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螢人
莫蜃同李毅行在隊伍的最前麵，待至秦關城門前停下了步伐，而此時的也掠鷹正命人將城門打開。
青離躲在他身後，將頭壓得很低，不敢看向莫蜃，他自然也沒有留意到這個小兵模樣的人，莫蜃上前幾步。
雖還隔著有些距離，但說話的聲音還是能夠聽見的，他看著為首的也掠鷹，大聲喊道：“黎晉王！你們奪走秦關，此國恨若不得報，便配不上莫王這個稱呼。”
也掠鷹隻笑了笑道：“不知你可還記得我？莫蜃，當年我的父王懦弱，才容得你們這些中原人對黎晉的欺淩！但如今不同了，黎晉現在是我的天下，不僅僅是秦關，我會一步一步讓你們為當初的所作所為而感到悔恨！”
莫蜃沉聲道：“是麽？那本王和你打個賭如何？”也掠鷹挑了挑眉，並不說話。莫蜃又繼續道：“咱們來賭一個人，賭賭看她的死活你是否在乎？”
青離知道他說的賭注便是也頌頌，卻不能告知身前的也掠鷹，她在看見莫蜃的那一刻，心便開始隱隱作痛。
“若我說，不論你帶來的是誰，我都不會在乎呢？”青離瞪大眼看著他，有些不可置信，還是他根本沒有想過莫蜃說的是他親妹妹。
聽完這話，莫蜃卻笑了，這種笑容和青離第一次見到的那種笑一模一樣，當日他便是這樣笑著殺害了自己的父母。
青離的手捏的很緊，指甲甚至都嵌進了掌心，卻感覺不到疼痛，因著她在自己身後，也掠鷹並沒有發現她的異常。
莫蜃轉首望向隊伍中間的鍾夏，他的懷中正是也頌頌，“鍾夏，把人帶過來。”他點點頭，行至了莫蜃身側。
“黎晉王，你可要好好看看這人是誰？莫怪本王沒有提醒過你！”他喝道。也掠鷹卻淡然的望著他道：“是，我看見了，那又怎樣？”
莫蜃有些驚訝，道：“你難道不在乎她麽？”也掠鷹冷哼了一聲又繼續道：“所以，你以為用她，就能打贏這場仗麽，那我告訴你，你輸定了。”
青離忍不住小聲道：“掠鷹，那是你妹妹啊！”他轉頭道：“你別出聲，我自有辦法。”莫蜃許是被他的話語激怒，朝鍾夏道：“給她服解藥。”
鍾夏神情有些痛苦的看著也頌頌，將綠鬆丸的解藥輕輕塞進她嘴裏，不過一會兒的功夫，她便睜開了雙眼。
鍾夏輕聲對她說道：“頌頌，你怎麽樣？”她皺著眉頭道：“大哥？我這是在哪，頭好疼。”鍾夏將她扶起，沉聲道：“對不起，頌頌。”
她卻笑了，望向莫蜃道：“王爺。”莫蜃轉首看向她，並不說話，她繼續道：“我真為我的癡心錯付感到悲哀，你覺得呢？王爺。”
鍾夏疑惑不已，莫蜃隻淡淡道：“你怎麽會知道？”也頌頌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腦門道：“一開始我確實沒有看出，可是直到你給我喝下混了毒的鴿子湯時，我才反應過來。”
見二人都沒有說話，她又繼續道：“你們是不是都覺得我很傻很好騙呢？”鍾夏默默地搖了搖頭，道：“頌頌......”她轉首道：“大哥你先別說話，聽我說完。”
她又輕聲道：“王爺，你隻知道我是黎晉的公主，可是你為什麽就不再查仔細些呢？比如，我小時候得病快要死掉的時候是怎麽活過來的，又比如，我那三個侍女。”
莫蜃隱有不好的預感，揮手朝將士吼道：“先撤兵！”
也頌頌邊搖頭邊道：“來不及了。”說罷她便輕輕吹著口哨，這聽來是一種極為怪異的曲調。
她身側便開始有青煙冒起，鍾夏想要護住她，卻一時眼盲什麽都看不見了。待煙霧消散時，也頌頌已站在一處稍顯空曠的地上，三名侍女正圍著她。
莫蜃想要策馬上前，也頌頌卻皺眉道：“王爺，你可別過來，我現在周身都是毒氣，你雖然看不見，但隻要一接近我，就會立時昏迷。”
李毅揮手，幾名士兵向她靠去，還未接近便紛紛倒地，她又繼續道：“為什麽我說的話你們都不聽呢。”
李毅朝莫蜃說道：“王爺，難不成此人是妖物？”莫蜃淡淡道：“先不急，看看她還要做什麽。”
也頌頌笑了笑道：“王爺，我承認，第一次見你時，我確實動心了，隻是沒有想到，你讓我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傷心，痛苦。”
