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月華再現
夜平靜，月平靜，心情卻很不平靜。
青雲山無極門書房。
諸葛無極靜立窗前，略微皺著眉頭，神情間難掩焦慮。他在等一個人，一個令他內心無比矛盾的人。
夜風吹過，發絲飛舞。他伸手捏住發尾，在瞬間挑出了那根刺目的銀絲，輕歎一聲：“老了，當真是老了！”
他抬頭望月，柔情似水，“琉璃，從前你最愛看的便是滿月。”
窗前滿月之輝淡淡灑落，卻在刹那間黯然失色。空中輕輕落下一人，是他奪走了滿天清輝，因為他比月還冷。
“諸葛先生。”藍瑾月緩步走至窗前，他的臉上依舊清冷得沒有一絲表情，自從那日在山洞對著她笑過之後他便再也未笑過，就算見到藍瑾雨他也隻是淡淡地點了點頭。
“藍公子。”諸葛無極神色一轉，.抱拳微微一笑道：“進來說話。”
“諸葛先生可是已拿定了主意？”藍.瑾月跨入房間，也不客氣直接坐入席中說道。
諸葛無極思量片刻，道：“南星劍.乃是南家世代相傳的寶劍，南家後人方可繼承此劍。藍公子並非南家後人。”
藍瑾月截口道：“在下並不想做武林盟主。”
諸葛無極笑著回道：“武林盟主之位即便想坐怕也.不好坐。”
藍瑾月又淡淡地說道：“在下隻是想請諸葛先生派.帖至各幫各派說明南星劍一事。”
諸葛無極麵lou難色。
藍瑾月猶豫片刻，朝諸葛無極抱拳施了一禮，臉.色略微有些尷尬，“在下曾經夜探過無極門。”
諸葛無極微微.一愣，旋即大笑道：“那日牧歌跑來找我，神色頗有幾分緊張，說是無意間在園中撞見一道白影飄過，原來是你！”
藍瑾月一怔，思緒仿若在瞬間回溯到了那一夜：不是滿月，隻有彎彎的新月，她一人坐在園子外的青石山階旁啃著黑乎乎的東西，似乎還冒著熱氣。吃東西的模樣傻兮兮的卻有幾分調皮與可愛，或許就是在那一夜記住了她。藍瑾月輕輕歎了聲，想問問她的近況卻開不了口。
諸葛無極看著他，想起山中飄雪的那一日，當時他因過分擔心牧歌而未仔細考慮，待回到赤霞莊細細回想一番才覺原來是他看錯了。就算他不去山洞，藍瑾月也不會傷害牧歌。隻是他去了而且答應了他的要求。
諸葛無極沉吟道：“牧歌在西原。”
藍瑾月猛地抬起頭看他，“她去西原做什麽？”語畢，才覺他自己有些失態，神色募地變得無比尷尬。
諸葛無極全然未去在意他神情的變化，像是已知曉他必定會有如此大的反應一般，“追影已去了西原，想必再過兩日便能有消息傳回。”
藍瑾月淡淡地點了點頭，不著聲色地掩去眼底深處的擔憂與焦慮，“南星劍一事還請諸葛先生三思。吳情怕不是諸葛先生見到的那般公平正義。”
諸葛無極沉思，吳情究竟是怎樣一個人他心中不是不知，他隻是在等待一個他認為合適的時機，找到南家後人或許就是這個合適的時機，“十月十五之前若是再不能找到南家後人，便執行那個計劃。”
藍瑾月起身抱拳道：“如此便再等上三日。”
諸葛無極抱拳回了一禮，轉身走至窗前繼續賞月。
“諸葛先生。”雲娘在房門外躊躇半晌，輕輕喚了聲。
“雲娘。”諸葛無極朝雲娘點頭示意。
雲娘又猶豫片刻道：“我想去西原。”
諸葛無極聞言頗為意外地看著她，“追影定能將牧歌尋回的。”
雲娘麵lou擔憂之色，“我知道小飛必定在全力找尋牧歌，隻是這麽多天了一點消息都沒有……”
“再等兩日，十月十五若是追影還未有消息傳回，你便去西原，帶上南星劍交給牧歌。”諸葛無極抬頭凝望著空中明月道。
“諸葛先生！”雲娘臉色募地一變，秀美的雙眸中隱隱泛起淚花，“終究還是決定了這麽做麽？”
“師父若是在世必定不願意看到中原武林毀在他的手裏。”諸葛無極淡淡道。
“小姐必定不願意看到先生有事。”雲娘垂下眼道。
“看天意。你先下去休息吧。”諸葛無極歎一聲道。
“是。”雲娘看看他欲言又止，轉身離去。
“天意究竟如此？”諸葛無極又重重地歎息一聲。
*
千手山莊後園，**依舊開得燦爛。這裏的秋日總是特別的長，讓人平生了幾分愁緒。
藍瑾雨負手而立凝神觀賞著一株墨色球形的**。他還是喜歡在月光下觀賞這些**，淡淡月光輕攏有一種說不出的惆悵與淒涼。他輕輕歎了聲，何時竟變得如此消沉，或許是在那一日知道了他今生不能再習武之後，對一個練武之人來說這怕是最大的打擊了。報仇麽？武功都沒了如何報仇？大哥背負的已經夠多不能再給他平添煩惱。必須開開心心地至少要讓大哥覺得他是開心的。
