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2章 馬絲(1)
江湖上誰都知道,沒有什麽事難得倒輕輕一刀,隻有輕輕一刀不想辦的事,而沒有他辦不成的事。
對於江湖上的這種傳言,傅雪痕從來不覺得過分,因為他確實沒有辦不成的事,可是這次,他卻沒有多大的把握。
他不僅沒有多少的把握,幾乎連一分把握都沒有。
在茫茫人海中要找一個小孩,簡直比海裏撈針還要難。
可是,傅雪痕始終認為,最沒把握的事情最值得去做。
現在,傅雪痕走在洛陽城的街上。
在來來往往的人群中,他並不覺得自己是一個與眾不同的人,他隻是一個快樂的人,有信心和堅信世界美好的人。
春天的洛陽城是美好的。
傅雪痕的心裏不停地轉換著兩個詞:
嬰兒、寡婦。他不覺暗自笑了:
這世上的嬰兒和寡婦多得數也數不清,他怎樣才能找到洛一苗的孩子呢?
邊走邊想,邊想邊走。
轉了幾道彎,他來到一座酒樓。
傅雪痕還是第一次在洛陽城裏的酒樓喝酒,他撿了個靠窗的位置,坐好。
酒上來了,還有牛肉、羊肉和豆腐幹,他一直以為,洛陽城裏沒有好酒,現在喝了才知道,這酒,是他一生中喝到的最好的酒。
他開始按照自己的習慣,把一個小湯匙放在酒杯裏,然後輕輕地攪著,他的眼睛也是半開半閉,似是沉醉於某種遐思。
隨著湯匙的攪動,酒香不停地發散,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空氣中的酒香,便聚集成一縷,從他的鼻子滲透他的心肺。又從心肺滲透整個身心。
一口又一口,他貪婪地呼吸著,好像要把空氣吸個幹淨。
他的手不停地攪動湯匙。他的眼睛仍舊半開半閉,臉上呈現出無比的安靜。
很多眼睛盯著他看。酒樓裏所有的人,他們誰也沒有見過世上還有這種喝酒的方法。
很快地,滿滿地一杯酒,在湯匙的攪動下,不一會便幹了。
又斟上一杯,不一會又被他“喝”光了。
酒樓裏的人開始覺得奇怪,可是他一杯又一杯的“喝”,個個瞪大了眼珠,猶如在看一頭怪物。
他們開始害怕,膽小的,把筷子都掉在了地上。
不知誰先發了一聲喊:“媽呀!我的天!”拔腿跑出酒樓,緊接著,喝酒的人都起身,紛紛逃離這座酒樓。
好像這個人用如此奇怪的方法“喝”酒,等酒“喝”完了,不知會用什麽方法把他們的人也一個個“喝”掉。
一壺酒,很快就被輕輕一刀斟完了。
傅雪痕睜眼,忽然叫道:“小二!”
小二低頭走了過來,他也在發抖。
小二道:“客官,小店沒酒了。”
傅雪痕仍笑道:“酒店怎麽會沒有酒?”
小二道:“本店的酒可以賣給任何人但不能賣給你。”
傅雪痕道:“為什麽?”
小二道:“老板吩咐我這樣做的。”
傅雪痕道:“哦?我還從來未見過這種老板,快叫你們老板過來,我自己跟他說。”
小二道:“老板不會過來的。”
傅雪痕道:“他不敢見我?”
小二道:“老板已經死了。”
傅雪痕愣了一下,接著笑道:“老板既然已死,他怎麽會吩咐你不把酒賣給我?”
小二道:“我們老板知道每一位客人都是酒樓的上帝,可是,在他決定不把酒賣給你的時候,他就被殺了死了。”
傅雪痕道:“你也怕死?”
小二道:“怕。”
傅雪痕笑道:“你以為你怕死就不會死嗎?”
小二道:“就是一萬個小二,也不是客官的對手。”
頓了頓,小二接著道:“可是酒店裏確實沒有酒了。”
傅雪痕道:“剛才喝的,就不錯。”
小二道:“客官剛才喝的酒,不是店裏的,店裏的酒像馬尿一樣難喝。”
傅雪痕道:“你喝過馬尿?”
小二道:“沒有。”
傅雪痕道:“那麽是誰告訴你的,店裏的酒像馬尿一樣難喝?”
小二用手一指,道:“是他告訴我的。”
傅雪痕回頭,看見一個年輕人。
那個人也在喝酒。
傅雪痕忽地笑了,對那人道:“你在喝馬尿?”
那人道:“簡直比馬尿還難喝。”那人說著皺了皺眉頭。
傅雪痕道:“你把酒給我喝,自己卻喝馬尿,這是什麽道理?”
那人搖著頭,苦笑道:“我自己也不知道,這是什麽道理。”
傅雪痕道:“難道又是誰逼你這樣做的?”
那人不禁笑了,道:“輕輕一刀,果然聰明。”
傅雪痕道:“是誰逼你的?”
那人頓住笑,道:“這麽聰明的人,怎會問這麽笨的問題。”
傅雪痕道:“你是不敢說,還是不願說?”
