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秋牧歌

第五十章 冰窟

楊簡死了,真的死了,當初不帶他下山或許他就不會死,當初不去救紫蝶或許他就不會死,當初陪他一起回無極門或許他就不會死……心不停抽搐著,痛,真的很痛。眼角涼涼的隱忍多年的眼淚終於滑落了,好冷,牧歌吸吸鼻子潛意識裏似乎看到了一束白光,有些清冷,卻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想要抓住它,抓住它或許就會變得溫暖一些。牧歌輕哼了聲下意識地往藍瑾月懷中鑽去,冷,還是冷……

藍瑾月一愣,放在牧歌腋下的手指動了動,黏黏的,是淚嗎?長眉一皺低頭看了看牧歌,小臉一塊白一塊紅的,兩道秀氣的長眉微微蹙著,嘴唇緊緊抿著,額前劉海還粘連著血塊,又髒又臭真的很想把她扔掉。可是為何滴到手背的眼淚會變成一根針,有些刺痛,不該有如此感覺,不該笑更不該痛,除了瑾雨,其他人都隻是棋子,隨時隨地就可以犧牲的棋子。

當他把她丟到清月教的寒冰**時,月白色的錦袍已經染上一大片紅色,他低頭看了看錦袍,清冷的眸子中浮現出厭惡,紅色,自那一年之後他就開始討厭紅色。她一直穿著紅色,該是討厭她的。

“哥。”藍瑾雨推門而入看到藍瑾月滿身是血,身子沒來由地一緊,視線越過藍瑾月移到寒冰**頓時鬆了口氣,“那人還未死麽?”

藍瑾月點點頭跨出房間,“不要讓她死了。”

“恩。”藍瑾雨走到床前抽出佩劍挑開粘在臉上的長發細細一看麵lou訝異,是她?哥怎的把她給帶回來了。

牧歌恍恍惚惚做了個夢,夢見和楊簡一起在後山竹林拆劍招。楊簡耍賴說牧歌比他年長該讓他三招,結果拆了一下午還是牧歌贏了。牧歌笑嘻嘻地去拍楊簡肩膀,手卻奇跡般地穿過了楊簡身子。楊簡笑著朝牧歌揮手,身子卻漸漸漸漸變得透明,慢慢地消失了……

“楊簡。”牧歌拚命地抓啊抓,卻什麽都抓不到,周圍隻剩下白茫茫的一片......

“姑娘好像醒了。”床邊一名白衣女子拿著藥瓶往牧歌背上撒上了一些藥粉,輕聲道:“月公子從未帶姑娘回清月教,你說會不會是……”

“噓!月公子不喜歡多舌之人,咱們做好本分就成。”另一名白衣女子停住手上動作慌忙看向門口,見門口未有人輕輕籲了聲,將沾滿血跡的帕子丟到木盆中,端起木盆往門外走去。

牧歌趴在寒冰**渾身不停地顫抖著,周圍似乎全是冰山,就連嗬出的氣都會凍住。牧歌輕輕哼了聲睜開眼,原來還活著,可是這裏是什麽地方?透明的石床源源不斷地冒著寒氣,白白的岩壁不甚光滑卻泛著淡淡的光澤,是冰窟麽?倒下前似乎看到了月光,會不會是他?

“公子。”門外響起女子的聲音。

“如何?”藍瑾雨低聲詢問。

“姑娘醒了。”女子恭敬地答道。

清潤的聲音有幾分耳熟似乎在哪裏聽過,牧歌費力地抬起頭往門口一看,月白色的錦袍,原來真是他!

藍瑾雨走到床邊彎下腰盯著牧歌眨了眨眼睛,“牧姑娘別來無恙?”

牧歌哼了聲擠出一句話,“都這樣了還是無恙麽?”

藍瑾雨笑眯眯地點了點頭,“有力氣拌嘴就死不了。”

牧歌閉上眼無力再去理會他,不想死,一點都不想死,一定要活著離開這裏,殺了龍霸天替楊簡報仇,不想被仇恨蒙蔽雙眼,但是龍霸天,必須殺了他,他是惡人本就該死。

藍瑾雨見牧歌不再理會他覺得有些無趣,隻停留了片刻就轉身離去。

牆上的油燈忽明忽暗的,卻是洞中惟一能給牧歌溫暖的物品。五天了,一直就這麽趴著,很冷但是背上卻不痛了,用寒氣抑製血液流動確實是個好方法,背上的傷口或許已經開始結疤,再過幾日應該能起來了吧。自從那一日之後藍瑾雨就沒有再來過,耳根倒落得了清靜,隻偶爾有幾個侍女過來送些飯菜、藥丸。如果藍家兄弟要害她大可不必大費周折地救她回來,所以牧歌每天都放心大膽地吃飯吃藥,而且每次吃完藥身上的寒意就會退去不少,藥的氣味竟與初去雲穀時易凡給的藥丸很像,易凡,終究是未能見到他。快些養好身子早日離開這裏,早日替楊簡報仇。

