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寸寸
我的離姑娘，不知該如何給你依靠，我想要護你一世周全，而你卻離我那樣遠，徒懷寸心，你我之間的距離，卻寸步難行，我不願玷汙你似蓮般純淨的心，寸寸之近，相去甚遠。——虞辰
沁吟寺內，青離手捧了一把魚食，輕輕灑向池中，魚兒歡躍，沒有世俗煩擾，心才靜得下，水上幾朵紅蓮綻放.
那鮮明的紅卻像血染過，竟有說不出的魅惑之感，青離問向身旁的和尚道：“師傅，為何寺中要種這般濃烈色彩的蓮花，佛教不是本該為清淨之地麽？”
和尚笑道：“姑娘有所不知，這紅蓮乃是佛教地獄之一，火焰化紅蓮，天罪自消衍，聞說福壽俱增延。也有另一種說法，紅蓮之火是地獄的業火，可以燒盡所有帶靈魂的事物。”
青離看著那滿池蓮花，耀眼奪目，阿辰，你的靈魂是否也被這火焰燒盡……
青離又問道：“紅塵之事，又如何忘卻。”和尚滿目清澈地望著她道：“施主若是放下了，自能忘懷。”
虞辰此時卻匆匆朝池子走來，待行至青離麵前，微喘了氣道：“小離，咱們得離開了，適才我在山下似是看見幾個形跡可疑的人，恐對你不利。”
青離一驚，腦中霎時閃現莫蜃的容顏，她不禁閉了眼哀道：“難不成我連幾日安生日子都過不得麽。”
又看著虞辰道：“公子，我恐怕是逃不過這劫的，你走罷，我不願連累你。”
虞辰卻上前拉過青離的手便要走，道：“別說些傻話，我說過護你，你便要信我。”
青離心裏不禁感動，隻道：“公子大恩，我實是無以為報，謝謝。”二人一路下了山來，在一條小巷內果真遇上了之前虞辰所說那些個人。
看其裝束打扮，確是王府中曾守著自己暗衛的打扮，其中一名類似頭領的說道：“青姑娘，請和我們回去，主子找了您很久。”
青離恨道：“可笑，請？是要把我抓回去再囚起來是不假！”
虞辰上前來將她護在自己身後，那人又道：“你不去倒也可以，隻是那蓮夜，主子定是不會再留的。”
青離聽後不由急道：“你們別動她！”虞辰卻朝其中一人揮掌擊去，那人應聲倒地，胸口現出一血洞，血水遍地流淌。
青離一驚雙手卻立時抓緊了身前虞辰的腰襟，不敢置信地看著前一刻還怒目相瞪的人此刻卻已毫無生氣了。
幾人一見，瞬間抽出了腰間的佩劍嚴陣以待，虞辰卻笑道：“你們是想活命呢，還是隨他一同去？”
他們隻喝道：“為主子效命，義不容辭！”虞辰搖了搖頭，歎道：“別怪我沒給你們機會。”
他此刻眼現紅光，妖邪不已，與之前同青離在寺中的模樣大相徑庭，依然將她護在身後，道：“你別放手，若是害怕，便閉了眼。”
青離雙手的汗水已浸濕了一小片衣料，卻道：“我不怕，我也有武功，我同你一起。”
虞辰卻握緊了她的手，道：“你身子還未痊愈，不宜動武，無礙，我早說過，你要信我。”
青離點了頭，竟一瞬似看見了阿辰的影子，以前遇到危險，他也總是將自己護著，不忍她受半點傷害。
片刻後，隻剩那頭領以劍抵住自己的身子，虞辰踢開腳前的一具屍體走向他麵前附耳道：“回去告訴你家主子，若是敢動那個丫鬟，我虞辰就是踏平他的王府也在所不惜！”
莫王府內，莫蜃恨聲道：“將他帶下去療傷。”
該死，果真是你,虞辰，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有多大的能耐！
“來人。”一名侍從模樣的人進了廳，跪於莫蜃身前道：“王爺有何吩咐？”
莫蜃將之前已寫好的請兵書遞給此人，道：“你且進宮一趟，將此書交與父王，越快越好。”
兩日後，皇帝調三千精兵於王府後山紮營，李毅日夜加強訓練，大有破竹之勢。
而江湖人士近日人心惶惶，擔憂此戰會殃及無辜，便能離虞教多遠就多遠。
而此時的虞辰帶了青離回到了憶憂穀，紅音早已等候多日，一見他二人回來，自是喜上眉梢，忙迎了上去。
卻見虞辰衣袖沾了血跡，道：“公子，你們可算回來了，快將衣服脫下罷，奴婢去洗幹淨。”
虞辰正要動手，一旁的青離說道：“我幫公子洗罷，說到底，都是為了我才變成這樣的。”
