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養傷
微生用帕子沾了藥水在莫蜃胸前輕輕擦拭，因著受傷距現在已有幾日了，而一路上，他都是環抱著青離，這染了血的白布自然也就粘黏在皮膚上。
他用剪子挑開了一層布，道：“王爺，我必須將這汙布撕扯下來，您若是疼，還請忍著些。”
莫蜃咬了咬牙關，道：“你且弄就是，本王無礙。”他淡淡笑了笑，將白布一層層的撕了下來，待得全部撕完，莫蜃早已是疼的臉色慘白。
此時的青離換好了衣裳進了來，就看見他整個前身全都是血，不由得停下了腳步，有些呆愣地看著莫蜃。
他也看見了青離，換回了華服，似乎更加美豔動人，他看她略顯驚訝的眼神，冷哼了一聲道：“站在那作甚。”青離這才回過神來，緩緩踱著步子過去了。
蓮夜隨在她身後，微生轉過身子來，“煩請夫人為下官點個火盆子來。”青離疑惑不已，問道：“要那東西做什麽？”
他有些詭異的笑了笑道：“燒清罪孽啊。”青離以為自己是聽錯了，再定睛一看，他還是那副樣子，“下官要為王爺將傷口的腐肉剔除，需要用火來燒刀子。”
青離輕輕應了一聲，讓蓮夜和鬆藍隨著她出去了。廚房內，鬆藍給青離端了個銅盆來，蓮夜也去捧了些炭火，三人便拿著這些東西回了屋。
微生起身接過，道：“下官來點火就是，夫人請坐著。”青離便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莫蜃朝她淡淡說道：“你若是害怕就轉過頭去，不必看。”
她漠然道：“沒什麽怕不怕的，微大夫你且弄著，不用管我。”莫蜃又開始咳嗽了，微生先端了杯茶水給他，道：“王爺的傷口已是發炎潰爛之狀，現下先喝口茶潤潤嗓子，待傷口處理完，下官再為王爺去煎藥。”
莫蜃抬手接過，道：“有勞你了。”等他喝完，微生也已將火盆生好了，他打開了隨身攜帶的醫藥袋子，裏麵一排排的除了銀針，還有各式各樣的小刀子，他選了個大小適中的拿了出來。
置在火盆上燒著，片刻後用幹淨帕子輕輕擦拭，他做到了莫蜃身前，道：“王爺你忍著些，下官要開始剔了。”
莫蜃點點頭，眼睛卻緊盯著青離，微生先是刮去了旁邊已經幹涸的血跡，這才小心翼翼地刮起來，直直弄了有一炷香的功夫，旁邊小凳上的瓷碗裏已堆積了不少的腐肉。
青離看的隻皺眉，莫蜃的手已經握的鐵青，微生停了下來，道：“已經好了，王爺，下官要為您清洗傷口。”
他朝青離招了招手道：“你過來。”青離極不情願的走了過去，坐在他身側，微生拿過一瓶藥酒，便往上撒去，青離頓時感到揪心，就好似自己的身上也那麽疼一樣。
莫蜃硬是沒有哼一聲，微生又看了青離一眼，那似笑非笑的眼神讓青離感到沒來由的心慌。
忙活了很久，終於處理完了，莫蜃很虛弱的躺在床榻上，閉了雙眸，微生一邊收拾著東西一邊道：“下官待會去給王爺煎藥，夫人隨下官去端來即可。”
莫蜃沒有氣力的淡淡應了聲：“嗯。”便沒有再多說話，青離沒有想到這一路來，他竟受傷嚴重如斯，蓮夜看了都忍不住難受道：“這得有多疼啊。”
青離嘴上卻哼道：“這都是他自找的，就慢慢受著。”微生朝她行了一禮，道：“下官整理完了，還請夫人同下官一起去。”
她歎了聲氣，“走吧。”她走至門口，又朝鬆藍和蓮夜道：“你們在這守著他。”二人忙道：“奴婢知道了。”
青離隨著微生一路行至了府中的醫司，他似乎就當青離不存在似，隻自顧在那抓藥，將所有藥材悉數放進了藥盅裏，端在了小灶爐上，慢慢煨著。
“夫人，你希望王爺的病好麽？”他滿臉笑意的望著青離。
她一看他的眼神不由得渾身打了個顫，道：“微大夫，你這話是什麽意思？”微生側首拿了蒲扇在爐子前扇著，火焰慢慢大了起來。
他撇撇嘴道：“沒什麽意思，下官隻是覺得，夫人活的很幸苦。”她心裏有些恐懼感，她不敢看微生的眼睛，問道：“你，你怎麽會這樣認為？”
微生輕輕歎了口氣，道：“那是因為你的前世太過幸福，今生就隻能嚐盡世間的辛酸，你是否感到很訝異，別害怕，我是不會傷害你的。”
青離沒有再同他說話，隻是想著，藥趕快煨好，便不用再見他了。
待得青離將藥端進莫蜃屋裏時，莫蜃似乎已經睡著，她問向鬆藍道：“他睡了？”鬆藍搖搖頭，“奴婢也不是很清楚。”
