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殤江湖

正文_第一回 古城怪人12

金念如是個很聰明人。自然也明白掌櫃的意思。他自己雖活得極難過,卻一點也不想麻煩別人。是以結了帳,就連店夥計幫他買的二套洗換衣服也沒帶,隻身一人,捧著一大壇酒便走了出去!

金念如走出客棧,隻覺太陽曬將下來,連眼也睜不開。不由自主地伸出左手,搭個涼亭,擋住眼上方。此時正值驕陽六月,時正中午,而他又足足月餘未曾出過房門。這一下,驕陽曬將下來,眼冒金星,頭腦嗡嗡作響,十分難受!直站了有一刻鍾,才慢慢地習慣過來。放下手來,仍覺有些難受。隻是放下手來,頓覺天地雖大,竟無自己容身之地!舉頭四顧,但見人來人往,都似是憐香表妹的倩影。此刻,又覺心痛難當,說不出的難受。口中不由喃喃自語:“醉了吧!醉了吧!醉了暫時可以忘記痛苦!”這麽一想,將酒壇托起,一陣牛飲,五斤的老白幹就倒進肚子裏;剛才已經喝了很多了,五斤酒下去,隻覺把肚子漲得十分難受。隻是他這幾年日日如此,酒量之大,連他自己也無法想象。五斤烈酒下肚,非但沒醉,頭腦卻愈發清醒過來。唯有苦笑一下,將酒壇輕放地上。信步而走,一邊走著,隻覺路上每一個走來走去的人,都是憐香表妹。他自己知道這是幻覺,憐香表妹已為人妻為人母了,自然不會不下萬裏從廣西來到這裏。想到這裏,又有一種說不出的痛!

金念如也不知走了多久,走了多遠,到了那裏。走著走著,頓覺一聲琴音入耳,十分淒苦

纏綿,心頭不由一震。他原本詩詞字畫,無所不通,曲調音律,無一不精。此時聽得琴聲淒苦纏綿,傳入耳中。頭腦一晃,似乎是回到以往,自己在彈琴,憐香坐於身邊,聽自己彈湊;或是執手花間,輕聲細語;一時之間,心神一蕩,以往一幕幕紛遝而至。頓覺表妹偎倚胸前,似是有一種久違的溫暖。鬥然之間,生父持刀而來,心裏不由一痛。一下子清醒過來,頓覺心痛如裂,五官扭曲。不由自主地揚了揚頭。隻見前麵一座大院。門匾上寫著“香翠樓”,心裏不由苦笑一下,原來是間妓院!

金念如自幼飽讀詩書,為人又是謙謙君子,煙花之地;非但沒去過,要是以往,見到也繞路走。他雖不是鄙視青樓女子。但到底是聖人子弟,廣西平南金家鑲金玉印唯一傳人;汙穢之地,似他這種身份的人,又豈會自取其辱?敗壞名公及母親的顏麵?奈何五年前因生父要將他自己的兒媳去換取權勢,持刀對子。金念如無力抗掙,唯有流落江湖。君子雖在,身份卻已不看重了!加上此人性情隨和,到了此時,那裏還會在乎自己的身份?抬頭見是青樓妓院,也隻苦笑一下罷了!

此時琴聲入耳,心頭一震,引起公鳴,又回想起以往,心裏愈發難受。正自沉淪往事之際。聽得一個女子清咽的聲音唱道:“寶釵分,桃葉渡,煙柳暗南浦。怕上層樓,十日九風雨,斷腸片片飛紅,都無人管,更難勸,啼鶯聲住?

鬢邊覷,試把花卜歸期……”

金念如聽得女聲清咽,心頭一動,幾乎流下淚來!他知道,這是抗金英雄辛幼安的大作。辛幼安詞風熱情洋溢,慷慨悲壯,筆力雄厚。多以豪放,處處表現出愛國熱情為主。像這樣的溫柔纏綿地去抒發閨中少婦傷春別離的、多愁善感、柔媚深情,嬌嗔天真的詞少之又少。他以往讀書之時,都經常奇怪,似這樣一個民族英雄,鐵馬金戈,處處勸人愛國保國的一個軍人,居然會寫出這樣的詞來。甚至曾與憐香一起去找過家後麵那個外地的,自己認為他博學多才,心地極好的教書先生討論過,這篇詞有可能不是幼安寫的。隻是和許多人討論過,別人翻閱古書,一致認為是他的作品。

此時配著琴聲彈唱出來,女聲清咽,感情逼真,完全不像青樓女子的作做。金念如心底不由暗歎一聲。不知是誰,能將曲律配得如此天衣無隙;加上唱的女子情深意切。唱將出來,哀怨極深,一時動人心弦。頭腦一熱,不由自主的又想起憐香表妹來。想她此時,說不定也是這樣,正合詞中意境。她的夫君雖然功名富貴,然而是個將軍。此際雖是太平盛世,無征戰之苦險;卻仍要帶兵操練,日不能歸,夜不能宿。又或許她也是這樣思念自己,心情也是極不好的,日子也難過!若是為人母了,尚有骨肉幼兒可以照顧,心有所托,或許不會如此痛苦;如未能為人母,孤單一人,獨守空房,身嫁心未嫁,也十分無趣與苦悶。想到這裏,心裏又有一種難言的痛,似是五官也扭曲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