那又笑道:“這個問題比剛才問得還要笨。”
傅雪痕忽然歎了口氣,低頭,道:“要麽拿酒給我喝,要麽回答我的問題。”
那人道:“什麽問題?”
傅雪痕道“你是誰?”
那人道:“馬絲。一匹馬的馬,絲綢的絲。”
傅雪痕抬頭,道:“現在你怎麽變得這麽幹脆了?”
馬絲道:“因為我沒有酒了。”
傅雪痕道:“你不會耍賴?”
馬絲道:“在輕輕一刀麵前耍賴,我沒有想過。”
馬絲接著道:“沒有人願意在自己要討好的人麵前耍賴,除非他是一個傻瓜。”
傅雪痕道:“你要討我好,是不是想做我的朋友?”
馬絲道:“是的。”
傅雪痕笑道:“我已經拒絕了八百零八個想做我朋友的人。”
馬絲道:“你不會拒絕我。”
傅雪痕道:“為什麽?”
馬絲道:“因為人不可能不需要朋友,輕輕一刀也不例外。”
傅雪痕沉默了一會,笑道:“人確實不能沒有朋友,可是你怎麽知道我願意接受你這個朋友?”
馬絲拍手道:“你剛才不是說‘我願意接受你這個這個朋友’嗎?
“我知道輕輕一刀是一個一言九鼎,言出必行的人,從現在起,我就是你的朋友了。”
傅雪痕苦笑道:“我還沒有笨到要找一個比自己更聰明的人做朋友。”
馬絲叫道:“你這算什麽話,找朋友當然要找聰明的人。”
傅雪痕道:“找聰明的人做朋友,朋友把自己害死了也不知道。”
馬絲又叫道:“我還沒真正做了你的朋友,你怎麽就知道我會害你,難道我是這麽壞的人嗎
!”
傅雪痕開心地笑了,道:“這是你自己說的,你還不是我的朋友對不對?”
馬絲愣了愣,道:“你,這……”
傅雪痕還在開心大笑。
馬絲道:“現在好了,你比我聰明,這下可以放心讓我做你的朋友了吧?
“再怎麽樣,我也害不死你。”
這時,酒店裏喝酒的客人都已經跑光,隻剩下輕輕一刀和馬絲兩個人。
小二走到馬絲跟前,道:“我已經按照你的話去做了,沒有將酒賣給他,你總不該殺我吧?”
馬絲道:“你說呢?”
小二立刻渾身顫抖,臉色大變,道:“你,你……”
馬絲冷冷道:“什麽你,你的,老板在叫,你還不快過去!”
馬絲的話還沒落,隻聽得從裏屋傳來一聲吼叫:“小二,你死了是不是!”
小二頓時大喜,不及回答,卻對馬絲道:“多謝客官不殺老板之恩。”
說罷急忙轉身,奔出幾步,忽地又頓住,跪在地上對馬絲磕了兩個響頭,道:
“多謝客官不殺之恩。”然後飛也似的不見了。
傅雪痕道:“我要知道你究竟有多笨,我才會讓你做我的朋友。”
馬絲道:“我把自己從皇宮裏偷出來的禦酒給你喝,自己喝馬尿,你說我有多笨?”
傅雪痕道:“還有呢?”
馬絲道:“還有,我要把自己的千裏馬送給你。”
傅雪痕喜道:“你有千裏馬?”
馬絲笑了笑,打了一個呼哨,隨著一陣馬蹄,一匹渾身如雪的白馬,出現在門口。
馬絲道:“這匹赤兔馬,日行千裏,夜行八百,送給你了。”
傅雪痕站了起來,走過去,用手撫著馬背。
隻見這匹馬骨架清奇,四腿如鋼,雙目如電,雪白的鬃毛沒一根雜色,恍如日光一樣耀眼。
他心道:“果然是匹好馬。”
傅雪痕道:“這樣的好馬,你也舍得送給我?”
馬絲道:“當然舍得。”
傅雪痕又道:“你從哪裏得知我嗜馬如命?”
馬絲笑道:“世上沒有輕輕一刀辦不成的事,可是,我要知道的事情,很少有不能知道的。”
傅雪痕歎道:“跟你在一起,我真的有些擔心。”
馬絲道:“擔心我會害你?”
傅雪痕注望著馬絲良久,笑道:“有好酒又有好馬,我就是死了也拒絕不了了。”
馬絲從屋裏走出來,柔和的陽光灑在他的臉上。
傅雪痕心中一動,他發現馬絲的臉很好看,肌膚很細嫩。
傅雪痕牽過馬,正要上去,迎麵過來兩個人。
這兩個人長得很秀氣,像是書生,腰上各各懸著一柄劍。
兩個人徑直走進酒樓,看也不看輕輕一刀和馬絲一眼。
馬絲道:“你要到哪裏?我也去。”
傅雪痕道:“跟著我,你會做什麽?”
馬絲道:“我們是朋友,當然要在一起,況且,我把馬都送給你了,你忍心拋下我嗎?”
傅雪痕笑道:“你有千裏馬跑的快,你就跟著吧。”
馬絲也笑道:“我的馬,我要它跑多快,它就跑多快,我要它跑多慢它便跑多慢。”
傅雪痕道:“真的?”
馬絲道:“你可以試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