微生幽幽的說道：“夫人還是快將王爺叫醒吧，藥涼了便沒有功效了。”青離抿了抿嘴，上前去用一隻手拍了拍他*著的肩膀。
莫蜃緩緩睜開了眼，青離有些不自在的道：“起來喝藥。”微生忙上前去將莫蜃輕輕扶了起來，他接過藥碗，一仰而盡。
鬆藍上前道：“夫人將碗給奴婢吧。”青離把空碗遞給了她，微生也朝莫蜃鞠了禮道：“那下官就先行告退了，若是王爺有什麽不舒服的，再傳下官就是。”
莫蜃輕聲道：“你去吧。”待人走後，莫蜃這才發現已是黃昏時分，他喚道：“青離。”青離愣了愣，道：“怎麽了？”
他看向窗外，晚霞暖意濃濃，他淡淡道：“你喜歡這樣的景色麽？”青離隨著他的目光看去，輕輕道：“嗯。”
他又繼續道：“你是喜歡黎晉的晚霞吧，是麽？”這話聽來有些許的冷意，青離沒有理他。
此時蓮夜端了晚膳進來，道：“小姐，快些來吃東西吧，從你回府到現在都沒有進過食。”青離聽她這麽一說，肚子確實有饑餓之感。
蓮夜又端了碗清粥來到莫蜃身前，道：“王爺，微大夫說您傷口還深，不能夠吃辛辣有鹽味的食物，隻能委屈您喝些清粥了。”
莫蜃伸手接了過來，慢慢吃起來，青離則是背對著他在桌上用完膳的。蓮夜將碗筷收了下去，莫蜃關了窗子，淡淡說道：“辭寧居已經修建好了，待本王病好，你就搬過去。”
青離這趟遠行著實是經曆了太多，以至於都快要忘記成親時他為自己建的辭寧居。可是這名字聽來卻是悲哀，辭寧，不正是要自己辭去安寧麽......
她頗有感觸的問道：“莫蜃，現在是建印的第幾年？”莫蜃感到疑慮，卻還是道：“建印十四了，怎麽突然問起這個？”她戚然，原來已經一年了啊，時間過得快，卻也是慢。
阿辰，你離開我，已快一年了，我真想讓時間快些走，那麽這樣，我便能早些見到你了。
莫蜃見她神色悲傷，心裏有股怒氣燃起，他一把拉過她的，青離不留神便倒在了莫蜃懷裏，莫蜃用手擔著她的頭，青離這個姿勢很難受，卻起不來。
他此時根本不顧傷口的疼痛，低頭怒視著她，近乎咬牙切齒的道：“你是不是想起虞辰了？”青離想要掙脫他的束縛，無奈他雖有傷，力氣卻也不小。
她朝他吼道：“你做什麽啊，平白的發什麽火！”莫蜃一手捏住了她的下巴，青離吃痛，側眼卻見他傷口處的白布隱有鮮血滲出，她有些急了，道：“你放開我！你傷口出血了！”
莫蜃此刻似乎根本感受不到疼痛，他的手移到了青離的脖頸上，她的眼中有恐懼，每次他要發怒的時候，就是這副模樣。
莫蜃神情痛苦的看著她，手上也加了些力氣，青離不到一會，臉色就已經開始鐵青，他卻緩緩放了手，笑道：“你回來了就好。”
青離此刻隻覺得麵前的人是魔鬼，她當初就應該選擇死去，那樣便不用再受這些折磨了。
“莫蜃，你的內心簡直就是變態！我恨你，恨你！”她還沒喊完，淚水就已經落下，她想起了爹娘，想起了從前那些歡樂的時光，她哭的愈發淒慘。
莫蜃皺著眉將她擁入懷中，好似懷中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件珍寶，他歎道：“是我失態了，對不起，你別哭了。”
青離第一次聽見他說對不起，可是此刻內心所有的壓抑與痛苦都在一瞬湧了上來，她放聲大哭，她的頭被莫蜃用手抵在了自己的肩膀上，淚水順著他的肌膚緩緩滑落。
一陣陣的溫熱，似把刀刺在了自己心間。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痛苦，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要離開你，莫蜃，和你在一起，我會害怕，會有恨意，你為什麽不肯放手，我們這樣隻是在彼此折磨，求你了，莫蜃，我求你......”
青離說到最後已然是泣不成聲，莫蜃卻閉了雙眸不斷撫摸著她的發絲，胸口的血在不斷滴落，浸濕了青離靛藍色的華服，他麵色有些慘淡的道：“我不會放手的，因為你要陪著我，一直陪著。”
話才說完，他便眼前一黑，暈倒在青離身上。她隔了很久才發現，卻沒有叫人，或許在這一刻，她是希望眼前這個人死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