紅音幫著虞辰脫了衣服，青離伸手接過便往河邊走去。屋內紅音找了件衣服給他換上，虞辰穿了衣道：“紅音，近日教中可有什麽事麽？”
紅音麵上浮現著擔憂，跟著他進了屋，拿過桌上的茶壺沏了水說道：“教主你不在的這幾日，教中倒沒什麽，隻是聽聞那莫王集結了三千兵力，恐怕是衝虞教來的。”
虞辰略微皺了皺眉頭，道：“紅音，我有件事要交給你辦。”紅音鞠了禮道：“請教主吩咐。”
虞辰從懷中拿出一瓶藥丸遞給了她，道：“小離身子還很弱，隻怕受不得驚嚇，你拿上這個，她若是不舒服你便讓她吃下，即可舒緩些。”紅音心裏隱有不好的預感，接過瓶子問道：“教主你，要去哪裏？”
虞辰隻輕輕一笑，道：“自是去會會那莫王，他想滅我教，必要讓他付出代價。若是我有什麽不測，這地方還能護她，你便好好照顧她罷。”
紅音急紅了眼，道：“教主你別這麽說，肯定不會有事的。”
不多時，青離便洗好了衣物，走至小屋門前卻止了腳步，裏麵的那人，明明身上有著如此濃厚的殺氣，為何在自己麵前。
卻溫文爾雅，看不見一絲邪惡呢......青離正打算走進去，門卻開了，虞辰坐於屋內，笑道：“謝謝你為我浣衣，小離。”
青離架起窗邊的竹竿，將濕衣晾曬好，道：“公子為我做了那麽多，一件衣服而已。”
說罷也坐了下來，卻低頭不語，虞辰問道：“你有話要說？”
青離緊握著雙手，踟躕了半晌才緩緩說道：“你能幫我打聽個人麽？”
虞辰看著她此刻的眼睛，裏麵全是憂傷，心裏沒來由地一窒，道：“你說吧。”
青離又道：“是虞教的教主，虞辰。”虞辰握茶杯的手一顫，問道：“你，認識他？”
青離卻苦澀地一笑道：“算是吧，我想知道，他現在好不好。”
一念到他的名字，青離的心就像是空了一大塊般難受不已，而虞辰此刻看著她，腦海裏不停地回想著，卻尋不見她的一絲影子，他根本無法憶起自己的生命中曾出現過這樣一個清澈如水的女子。
青離見他緊盯著自己，有些不自在，喚道：“公子，公子。”虞辰回了神，道：“好，我去幫你打聽，你且在這穀裏等我，有紅音在，她陪著你。”
說完便起身向外走去，青離看著他的背影，輕聲說道：“其實，你很像我從前認識的一個人......”虞辰身子頓了頓，並沒有回頭。
紅音進了屋來，就看見青離拿了案幾上的劍輕輕擦拭著，紅音笑道：“姑娘也是習武之人麽？”
青離放了劍回首道：“恩，學過幾年，可惜武藝不精，倒辜負了我那師父的悉心教導。”
紅音有些好奇地問道：“姑娘的師父是誰啊，你現在沒有繼續跟他學藝了麽？”
青離歎了口氣，想起以前與阿辰打打鬧鬧的時光，不禁莞爾，道：“後來師父他，不要我了。”紅音驚訝道：“啊，怎麽這樣呢，真是沒有責任心。”
青離沉默不語，紅音見她眼中甚是傷感，連忙說道：“姑娘，奴婢帶你去屋外的河裏抓魚做來吃，你說好不好？”
青離一聽，念起從前同阿辰一起撒潑玩樂的時光，如今卻已物是人非，但眼前紅音的笑臉燦爛如朝陽，也不忍拂了她一番心意，道：“紅音你在我麵前不必自稱奴婢的，我這命都是你家公子救的，我自是銘記在心的。”
紅音有些臉紅，道：“姑娘人真好，我們出去吧。”
青離這幾日來第一次細細觀賞這憶悠穀的景色，就如同那畫出來的水墨般沁人心脾，夏日本該炎熱的天氣，在這穀中竟是清涼舒適的，隻見紅音手握著魚叉定定的盯著水麵。
猛地一用力，還真是叉起了一條大魚，青離的心情也跟著愉悅起來，笑道：“紅音你真有本事，我也來試一試。”
紅音將那條魚用線穿起來放在一邊，又教了青離叉魚的竅門，二人甚是開心，天色將晚，斜陽映在湖麵上，波光粼粼，二人的笑聲於山穀中縈繞，就好像她是真的快樂，悲傷，痛苦，仇恨都在這一刻暫時的消散了。
而虞教總壇內，氣氛卻異常的嚴肅，虞辰坐在主位上，長長的階梯下黑壓壓的跪了一大片人，雙手匍匐在地麵上，沒有人敢把頭抬起來，虞辰伸手拿過一旁的青瓷花瓶。
撫著那精美絕倫的紋路，麵上卻是極度的陰冷，讓人捉摸不透他此刻所想，漫長的沉寂中。
他終於開了口，以極慢的語速說道：“你們，竟沒有一人知道青離麽......”