她頓了頓道：“你現在一定很好奇吧，別急，我都告訴你，在黎晉，巫醫是最盛行的，但從你們中原人口中說出來就變成了妖術，真是可笑。”
鍾夏痛苦的望著她，心道，頌頌，你的曾經一定過得很痛苦罷。
她感受到了鍾夏的目光，她看了過來，緩緩道：“我小時候生了重病，就快要死了，可是巫醫來看過，說是隻要找到螢人便能救我。於是，我的皇兄，不遠千裏，去到了極寒之地，素令，在那裏遇到了素隱婆婆，也可以說是我運氣好，這一趟便尋回了三名螢人。”
李毅問道：“你說的就是這三名侍女？”也頌頌點點頭道：“不錯，她們其實從死去的小女孩裏麵挑出來的，再施以咒術，便有了常人沒辦法企及的能力，而她們的宿主，正是我。”
莫蜃這才完全明白，閉了雙眸道：“是本王低估你了。”
她緩緩也掠鷹的方向退去，邊走邊朝鍾夏道：“不過，大哥，我要謝謝你，也許隻有你是真心對我，但是我必須回到皇兄身邊。”
鍾夏歎道：“隻要你不恨我就好，你體內的毒......”也頌頌望著他道：“我的體質根本不會中毒，是我騙了你們。”
不過片刻她已走到了也掠鷹身前，笑道：“皇兄，我回來了。”也掠鷹摸了摸她的頭道：“皇兄就知道你不會有事的。”
青離已經說不出話來，她根本沒有料到事情會變成如今這樣的局麵。也頌頌上了馬，一眼就看見了青離，不由得出聲道：“青離！嗬，我猜到了你會來黎晉，卻猜不到你是和皇兄在一起。”
青離忙道：“頌頌，請你別張揚，我不想讓莫蜃聽見。”她挑眉道：“我為什麽不要說？”也掠鷹疑惑的問道：“頌頌，這是怎麽回事？”
許是曾經的報複心理在作怪，她大聲道：“她是莫蜃的夫人啊，皇兄你竟什麽都不知道！”他轉首定定望著青離，道：“是麽？”
青離知道瞞不過去了，隻能輕輕點點頭，他又繼續問道：“那你說要跟著我，是不是為了看他，看他是怎樣死的？因為你想要報仇，我說的對不對？”
她沉聲道：“是，我確實是這樣想的。”她的眼裏有淚光閃現，也掠鷹歎氣道：“青離，你早該告訴我的。”
她輕聲回道：“我害怕，怕你知道後會利用我丟下我。”也頌頌看著也掠鷹，他眼裏滿是憐惜，道：“皇兄，你實在是很傻。”
莫蜃因著隔得有些遠，聽得並不真切，他自然也沒有發現青離，隻見他重重的揮了劍，吼道：“進攻！”話音剛落，千軍萬馬便向前奔去！
也掠鷹高舉著戰斧，前去迎戰，場麵一時混亂不已，青離隻得緊緊跟在他身後，手上拿著普通的長劍，雖然武功盡失，但招式還在。
雙方已經開始廝殺，有鮮血濺到青離眼中，她感到刺痛，眼前模糊一片，她從未這樣恐懼過，隻大聲喊著：“掠鷹，你在哪，掠鷹！”
也掠鷹聽見青離的喊叫聲，揮手將麵前兩名士兵砍下馬，便忙回頭尋找青離，她就在離自己不遠處，卻是那樣孤苦無依的感覺，他策馬奔去，握住了她的手道：“我在，別怕。”
青離這才安下心來，也掠鷹忙幫她將臉上的血水抹去，這才睜了眼，卻看見前方的莫蜃正緊盯著自己，他的眼睛這一刻在青離看來，是鮮紅的。
也掠鷹隨著她的目光看去，立時舉起了戰斧，莫蜃衝了過來，兩人廝打在一塊，青離向後退了兩步，眼裏的淚水不斷下落，她此刻是害怕的。
莫蜃一劍刺進了也掠鷹的手臂，他一揮手眼見要劈下去，莫蜃卻朝後一仰身子，但胸口還是被砍傷，鮮血不停向下流淌，鍾夏忙趕了過來，也掠鷹一人應對不了兩人，便拉過青離上了自己的馬。
雙方死傷兵力甚多，勢均力敵，分不出高下來，正要僵持不下的時候，莫蜃命人向浮水村撤去，也掠鷹思慮了片刻後，也不戀戰，撤回了秦關。
戰場上滿地狼藉，鮮血染紅了整片土地，青離回頭看著這些屍體，心裏難免壓抑，她還記得莫蜃適才看自己的眼神，那樣決然，青離便有一種感覺，似乎自己一輩子都不能逃離他。
回了城，也掠鷹捂著手臂坐在房內，也頌頌忙上前來將那塊布料撕開，朝青離道：“你快去打盆熱水來，皇兄的傷口很深，必須馬上處理。”
青離忙跑出去燒了水進來，她將帕子浸濕，看著也掠鷹的傷口，她想起了虞辰，曾經在憶憂穀，也是這樣幫他處理傷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