微微有些期盼,若是訛傳那就罷了,我自當不知道就好。

“老爺知道娘娘最近因為宮中的大小事情忙的不可開交,他才沒有叫人來通知您,又因後宮中不曾又外官入內,這件事情才未傳至咱們這裏。奴婢方才路過禦花園的時候聽聞打掃花園的宮人竊竊私語,一問才知的,隻奴婢自然不敢輕易相信,故而跑去宮門那問了守門的侍衛,原來大家都知道了,如今恐怕也已經傳至內宮,娘娘您可要想想辦法,趕緊救救大少爺吧!”

救,當然要救,可怎麽救?

“如今父親人呢?陛下那邊又有什麽動靜?”我靠在雯心懷中,努力平複了下自己的心情,這個時候,我更不可以慌亂。

青煙應道:“事情一出,相府就被司馬將軍帶人包圍了起來,陛下已經派人趕往相府處理此事,老爺人在府中,想來有陛下在,府裏的人不會受到傷害,隻……北宮的天牢卻不是人待的地方,大少爺他如何……他如何能忍受得了!”

哥哥自小性情溫和,也不曾苛待過府中的下人,雖說他不過是個庶子,然相府的人包括娘親在內,都同他感情深厚,如今他受此折磨,青煙在我麵前這樣我也能理解,她的痛就如同我的痛,可到了這個關鍵時刻,我卻不知道應該做些什麽,難道我要直接去求安景涼放過哥哥嗎?別說我沒這個權利,便是有,在權衡利益之下,安景涼也未必會應了我的請求。

我細細分析了一回,這一次,哥哥怕是鐵定要受罰了,罪輕或重都無所謂,重要的是要司馬鶴高興,然即便是處死哥哥,也無法撫平司馬鶴此時的情緒吧。

“娘娘,您說句話啊,現在隻有您可以救大少爺了……”青煙見我沉默不語,便是又開口說道。

我深吸了一口氣,盡量不讓自己表現的太過急躁,抬眸對上青煙紅腫的雙眼,打斷道:“本

宮一定會救他的,替本宮更衣,去長秋殿。”

雯心卻是攔住了我,皺著眉頭道:“娘娘,您如今身子抱恙,此事也不急於一時,若不,先休息會再去見陛下吧,奴婢聽聞司馬美人如今正在長秋殿,娘娘若是此時過去,恐怕……”

“怕什麽?”我轉頭冷聲打斷道,“她在也好,本宮倒也想聽聽他司馬家預備如何處置本宮的哥哥。”司馬茹會是什麽樣的狀態,我不問便知,此番過去定也不會給我好臉色,然我若不去,卻當真處於被動的位置,現下哥哥生死懸於一線,若是安景涼果然被逼無奈下了聖旨,那哥哥就當真沒救了。

雯心被我這麽一說,自也不敢再勸什麽,隻隨了青煙一道替我換了宮服,挽了發髻,一切妥當之後我才乘了軟轎一路往長秋殿去。

才至殿門口,吳庸便是急急上了前,行了禮後低聲說道:“皇後娘娘還是請回吧,陛下才下了旨,眼下怕是沒有功夫見娘娘。”

我抬眸朝著長秋殿緊閉的殿門望了望,又移向麵前的吳庸,他跟在安景涼身邊多年,他對安景涼的一言一行都了解的十分通透,如今他這麽說,想來也是安景涼的意思,沒有功夫見?怕是如今不想見我吧。

我也不為難,隻問道:“司馬美人可在裏頭?”

吳庸微微擦了擦額頭的汗,依舊拱著身子低著頭應道:“是。”

“來了多久了?”

“回娘娘的話,司馬美人午後未時來的,如今怕也有一個多時辰了。”

“可還有其他人在?”

“沒有了,隻司馬美人一人。”

安景涼,你當真會選擇殺了哥哥嗎?我內心急的不得了,卻也知道此時硬闖更會引起安景涼的不滿,本來這件事情也算已經結束了,他也不用再去想法子安撫司馬鶴這個老狐狸,可哥哥偏又搞出了此事,如今是蘇家無理,司馬鶴便是想要了哥哥的命,安景涼興許也不敢不從,因為哥哥,讓他對著司馬鶴賠笑,他心中一定恨死了哥哥壞他大事,若是再加上司馬茹眼淚夾攻,難保他已經在殿中開始擬聖旨了。

我想到此,心中慌亂無比,望著那近在眼前的殿門,卻是怎麽都邁不出一步。

“娘娘身懷龍子,禁不得久立,還是先行回宮吧,陛下他自有定奪,奴才相信,蘇大少爺定能化險為夷的。”吳庸看穿了我的心思,見我久久沉默不語,便是出言勸道。

我不禁苦笑了一聲,“果真是這樣嗎?可本宮為何心神不寧,仿若本宮如今若是離去了,本宮的哥哥便是再沒救了。”

“皇後娘娘……”吳庸微微抬了眸子,輕聲道。

我抬手止了他的話,下一秒卻是雙膝著地,朝了那殿門跪了下來,吳庸許是未料到我會突然如此,慌忙一同跪了下來,連著我身邊的青煙也一並跪了下來。

“娘娘可使不得,這青石板潮濕冰冷,娘娘鳳體如何能承受得住,何況您腹中還有皇子,娘娘您快起來吧。”他說著便要伸手來扶我。

我推開了他的手,朝了他冷聲道:“本宮如今是要救本宮的哥哥,吳公公若是體諒本宮,便是替本宮通傳一聲,無論如何,今日本宮也要見到陛下,若是陛下一直不見,本宮便長跪不起。”

我也知道此舉是在冒險,拿我腹中的孩子做賭注,希望能借安景涼的惜子之心給我一個機會,我伸手撫上小腹,輕輕撫摸著,心中亦是祈禱著,孩子,你千萬要撐住,為了救你唯一的舅舅,娘隻能如此了。

吳庸聽我此言,終是作罷,隻朝我應道:“奴才定竭盡所能,隻陛下見還是不見,卻並非是奴才所能左右的,萬不得已的時候,還望娘娘能以腹中皇子為先,千萬不要意氣用事。”

我收回目光,低頭望著地上的青石板路,隻輕聲道:“有勞公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