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辭寧殿
青離不動聲色的站在一旁，莫蜃冷冷望著湘寧，道：“怎麽了？”
湘寧忙恢複了神色，隆重拜下，緩緩道：“臣妾謝王上恩典，今後必恪守己責，不負聖恩，敬祝禱王上安泰。”
莫蜃點點頭，放柔了聲線，道：“平身，朕今日登基，諸事仍有不精之處，寧貴妃便暫理**諸事。”
湘寧緩緩起身，硬將眼中的淚意逼了回去，笑道：“是，臣妾遵旨。”
待得殿中眾人皆以離去，莫蜃才緩緩走了下來，此時隻餘青離和鬆藍蓮夜三人在殿內。
趙顯先行至青離身前，鞠了禮，笑意濃濃的道：“奴才恭賀娘娘晉封之喜。”
青離忙伸手扶了他，道：“公公太客氣了。”
倒是莫蜃走了來，朝趙顯道：“顯叔，你先備人去辭寧殿候著吧，朕申時攜羽妃一同過去。”
趙顯恭敬道：“是，奴才就先行告退了。”
莫蜃輕輕點了頭，見趙顯已走遠，便要上前來牽青離的手，她卻不動聲色的朝後退了一步，莫蜃的手就那麽尷尬的置在半空中。
鬆藍見氣氛有些不好，忙上前扶了青離，道：“娘娘，今日可是個好日子呢，應該開心些才是。”
莫蜃慢條斯理的道：“你如今還愈發長了脾氣，難道是朕待你不好麽？”
青離沉吟道：“你待我很好，真是很好。”蓮夜能看見青離眼中的恨意，本以為莫蜃會不高興，怎料他隻是淡淡笑道：“鬆藍，你家娘娘身子可好些了？”
鬆藍婉聲道：“微太醫日日都來瞧著呢，已經好的差不多了，隻是行路還有些不便。”
他溫和的望著青離，道：“你若性子再溫婉些就好了，走吧，朕帶你去個地方。”
青離麵色有些痛苦的道：“我不去。”麵色卻先行走在了前麵，鬆藍歎息著勸道：“娘娘還是別忤了王上的意，去吧，有奴婢和鬆藍陪著，若是王上又......”
她話未說完，蓮夜見前麵的莫蜃正緩緩行著，道：“小姐，奴婢知道你不開心。”
青離搖著頭道：“罷了，我除了迎合他，又有什麽旁的法子。”
她緩緩踱著步子，莫蜃並為你回頭，鬆藍出聲喚道：“王上，娘娘走不得太快，您能將步子放慢些麽？”
他沒有出聲，可腳步卻是慢了許多，待出了正殿，卻是另一個模樣生疏的太監侯在了那，身後是一頂略大的轎子。
莫蜃先行上了轎，他伸手來拉青離，她卻扶住了一側的木抬，踏了上去。
待二人坐穩後，四名太監便穩穩的抬了行著，天氣很是涼爽，畢竟是寒露節氣，她將雙手攏進了寬大的衣袖裏，發髻很是沉重，壓得她有些喘不過氣來。
莫蜃見狀，伸手將她發髻上最重的那個步搖摘了下來，扔給了一旁行著的蓮夜，她急忙接過，莫蜃的話語簡短而沒有溫度，“以後戴首飾切不可累著自己。”一路行著約莫有半個時辰，在一個園子前停了下來。
他下轎，還沒等青離起身，便一把將她抱了下來，幾名太監慌忙低了頭，青離頗為不自在的道：“你放我下來！”
莫蜃卻朝著身後的人吩咐道：“你們就在這兒候著，沒有朕的吩咐不許進來。”
蓮夜有些擔憂的道：“小姐，奴婢跟著您吧。”
青離抬首看了莫蜃，他的眼底似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她轉首朝蓮夜道：“不必，我沒事。”
她的眼神此刻倒叫蓮夜放了心，莫蜃的步子緩慢，進了園子，便是滿目的桂花樹，本應是凋謝的季節，卻依然盛放，淡雅的花香撲鼻而來，煞是好聞。這園子很是清靜，長長的廊道卻打掃的極為幹淨，她不由得想起了黎晉的落花來，那個地方，隻怕是此生都不複相見了吧。
青離此刻欲哭無淚，眸中隻有幹澀之意，她幽幽道：“這個地方，不像是宮裏。”
莫蜃麵有憂傷之色，淡淡道：“這是我母後的陵園。”青離很是詫異，自古以來，皇後的墓皆因在皇陵內，而他的母後又怎會安置在皇宮中？
莫蜃繼續說道：“父王從前是很愛我母後的，怎奈世事造化弄人，她早早便去世了，今日是朕登基的日子，必是要親自來告訴她的。”
青離能看見他眼裏的痛楚，再不言語，隻由他抱著。一直行到了盡頭處，卻是一片竹林，滿目的蒼翠，頗為怡人，莫蜃將青離放了下來。