“哥。”藍瑾雨推門進入書房。

“瑾雨。”藍瑾月放下手中書卷抬起頭看著他。

藍瑾雨輕輕一躍坐到書桌上,低頭看著藍瑾月挑了挑眉一笑:“為何要救她?她可是知道了咱們的秘密。”

“她還不能死。”藍瑾月淡淡地說,依舊麵無表情的,就算是麵對他最疼愛的弟弟,他也不會笑,或許是習慣了,或許是早已忘記了該如何去笑。

“哦,原來是不能死,我還以為她有機會榮升為嫂嫂呢!”藍瑾雨輕輕地笑著,一副天真無邪的模樣,他隻有在藍瑾月麵前才能這般毫無芥蒂地笑。那一年所有的人聯合起來背叛了他們的母親,背叛了他們,是藍瑾月替他擋下了致命的一掌,所以藍瑾雨相信他而且隻相信他一人,自始自終都隻信他一人。

“她是諸葛無極的女兒。”藍瑾月起身從書架上抽出一卷泛黃的畫卷遞給藍瑾雨。

藍瑾雨攤開畫卷,一位俏麗少女躍然紙上,一雙大大的眼睛,兩道烏黑的長眉粗細適中不似江南女子的柳葉眉一般柔美,卻很自然地帶了幾分英氣,鼻子很挺鼻尖微微翹著,乍一看與牧歌還有七分相像,“這位女子是?”

“琉璃。”藍瑾月指了指畫卷上的沙漠背景道:“西原,她本是西原人。”

“她是牧歌的母親?”藍瑾雨有些好奇。

“恩,牧歌是諸葛無極與琉璃的私生女。琉璃本是冷嘯天之妻。”

“原來如此!”藍瑾雨扶著下巴想了想,嘴角一勾笑了,“諸葛無極的女兒可要好生照顧著。”

牧歌趴在**伸手摸了摸背上的傷口,硬硬的似乎已經結疤,隻是隱隱約約還留有幾分痛意,沒日沒夜地躺在**,身子已經慢慢變得僵硬,再躺下去定要發黴了。

牧歌往門口瞅了瞅,偷偷坐起身未感覺到任何不適,幾日下來或許已經習慣了冰床的溫度,伸出右腳夠到地麵,腳心頓時湧上一股暖意,好溫暖。牧歌欣喜萬分,跳下冰床才發現雙腿沒有一絲氣力,軟綿綿輕飄飄的如同棉花一般。

“姑娘。”門外白衣侍女似聽到了聲響,推門衝進房間將牧歌扶到椅子上,“姑娘有事喚一聲就成,若是摔傷了,奴婢可擔待不起。”

牧歌覺得有些好笑,藍瑾月兄弟將她擄來可不是做座上賓的,雖不知有何陰謀卻能百分百肯定必定不會是好事,既是人質用得著如此矯情麽。

“姑娘背上的傷還未痊愈,不該下床。”白衣侍女帶著麵巾看不清神情,眼神中透出的關切卻是自自然然的。

牧歌泛著迷糊盯著白衣侍女半晌,忽的想起了逍遙穀的侍女,或許她們是真的關心她。江湖中待得久了真的會變得越來越孤獨麽?不是不願去相信別人而是不能。

“謝謝。”牧歌輕聲道謝。

白衣侍女微微一愣,笑了,“姑娘不必客氣。吃了青陽散腿上氣力是會消失的,背上傷口已結疤,等奴婢稟告公子之後就帶姑娘到客房休息,休息幾日就能恢複過來。”

“恩。”牧歌趴到桌上忍不住笑了,軟綿綿的隻會爬,像一條毛毛蟲。

“有力氣笑了?”藍瑾雨背著手歪著腦袋笑嘻嘻地問。

牧歌憋住笑意抬起頭看著他不語,對付藍瑾雨就得裝冰山。

果然,半晌過去,藍瑾雨無趣地走了。

牧歌越發覺著好笑,趴到桌上笑開了。

藍瑾月站在門口,無聲無息的,盯著牧歌,清冷的眸子閃過疑惑,她怎會笑得出來?總覺得她挺機靈,但此刻看來又很傻,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藍瑾雨不知何時又出現在了門口,看著藍瑾月賊兮兮笑了,她挺好玩,本想多陪她玩玩,但此刻看大哥的神情,莫非真的動心了?諸葛無極的女兒又如何,若真是月上嫦娥,隻要大哥喜歡也一定要將她帶回來。

藍瑾月終於感覺到身旁站著一個人,轉頭看看藍瑾雨,麵無表情的臉上竟浮現出一絲尷尬,匆匆離去。

十幾年了一直看不出他臉上有任何的表情,今日竟會出現尷尬,是看錯了還是大哥變了?藍瑾雨眯著眼盯著牧歌,她或許真的有辦法讓大哥改變,事情好像變得越來越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