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秋牧歌

第三十四章 身世

是日午後,大雪停歇,厚厚的雲層中鑽出了幾縷陽光,暫添了幾分暖意。諸葛無極三人一行終回到了青雲山腳。牧歌抬頭看了看天,忍不住打了個冷顫,山中化雪怕是比外麵要更慢更冷一些的。

“師兄,山中的積雪要多久才會化去?”牧歌拉了拉寧飛袖子問道。

“往年都是三個月左右。”寧飛想了想道。

“三個月!”牧歌禁不住渾身一抖,牙齒亦不由自主開始打架。

諸葛無極笑眯眯地回過頭看著牧歌道:“為師會傳授另一套內功心法給你,修習之後或許不會感到如此寒冷了。”

“內功心法克製寒氣?”牧歌轉了轉眼珠,心中偷偷樂著,若是能像九陽神功一般厲害就好了,今後遇上了那些冰掌,冰劍,冰刀,輕而易舉便能拿下。

“小師姐!”任小姚站在山頂衝牧歌使勁揮著手臂喚道。

“是任逍遙!”牧歌揮揮手縱身一躍,掠上山頂,咧著嘴捏了捏任小姚胖嘟嘟紅撲撲的臉蛋道:“任逍遙又胖了,過年是不是吃了許多肉?”

“恩,我娘叫我帶些熏肉回來給小師姐與楊簡師兄吃。”任小姚揉了揉臉蛋,往邊上瞅了瞅,拉住牧歌高興地蹦了蹦道:“好久未見到小師姐了,怪想你的。”

“師姐也想你!”牧歌摸摸任小姚腦袋,心頭一暖,想不到任逍遙的父母竟還記得自己,前次去青雲村既匆忙又沒有銀子未能給他們帶些東西,心想著今後若是賺了錢,定要買些東西再去趟青雲村看看他們。

“師姐。”楊簡微紅著臉,慢慢挪到牧歌身邊垂著頭輕聲喊道。

“楊簡!”牧歌嘿嘿一笑,戳了戳楊簡,道:“不生氣了?”

“雲姨說了,我好好練習劍法,開春後就能與小師姐一起下山曆練。”楊簡瞥過牧歌低聲道。

“雲姨如此說了?”牧歌心中一喜,想著開春後便能下山闖蕩江湖就很興奮,高興地拉住二人蹦向園子,“走,去看看雲姨。”

這一日,大部分弟子回到了無極門,還帶回了各式年貨,醬鴨,熏肉,臘腸還有自家釀製的楊梅酒,桂花酒。雲娘整整忙碌了一下午才將晚膳備好。

晚膳時,一個個喝得麵紅耳赤,有直接趴在桌上睡覺的,有兩個人抱頭狂笑的,還有敲打著碗筷唱小曲的……諸葛無極一直靜靜地坐在一旁,顧自啜著桂花酒,抬起頭看著空中點點星光歎道:“再過些年都該下山去了。”

雲娘端起酒壺替諸葛無極斟滿酒,笑著道:“長大了是該下山去,娶媳婦生孩子,難道一輩子待在山中?”

“孩子?”諸葛無極端起酒杯,仰頭一口飲下,抬起袖子擦了擦嘴角,盯著牧歌喃喃道:“她若在世怕是與牧歌一般大了。”

雲娘垂下眼神色變得黯然,十幾年了諸葛無極心中果真隻有她,孩子怕是諸葛無極今生最大的遺憾,當年二人若是能拋開世俗的責難遠走高飛,或許不會留下如此遺憾。

楊簡端起酒杯咕咚咕咚幾口下去,便有些暈了,紅著臉扯住牧歌,非要與牧歌比試切磋武藝。牧歌隻啜了一小口桂花酒嚐了嚐味道,此刻清醒得很,深更半夜的誰願拆招,忙叼了根臘腸躲到寧飛身後。

“嘿嘿,小師姐,你,你,跑,跑到何處去了?”楊簡雖有些犯暈,卻還未到迷糊的時候,很快便找到躲在寧飛身後啃臘腸的牧歌,提了長劍便砍了過去。

“你爺爺的!”牧歌剛撩起一根臘腸還未來得及啃,便被楊簡攔腰斬斷了,終忍無可忍,拔出龍吟劍躍到園中空地,與楊簡拆起了劍招。園中稍加清醒的師兄弟們都放下了筷子,笑嗬嗬地盯著二人過招,指點著誰的無極劍法第一招氣勢雖足了,動作卻是未能做到位,誰的招式連貫,誰的招式有些生澀……

桂花酒的酒勁與女兒紅差不多,飲下半晌之後方才上來,楊簡此刻更覺暈乎,隻看到有人拿著長劍不停地擊向自己,卻不知牧歌實際上一直未有進攻,隻在防守著。楊簡咬著牙,身上一股子狠勁亦被酒勁激發了出來,漸漸砍紅了眼。

“你爺爺的!”牧歌齜著牙心中暗叫不好,這楊簡怕是真的醉了,可為何醉了之後劍法竟變得順暢了,進攻亦變得更有力了,莫非是醉俠上身了?

“今日定要取了你性命!”楊簡提著劍斜睨著牧歌嘿嘿笑道。

含含糊糊一句醉話可把牧歌嚇了一跳,喝醉酒的人果真是恐怖的,牧歌不敢再與楊簡拆招下去,隻得趁著空隙逃跑,怎料一個不小心踩上了地上一截竹子,滑倒了。

眾位師兄弟們看到牧歌摔了個狗啃泥,皆捂住嘴竊竊偷笑,誰都不曾料到,楊簡是真的喝醉了,竟提了長劍,朝牧歌背部砍了下去。

寧飛臉色驟變,抓起桌上瓷碗便朝楊簡手臂擲了過去,豈料還是晚了一步。長劍落地,青雲山頂爆發出一聲堪比殺豬般的嚎叫,“我的屁股!楊簡你個混蛋!”

