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君歡:帝後如歌

第94章 琴音蠱惑

直到晚膳過後,杜涵月才回了來,我聽到丫鬟稟報,早已出了殿門去迎她。夜間寒氣加重,她身上披了件夾襖鬥篷,自殿中後方才取了下來。

“姐姐,怎麽樣了?”

我急急問出口,她卻是不慌不忙的笑道:“你別急,進去我慢慢跟你說。”

我等了一下午,心焦難耐,便是遣了丫鬟退下,隻等著她與我說結果,她也不賣關子,自榻上坐下後立馬開口道:“成了。”

雖隻有兩字,卻是叫我不甚歡喜,杜涵月輕酌了一口茶,爾後才娓娓道來:“此事陛下原也是左右為難,你也知司馬茹已經先你一步求了陛下,陛下當時不過隻是未回絕罷了,卻也沒有當即同意。我將你寫的血書給了陛下,陛下看後很是動容,他同我說,其實他很明白這件事情原本就是司馬佶的錯,隻是不想竟牽扯到這樣的地步,如今司馬佶也算是得了報應,他私心也覺痛快,隻是朝堂之上牽扯甚多,他不得不思慮周全,不見你也是因為心中尚還沒有決定,不願給你半絲希望之後再叫你失望罷了。”

我靜靜的聽著杜涵月的話,心中卻也有些說不出來的滋味,果真安景涼是為我考慮嗎?他何時竟當真這樣關心我的感受了?

“既然如此,那最後陛下到底是怎麽裁決的?”雖說哥哥的命保住了,可一想到安景涼待蘇家的芥蒂,我就沒有辦法相信他當真會偏袒蘇家,想必是有什麽條件在其中吧。

杜涵月放下手中的茶杯,輕撫著凸出的肚皮,看著我的麵孔淺笑道:“你別著急,陛下既然答應了不為難你哥哥,想必定是想到了一個萬全之策,你隻管安心等著便是。”

“我哪裏坐得住?”我微微歎了一口氣,“哥哥一日沒被放出來我就一日不安心。”

“我能做的也隻有如此了,至於你哥哥會受到什麽樣的懲罰我便是無能為力了,不管原因是什麽,總之是他打了司馬佶,害的他半身不遂,懲罰是逃不過的,如今能保住一條命也算是好的,以後切忌叮囑了他,萬別再如此衝動,便是他不顧自己的性命,也該替你著想,你如今貴為皇後,娘家的人若總這樣不計後果,那你在宮中又該如何呢?”

“姐姐……”我知她一向有話就說的,也並不惱她,隻是我體諒哥哥的心情,蘇雲瑤發生那樣的事情,便是我這個同她原本不相幹的人也覺氣憤,又何況是作為她親兄弟的哥哥呢?“姐姐此話也有理,然哥哥本也不是如此衝動之人,此次定也是太過生氣罷了,我並不怪他。我隻擔心這樣一來會影響父親和陛下之間的關係,況且,太後娘娘那邊……”

我抿了抿嘴,抬眼看她,她卻是打斷了我,應道,“你以為太後娘娘她當真不管後宮之事了嗎?”

我麵上一驚,愣愣的問道:“姐姐你的意思是,太後早就知道了,隻是不想管嗎?”

我心中一寒,若當真如此,那在太後眼裏我們這些她的侄子侄女到底算是什麽呢?性命攸關她還能如此鎮定,果然權勢地位比起人命還要重要嗎?

杜涵月收回眼神,低頭輕道:“打從你哥哥被抓之時起,宮中所有發生的事情她都一清二楚,自然包括你長跪長秋殿,也包括你去蘭林殿。”

果然如此,早間我去請安的時候她一臉淡定,一句都不曾提過哥哥被抓的事情,我還心念著不去打擾她,卻不想其實自己的一言一行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那她這樣算什麽呢?看好戲嗎?