這並不是在詢問，依舊無人回答，半晌，這裏靜的詭異，甚至覺得連呼吸聲都會惹怒座上那人，就在此時，虞辰將手中的花瓶朝座下砸去。
應聲而碎，其力度之大，使得那些碎片四處飛濺，眾人不禁顫抖起來，虞辰掌心發功，最近的一名男子被掌力帶至虞辰麵前，男子淩空著雙腳，隻要他放了手，這一摔是必死無疑的。
眾人皆摒了氣，隻聽得他問道：“你來說說看，青離是誰。”
男子的額頭流下滴滴冷汗，隻顫聲道：“教主開恩，屬下，屬下並不知道......”
話音未落，虞辰就將手鬆開，一聲慘叫最終以*撞擊身體的聲音而結尾，血肉模糊之態令人不忍直視，還是沒人敢出聲，虞辰笑了笑，正要再次發力。
卻聽得一老者的聲音傳來：“教主且慢。”
隻見側廳走出一白發老者，乃是教中執印長老之一，虞念，虞辰側眼看著他冷冷道：“原來是念長老，快賜座。”
虞念卻並未坐下，而是立於眾人麵前，緩緩拜下，朗聲道：“教主，你又何苦為了一名女子而傷及無辜。”
虞辰似是聽到了什麽可笑的事，冷哼一聲道：“你們眼裏可還有我這個教主？自我修習青殤後，卻是忘記了許多事，可你們，胡編亂造！硬把那些個虛無的過往說於我聽，而那些真正的回憶，去哪了！”
虞念從容的望著虞辰，勸道：“教主且莫動氣，都是老夫及其他幾位長老共同的主意，修習青殤，最忌諱情愛之事，既然教主已經忘懷，又何須憶起，天下為重啊。”
虞辰一拳砸在扶手上，怒斥道：“混賬！本教主的人生何時需要你們幾個擺布了，別拿那些個陳詞濫調來敷衍我，我這裏敬你一聲長老，便已是恩惠，快說！否則，休怪本教主不客氣。”
虞念隻得歎氣，搖頭道：“老夫從小是看著教主你長大的，所作所為皆是為了教主著想，如今天下局勢動亂，教主理當率領教徒捍衛我們的尊嚴與權力！而不是，去回憶那些兒女情長啊......”
他才說完話，就見身後左側又一名男子被虞辰一掌擊中，身子撞向頂柱。
隨即滑落下來，虞念還未來得及出聲，此人已氣絕身亡。
虞念雙膝跪地，顫聲道：“教主快罷手吧，老夫說就是，還請教主息怒啊。”
往事一一道來，卻似一把利刃，一塊塊兒的剜著那心頭肉，才知曉，那裏，早已鮮血淋漓，一旦觸碰，便是鑽心的疼痛......
我的離姑娘，
我想要，向你靠近，
想要緊緊地將你擁入懷中，
想拭去你眼角的淚，
想帶走你所有的悲傷，
可我不能，因為我知道，靠近你，
隻會不斷的受傷，於你，於我，
那麽，所有的悲痛，所有的罪孽，
就讓我，來替你承擔，但請你一定記得，
我是愛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