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殤闕

第三十六章 悲戚

鍾夏和李毅一同陪著莫蜃回了王府,鍾夏道:“王爺,卑職明白的心裏難受,明日起就要開始準備大殮之儀,還請節哀罷。”

莫蜃沉聲道:“本王明白,你們先回去,明日準備好了便來宮裏。”二人躬身道:“是,卑職先行告退。”

便轉身離去,待莫蜃回了府,卻是湘寧侯在正廳。

她今日晨間便已得了消息,本想同他一起入宮,卻沒趕上,此時見莫蜃進來,滿臉的哀慟之狀,忙起身迎上去,泣道:“王爺,父王他......”

莫蜃已是疲憊不堪,徑直走到了床榻上坐著,隻垂著手,並不說話,湘寧側在一旁,柔聲安慰道:“您還有臣妾啊,臣妾是永遠不會離開您的。”

莫蜃有些動容,伸手擁她入懷,道:“湘寧,是我這些日子冷落你了。”湘寧已緩緩落淚,輕聲道:“不,臣妾隻要能偶爾見上王爺一麵,就已經很知足了。”

莫蜃歎了聲氣道:“明日你已王妃的身份隨本王入宮,要為父王舉行大殮。”湘寧柔柔的點了頭道:“是,不論王爺去哪裏要做什麽,臣妾都會一直在王爺身邊。”

此時的辭寧居內,微生正提了藥箱子進來,見青離懨懨的躺在椅子,便讓蓮夜將她喚醒。青離揉了揉有些睡眼惺忪的雙眸,見是微生,才起了身。

淡淡道:“微大夫你真是準時,日日都不忘給我送藥。”微生將箱子放下,從裏麵拿出了一個小錦盒,道:“夫人也不必煩心,下官知道你怕苦,特地製了藥丸子來。”

蓮夜上前接過,微生繼續道:“隻需每日夜間隨溫水嚼服即可。”青離點點頭道:“嗯,我知道了。”

微生笑了笑,問道:“夫人你怎麽一點都不擔心王爺呢?”青離臉色有些不悅的道:“我擔心他作甚。”

他給青離倒了杯溫水,青離接過將那藥丸子吃了進去,確實不似那湯藥的苦,反而還有一些清甜的香氣。

他淡淡道:“皇帝駕崩了。”青離愣了愣,沒想到還真是這樣,她輕聲回他:“我猜到了。”

微生又繼續說道:“王爺馬上就要繼位了。”青離偏頭望著窗外的湖水,道:“他是得到了想要的一切,可是我,卻什麽都失去了。”

今夜莫蜃沒有再來辭寧居,卻是讓暗衛來通傳,明日青離須得以王府平妃的身份同他一同入宮,為先皇舉行大殮之行。

翌日,鬆藍為青離備了純白色的素服,青離依舊簪著那支紅蓮簪子,鬆藍在一旁勸道:“夫人,今日的場合隻怕是不要簪這樣顏色的罷,不合規矩。”

青離卻伸手緊了緊發髻,道:“我肯穿素服,就已經是極大的不易了,當日我爹娘死的時候,他又在哪裏!”

鬆藍難免訝異,問道:“夫人這話是什麽意思?”蓮夜忙上前來,拉了鬆藍的手道:“好姐姐,你就別問了,小姐和王爺的事兒,是根本說不清楚的,現在咱們還是快些走吧。”

鬆藍隻得點點頭,但她適才若是沒有看錯的話,青離眼中明明是濃烈的恨意。

一行人行至王府大門處,莫蜃已和湘寧站在那兒了,看見青離踱步而來,湘寧麵色有些驚詫,沒想到莫蜃還是要帶著她。

青離走至莫蜃身前,隻靜靜站著,也不說話,莫蜃亦未搭理她,隻命人抬了轎子進來,朝鬆藍吩咐道:“好好侍候著她。”

鬆藍應了一聲,莫蜃便上了轎子,又將手伸向湘寧,她麵色得意的轉首看了青離一眼,便扶著莫蜃的手上了轎,青離卻將頭側開無意看她。

皇宮內,滿朝文物官員與**盡數女眷都一身白衣,齊齊跪在祭天壇下,莫蜃由老太監伴著一步步走上了天壇,青離此時與湘寧一同跪在下麵,她卻抬首望向了站在高處的莫蜃。

他手上握著銀素製成的火把,點燃了祭台上豎著的黑木柴,散發出了藍色的幽光,先皇的屍身就置在一側,莫蜃接過明黃的紋龍金蠶絲緞麵為他輕輕蓋上。

滿眼的悲戚都映入了青離的眼簾,他低頭望向眾人,卻在一片素白之中,看見了青離那清澈的雙眸正盯著自己。

發髻上的一抹紅色深深刺痛了他的眼,莫蜃複又轉身跪在了先皇的麵前,重重磕了三聲響頭。

隨後由八名壯漢抬了先皇的木棺,莫蜃隨著他們一同行去了皇陵,湘寧則緩緩起身,一直依禮站著,直至莫蜃歸來,他沉聲朝壇下眾人道:“大殮之儀,禮畢!”