我不覺苦笑一聲,杜涵月抬眸瞧向我,我應道:“她為何會如此涼薄,哥哥雖然是庶出,卻也是父親的兒子,也是她的親侄兒啊,她豈能……”

“皇後娘娘。”我的話還未落,杜涵月便是打斷了我。

這是她第一次一本正經的稱我一聲皇後,從前我隻當她姐姐,她隻當我妹妹,便是我做了皇後,我仍以姐姐相稱,她如今卻這般肅然,難道是因我怨了太後嗎?我想起她進宮也是太後安排,以助我一臂之力,雖然她待我如同親姐妹,可說到底她還是太後的人呐。

“姐姐也不同我交好了嗎?姐姐難道覺得我的話有失偏頗嗎?”我對上她緊皺的眉頭,啞然失笑道。

“羽歌。”她看了我半晌,終是輕輕喚了我一聲,“我告訴你這些,並不是想叫你胡思亂想,太後娘娘有她的顧忌,她不是不幫而是不能幫。”

我不回話,杜涵月歎了一口氣,複又道:“太後娘娘和陛下之間的關係本來就有些緊張,她並非陛下的親生母親,很多時候說話做事都要顧忌很多,並不是她想做什麽想說什麽便可以肆無忌憚的去做去說的。這件事情本也是你哥哥的錯,太後若是再替他說話,指不定會讓陛下更加反感,那對你哥哥沒有半點好處。”

“縱然如此,她又為何沒有向我提及半分,若不是青煙在外偷聽到此事,我如今可還被蒙在鼓裏呢。難道不聞不問哥哥便是有救了嗎?”我了解太後和安景涼之間的關係,可這卻也不能成為她如此鎮定的借口。

杜涵月道:“你現今懷著身孕,最是不能擔驚受怕,太後她也是顧慮你的身體,你又如何要做它想呢?”

杜涵月竭盡所能的想要解開我對太後的誤會,我恍然發現自己心底竟那樣懷疑太後,雖然我同安景塵辯白過,也同寧玄曦說過,安景逸和太後肯定不會有謀反之心,可我心中卻對太後持著一份排斥和懷疑,我不禁為自己的這個念想嚇了一跳。

“並不是我亂想,隻是突然覺得自己孤立無援,有些心寒罷了。”低了頭,盯著腳麵上的海棠刺繡出了神。

“哪裏是孤立無援,太後雖表麵上不動聲色,實則卻也在幫你哥哥脫險,你以為我哪裏有這個能耐能去勸服了陛下,這其中還不是太後娘娘幫的忙。”

我一愣,“姐姐這話從何說起?”

杜涵月也不長篇大論,隻簡單的應道:“你也別問太後娘娘做了什麽,你隻管明白太後娘娘的苦心,她並不是那種狠心決絕的人,素日裏她雖有些嚴厲,卻是個吃齋念佛善心之人,便是她的身份高高在上,卻也從不因此壓迫他人,她是你的姑姑,你小的時候她待你怎樣,待周圍的人怎樣,你當是很清楚才對,怎麽如今入了宮,反倒迷糊了?”

我被杜涵月堵得頓時說不出一個字來,太後品性如何,我是當真不知,我所了解的也全是從安景塵那聽到的,自然都是些負麵的評價,如今杜涵月在我麵前這樣問,倒讓我有些不知所措,到底是安景塵在騙我還是杜涵月在騙我呢?我當真分不清。

我被她盯的有些尷尬,便是偏了頭,抬手理了理鬢角的碎發,移了話題道:“大約是我太緊張了些,姐姐說得對,是我想太多了。”

她略有些豐腴的雙手握上我的手,“你是怎麽了?打從你隨陛下自宮外回來後,便像是有了心事一樣,難道……早前宮裏傳的……”她頓了頓,終是不再說下去。

我知她想說什麽,怕是這

疑問已在她心裏放了好久了吧,她終於也忍不住問我了,看來這謠言的攻擊力當真是不可小覷,也好在安景涼之前已經知道我和安景塵早已認識的事,否則他又如何能那樣熟視無睹呢?