雲娘臉色一變,飛身掠上前,心道楊簡此次闖禍可闖大了,伸手攔住眾位師兄弟們,打橫抱起牧歌,抱到房中,拖下破棉褲,端來熱水。

“雲姨我的屁股是不是開花了!”牧歌回頭看了看見紅的屁股,真的很想哭,別人是出師未捷身先死,自己是尚未出師屁股開花,還是被師弟砍破的。

雲娘擰幹熱毛巾輕輕擦去屁股上的血跡,稍稍舒了口氣,隻左邊屁股上有道口子,不是很深,敷上些金瘡藥應很快便能痊愈,隻是這些日子是不能坐下來隻能趴著睡覺了。

“傷口不是很深,這些日子小心些,夜裏睡覺就趴著,白日裏也不能坐著。”雲娘將沾了血的毛巾放入盆中洗了洗道。

“恩。雲姨,山中還有其他師兄喝醉酒過嗎?”牧歌回頭看著雲娘問道。

“諸葛先生平日裏是不準弟子在山中喝酒的,今日是年後第一次團聚,故而破了例。往年喝多了亦是直接回到房中睡覺的。”雲娘將毛巾丟到盆中,起身道:“等下,我去拿些金創藥過來。”

“恩。”牧歌齜著牙,心道楊簡這個小混蛋真看不出來,平日裏溫順的像隻小綿羊,喝了酒就變成了小猛獸,今後定要好好防著他。

雲娘拿來一隻小瓷瓶,坐到床邊,看著牧歌道:“金創藥敷上去會有些痛,你忍一忍。”

“恩。嘶~”牧歌緊緊咬著牙悶哼一聲,想不到這藥敷上去會如此痛,屁股忍不住抖了抖。

雲娘按住牧歌屁股,小心翼翼地將瓶中藥粉灑到傷口上,眼神一轉,無意中瞥見右側屁股kao近腰部似有一處紅紅的胎記。雲娘心中一驚,輕輕xian起牧歌棉衣,瓶子掉落,眼眶不由得一熱,真的是她?怎麽可能!

“哎呦!”牧歌回頭看了看,喊道:“雲姨瓶子!”

“哦!”雲娘慌亂中拾起瓶子擱到桌上,伸出手顫抖著撩起牧歌額前劉海,細細地看著看著。

“雲姨?”牧歌揮了揮手,輕聲喚道。

“恩?”雲娘目光一閃,看著牧歌問道:“牧歌來無極門前住在何處?”

牧歌不知為何雲娘會突然問起自己的身世,隻得含糊答道:“與易凡一起啊!”

“易凡?”雲娘想了想問道:“那去雲穀之前呢?”

“去雲穀之前?”牧歌轉過頭有些不自然道:“不記得了。”

“不記得了?”雲娘仔細打量著牧歌,初上山時或許是太瘦了以至於未能看出有相像的地方,隻覺得有些倔強,今日細細一看不僅長得有幾分相像,神情幾乎是一摸一樣。

牧歌翻過身,腰中掉出一枚玉佩,正是當日在冷府冷靖送給她的那一枚。雲娘拿起玉佩一看,握住牧歌肩膀問道:“牧歌去雲穀之前是否住在冷府?”

“雲姨怎的知道?”牧歌捂住嘴,看了看雲娘臉紅了。

雲娘卻並未在意,隻將玉佩塞入牧歌手中,笑著道:“玉佩上寫著冷靖,我猜的!你好好休息,有事便叫我。”

“謝謝你,雲姨。”牧歌笑嗬嗬地抬起頭道。

“睡吧。”雲娘摸了摸牧歌腦袋,端起木盆走出房間。

“諸葛先生。”雲娘輕輕叩著房門,聲音中帶了一絲顫抖。

“雲娘?你……”諸葛無極一愣有些不知所措,二十幾年了自從那一日她去了之後,便未見雲娘哭過,今日怎會?

雲娘回頭看了看,跨入房間關上門,擦了擦眼角輕聲道:“先生的孩子還在世!”

“什麽?”諸葛無極一把握住雲娘肩膀,顫著聲問道:“你說孩子尚且在世?”

“恩,她就在無極門。”雲娘點了點頭,梗咽道:“先生此生可以無憾了。”

“就在無極門?”諸葛無極身子一軟跌kao到桌上,喃喃道:“你是說牧歌就是我的孩子?”

“是。牧歌跟著易凡去雲穀前一直住在冷府中,而且今日替牧歌上藥時看到她屁股上方有一塊蛋形的紅色胎記。”

“真的是她!”諸葛無極從懷中掏出一枚玉墜子,輕撫著,笑了,“琉璃,原來咱們的孩子未死,原來牧歌就是咱們的孩子!”

“先生,此事是否告訴牧歌?”雲娘站在背後靜靜地注視著諸葛無極,眼神是幸福的亦是黯然的。

“暫且不要告訴她。等調查清楚再說。”諸葛無極擺了擺手,麵上難掩激動與喜色。

“是。那我下去了!”雲娘垂下頭默默轉過了身。

“雲娘,這些年辛苦你了。”諸葛無極並未轉身,隻輕輕說道,話語是感激的亦是帶了遺憾的,自從琉璃去後,雲娘便一直跟著自己,不是不知道個中情意,隻是既然給不了全部,還不如不給,勉強給了亦會給彼此留下遺憾。

“當初既是答應了小姐,便不會後悔!”雲娘側過頭一頓,匆匆步出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