千芊躲在月牙形的園門之後，探出腦袋默默地凝望著他，看著他這樣心中總是會變得很難受，一種說不出的感受。
“千芊。”藍瑾雨轉身衝她招招手。
千芊雙頰一紅，訕訕地走上前，每次躲在背後看他都會被他發現，紅著臉低低地叫了聲，“瑾雨哥哥。”
藍瑾雨溫雅地笑笑，凝視著微微泛紅的俏臉心中砰然一動竟情不自禁地牽起了她的手。
千芊“啊？”一聲，俏臉越發紅了。
“這些日子辛苦你了。”藍瑾雨柔聲道。
“不辛苦啊！大哥不在從前都沒人陪我玩的，你陪我捉蝴蝶、抓魚，我很開心的！”千芊抬頭看他，大眼閃爍著調皮，雙頰羞澀的紅暈映照著清冷的月光竟無比動人。
藍瑾雨靜靜地凝注著她，許久勾起唇角笑了，“千芊昨日共輸了十八盤，今日還下？”
小臉透著一抹不甘，千芊笑嘻嘻地拉著藍瑾雨往廳中拖，“走，今日定要殺回來！”
溫雅的笑容如蘭花一般，他心頭竟感覺暖暖的，或許這樣也不錯。
園中，**叢中走出一人，月白色的長衫，淡淡的神情，清冷勝月。他凝望著園門，目中泛起溫柔之色，“瑾雨，這輩子你幸福就好！”
“你也可以的。”千零不知何時出現在園中。
“千叔。”藍瑾月垂首輕喚了聲。
千零搖搖頭歎息，“瑾月你太執著，吳情無論如何不敢將主意打到千手山莊來的。你留在此處不好？”
“千叔，你該明白我的。”藍瑾月垂首看著一株白菊，目光閃爍。
“當年明月夫人曾經救過我的命，我必定不會讓你們兄弟有事的。”千零知他心念堅定便不再勸他。
“諸葛無極已答應。”藍瑾月道。
“南星劍，曾經有多少武林人士為了它喪命。”千零歎一聲道：“當初隻想暫時退隱江湖，為的是積蓄力量有朝一日登上盟主之位。此刻想想盟主之位隻不過是一個牽絆一個束縛，不如逍遙自在來的好。”
“千叔，我並非為了盟主之位。”藍瑾月淡淡道。
“仇恨豈不是與盟主之位一樣？僅僅隻是牽絆了幸福而已。”千零心知他執著，說出此番話來並不想勸他隻是覺得太過可惜了，等他覺悟的時候或許一切已經太晚。
藍瑾月靜靜地站著不再說話。
“一切當心！”千零無奈地搖搖頭，叮囑了一句便轉身離去。
藍瑾月抬頭望月，月亮竟慢慢地幻化成了一張清瘦的小臉，掛著大大的微笑，純澈無比，似乎還在大聲嗬斥他：“做什麽都不能自焚！”
他輕輕地笑了，隻有在麵對她是才會笑。許久，唇角優雅的微笑漸漸凝固，墨玉般的眸子湧上無限的哀傷，他知道從他一開始利用她時便已注定了這個結局，隻是心中竟無論如何都放不下她，還想再見她一麵。十月十五，今後或許再沒有機會見到她。
他默默地轉身離去，留下滿地月華清冷萬分。
*
南吳山莊。
吳情依舊穿了一襲粉色長袍，隻是桃花般的笑容不在，本該俊秀無比的麵頰此刻卻是滿盛怒意。
桌上趴著一名薄衫美人，正是敏敏。她緩緩地起身，捂著右側臉頰，唇角竟有一抹血紅。
吳情不語隻是盯著她，眼神中的怒意似要將她吞沒。
俏臉上滑落兩道清晰的淚痕，敏敏抽噎道：“你，你打我！我隻不過動了下這堆破竹子！”
“早已說過不準動它！”吳情皺著眉頭道。
“為何不讓我動它！這堆爛竹子真那麽好！”敏敏尖聲大叫，狂笑著飛掠上前一把端起竹子模型砸到了地上。
吳情臉色驟變，待他飛掠上前時隻剩下一地竹節。他緊緊地盯著地上的竹節，目光陡然間變得無比陰鬱，猛地抬起頭看她。
敏敏怔住，慢慢地往後退去。他的眼神太恐怖，從未見過他如此陰狠的眼神。不甘啊，心中隻有不甘！
“你！”她不可置信地睜大雙眼盯著他，瞳孔募地一收，瞬間變成了一隻毫無生氣的玩偶，軟軟地被他拎著脖子。
吳情冷冷地將她甩了出去。
“盟主！”林統領跨入房間，看到這一幕竟呆住了。
“將她拖出去喂狗！”吳情冷聲道，再不去看她一眼，仿佛方才被他掐死的隻是一隻雞而已。
“是。”林統領唯唯諾諾地應了聲。
“諸葛無極那邊有何動靜？”吳情問道。
“探子回報昨日見到藍瑾月上了無極門。”林統領道。
“藍瑾月？”吳情沉吟片刻，揮揮手不耐道：“先將她拖出去。”
“是。”林統領皺了皺眉頭，極不情願地抱起地上那具雙目圓睜的屍首走出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