我朝了杜涵月淺笑道:“怎麽,姐姐也對這件事情好奇嗎?”

她麵上一愣,爾後卻是話中帶話道:“我隻想著你會否有心事,若是沒有當真是最好的,若是有,我也願做你的傾聽者,總之,你開心就好。”

我看著她諱忌莫深的笑意,不知為何,一股寒意冒上指尖。

爾後又說了些無關緊要的話,她身子重,忙了半日也乏了,便是早早離了去,待她走後,我一人坐在內室的軟榻上,心緒不寧,雖說安景涼不會下旨殺了哥哥,可到底等待哥哥的是什麽命運,我卻依舊什麽都不知,我心中急躁,越想越是坐不住,便是招了青煙在側,出了鴛鸞殿,茫無目的的在宮巷間走著。

如今晚間的氣溫越來越低,每到夜幕降臨,整個宮巷便是隻餘了稀稀落落巡邏的宮人,各宮的主子都躲在殿中不出來,使得整個皇宮寂靜無聲,顯得尤其冷蕭。

青煙替我攏了攏衣袖,眼瞧著天色越來越暗,她提著宮燈有些不安道:“娘娘,還是回去吧,如今夜深了,寒氣逼人,您身子才剛好,可受不得凍。”

我並未停步,依舊朝前走去,夜風襲來,竟讓我有了一絲清醒。

也不知走了多久,隻覺周圍有些許熟悉,正想問青煙話,卻突然聽到一股低沉的琴音,不知怎的,腳步竟不由自主的朝了那個方向而去,總覺得那琴音在指引著我前進。

腦中迷迷糊糊,不知走向何處,也不知為何前去,身體卻是不受控製的一步一步如同木偶一樣向前去,便是青煙的呼喚我都聽聞不見。

“娘娘,娘娘……”直到琴音停止,我方才回了神,對上的是青煙急的快要哭出聲的麵容,她拉著我的衣袖大驚失色道,“娘娘,您快醒醒,娘娘……”

腦袋霎時一陣疼,我忙問道:“本宮怎麽了?”

“娘娘是著了魔嗎?竟是連奴婢的叫聲都聽不見了?方才娘娘不知為何,一聲不言的就往這個方向走,奴婢是拉都拉不住,娘娘的身體像是被牽引了一般,到底怎麽了娘娘,您可不要嚇奴婢,咱們還是回去吧!”

我揉了揉依舊酸疼的太陽穴,不安的問道:“你方才難道沒有聽到一股琴聲嗎?”

“琴聲?”青煙一愣,爾後快速搖頭道,“這深更半夜的哪裏有什麽琴聲,娘娘莫不是中了邪?這可如何是好?娘娘回去吧,奴婢立馬去請太醫來給娘娘瞧瞧。”

青煙抹了一把淚,有些後怕的看了看周圍,漆黑夜裏的寂靜和恐怖猛然間襲來,叫她不覺嚇的抖了抖身子。

我確實也被嚇到了,方才那琴音乃我親耳所聽,為何青煙會說沒有呢?難道是我的幻覺嗎?不,不是,那琴音確實存在,我親耳聽到又豈會有假?若不是青煙撒謊,那便是其中必定有什麽我不知的玄機。

我抬眼瞧了瞧周圍,不顧青煙攔阻,又朝前走了幾步,夜色朦朧之中,前方梅安宮三個字赫然呈現在我麵前,驚得我不禁倒退了幾步。

我如何又來了這裏?難道這琴音,便是自梅安宮傳出的嗎?可是為何青煙會聽不到,我卻能聽到?又為何我會被這琴音蠱惑呢?

我整個人都僵住了,慌忙拉住青煙,轉身便是逃也似的離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