眾人齊聲回道:“先皇大去,萬莫悲切,我朝欣榮,賴以王上......”此時他們對莫蜃已然喚了稱謂,而青離淡淡望著眼前的這人,竟已是這南風城的帝王了。

待眾人都離去,鍾夏和李毅才上前來,李毅恭敬道:“王爺,是否要安排在宮裏住下了?”

莫蜃側頭看了眼青離,又道:“不急,本王先回府將大小事務打理了再說吧。”

青離和湘寧正等在宮門處,湘寧冷冷對青離道:“先皇逝世,王爺的心裏定然是很難受的,你在府裏的時候就別再惹得他不開心了。”

青離側頭看著她,淡淡道:“我怎麽對他是我的事,還用不著王妃你來操心,他是你的夫君,自然隻要你對他多加關懷就好。”

湘寧冷哼一聲道:“這些還用不著你來教我,真是不明白,這樣冷漠淡然的性子王爺究竟喜歡你哪一點?”

青離不願同她多說,隻靜靜立在一旁,正好湘寧斜眼瞥見了她發髻上的紅蓮簪子,不由得出聲訓斥道:“當真是不懂規矩的,現下是國喪,你竟還以紅色的珠玉做發飾,難道不清楚這是大不敬嗎?”

正好莫蜃朝二人走了過來,見湘寧一臉的怒氣,上前問道:“你怎麽了,這樣不高興。”

湘寧立時換了副柔弱的麵孔道:“王爺,妹妹怕是不清楚今日不能戴有顏色的飾物罷,臣妾好心勸她摘下,妹妹卻不理人。”

青離隻冷眼看著莫蜃,並未說話,他走近來,今日在祭壇上時就已看見她發髻上的紅蓮簪,隻朝湘寧淡淡道:“罷了,也不是什麽誇張的東西,戴就戴著吧。”

湘寧一時語塞,竟不想這樣涉及到倫理道德的事上,他還是偏袒著青離,心裏一陣委屈,嘴裏還要說道:“倒是臣妾多事了。”

上了轎子回到了王府,此時的門匾上已是布上了黑白相間的素色祭花,青離隨在莫蜃身後踏了進去,府裏的眾人皆以換上了白色的麻衣素服。

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壓抑之感,青離卻想起了虞辰陪自己將爹娘埋葬那日的情景來,心口便開始隱隱作痛,她停下步子撫著胸口,蓮夜忙問道:“小姐你哪裏不舒服麽?”

此時的湘寧已獨自回去,莫蜃還在院子裏,他聽見蓮夜的問話,轉了身來,見青離一臉的痛苦,上前一把將她橫抱起來,她卻疼的愈發厲害,竟有冷汗涔涔冒出。

蓮夜也著急不已,隨著莫蜃急步回了主屋,他將青離輕輕放在床榻上,鬆藍已去叫微生前來,青離彎著身子,莫蜃抬手將她額前濕膩的發絲撩開,她的臉卻是蒼白不已的。

不多時微生就已經趕了來,見青離這般模樣,忙從藥箱裏取了銀針上前來,莫蜃焦急的朝他道:“快看看她這是怎麽了!”

微生將青離另一隻手抬起,細細觀察了一番,在三個穴位上紮了針,約莫一盞茶的功夫,她才略略好轉些,她麵色慘白的將頭抬了起來。

莫蜃問道:“為何她會那麽疼?”微生麵色淡然的道:“回王爺,下官診斷出來,夫人隻怕是得了蝕心症。”

他皺眉道:“這病是什麽意思?”微生繼續說道:“說簡單些,是長久心情抑鬱所致,加之從前有受過外傷和較為嚴重的內傷,從而激發了這病。”

青離深深吸了一口氣,道:“阿夜,我想喝水。”蓮夜忙為她倒了滿滿一杯茶,微生卻阻止道:“切記不能再喝茶,隻可飲清水,涼性食物也不易多食。”

蓮夜聲音有些哽咽的道:“奴婢記下了,還請大夫放心。”莫蜃臉色有些陰沉,又問:“有無性命之憂?”

微生思慮了片刻道:“隻要少受刺激,飲食上多加調理,倒也無礙,隻是發作的時日下官無法做出定奪,也許明日還會再發,也許要到一年後。”

蓮夜替她換了杯清水來,青離接過便一口仰盡,稍稍喘息了會兒才問道:“若下次發作還會這樣疼麽”

微生點點頭,道:“不僅會疼,還需得及時施針,否則隻怕會有性命之憂。”莫蜃沉聲道:“微生,以後你隻得長久侍候著她了,本王不希望看見她出任何事。”

青離輕輕笑出了聲,道:“出事又怎樣,死去,有時並不見得是件壞事,是不是,莫蜃?就好比你父王死了,你便能順利繼位做皇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