青離四處看了看，除了竹子再無其他，莫蜃目光中有凜冽的堅韌，他柔聲道：“我母後就在這裏，當年她去世前特別囑咐了，將她的骨灰拋灑在這竹林中，她是過慣了隨性的生活，自然也不喜歡那些榮華富貴。”
青離不禁感歎這個女人的心誌，莫蜃緩緩跪了下去，他麵色淒涼的望著這片竹林，道：“母後，兒臣來看您了，父王已經去了，兒臣也順利登上這皇位，可你卻不能親眼看見。”
有風吹過，竹葉簌簌的響，就似他的母後在回話一般，莫蜃就那麽一直靜靜跪著，青離憶起了自己的母親，逝者已矣，是再也回不來的，她們死了，所有的痛苦卻是要活人來承擔。
申時，趙顯早已布置好了辭寧殿內的一切事物，莫蜃攜了青離進殿，這裏也是喚作辭寧。
卻與王府中的辭寧居截然不同，這裏，很是宏偉壯觀，院裏有幾棵高大青翠的鬆樹，青離很是喜歡這樣的綠色，她進了殿，皆是由各式的藍色飾物做裝飾。
裏屋的床榻前有一個寧玉的香薰爐子，散發出淡淡香氣，莫蜃問道：“這裏你可還喜歡？”
青離神情有瞬息的凝滯，“好不好又能怎樣，我此生隻怕都是要在此了，不過是活著罷了。”
趙顯在一側麵帶笑意的道：“娘娘或許不清楚，這辭寧殿已是宮裏除南襄殿外規格最大的居所了，甚至連芙蕖殿也是比不上的。”
青離懶洋洋的道：“湘寧是你的正妻，你就那麽對她？”
莫蜃聽不出她話中的情感，隻淡淡道：“朕已經許她貴妃之位了。”
青離冷哼一聲嗤笑道：“嗬，那你的後位又是要留給誰？我麽？”
趙顯麵色有些難堪，竟不想這位新晉的羽妃性子卻是這樣，莫蜃拊掌大笑了起來，“青離啊青離，朕究竟是該說你膽子大呢還是說你自不量力？”
青離正是要他說這話，冷冷的道：“既然如此，何不定我個大不敬之罪，順便給發落去那去冷宮，我也好落個清靜。”
莫蜃卻是徹底被這句話給激怒了，他伸手掐住了青離脖頸，她皺著眉頭，嘴角卻漾著笑容，“你再使些力，我死了，一切也能夠就此結束了。”蓮夜和鬆藍見此狀便急忙跪了下來，聲音焦急的道：“王上息怒啊。”
莫蜃將青離的身子提了起來，手上是發了力的，卻突然放了手，青離重重的跌落在地上，她雙手捂著自己的胸口，不斷的咳嗽，莫蜃怒道：“你休想！”
青離咳得滿臉淚花，一眾宮女隻諾諾的侯在門側，大氣也不敢出。此時卻是聽人通報，“芙蕖殿寧貴妃到！”
湘寧踏著步子緩緩行來，一進殿卻見青離倒在地上，抬首是莫蜃震怒的神色，她心下思慮了片刻，便急忙忙朝青離跑過去。
伸手攙了她，又向莫蜃道：“王上，有什麽事兒竟值得您這樣發怒，妹妹的身子怎經得起這樣的折騰呢，還請王上息怒。”
青離側眼看她虛假的麵孔，冷冷道：“你放開我。”
湘寧不動聲色的將手移開，莫蜃已是緩和了神色，上前拉起了湘寧，道：“你先起來。”
頓了頓又繼續道：“怎會想著來辭寧殿？”
湘寧溫婉的看著莫蜃道：“臣妾是怕妹妹初入宮還有很多不適應的，特來看看妹妹有什麽不懂的好教教她。”
青離朝鬆藍伸手，她忙上來將青離攙了起來，青離語氣很是虛弱，她冷眼望著麵前的兩個人，喘著氣道：“你們出去，我不想見你們。”
莫蜃又推開了湘寧的手，上前撫上青離的臉頰，柔聲道：“讓人去叫微生來看看吧，朕是真的心疼你，怎奈你總是忤逆朕，先歇兩日吧，朕得空再來看你。”青離轉身再不看他，片刻後，蓮夜才輕聲道：“小姐，他走了......”
青離轉首，看著門楣便候著的一眾宮女，朝鬆藍道：“讓她們下去吧，這兒人太多了。”
鬆藍點點頭便將那些人遣退了，青離走到妝鏡前，將衣領拉了下來，青紫的指痕一道道的橫在她的脖頸上，蓮夜輕聲問道：“奴婢去請微大夫來瞧瞧吧。”
青離卻是搖了搖頭，道：“不必，也不是什麽嚴重的傷，她走到窗邊，將窗子推開來，夜色漸濃，她身上的華服卻極具諷刺，她淡淡道：“我想要沐浴。”
鬆藍麵色滿是不忍，她上前來扶了青離，道：“浴池早已備好熱水了，奴婢帶您過去。”
待進得浴池，蓮夜便為她將衣裳一件件的脫去，鬆藍為她放了頭發，卻憐惜的道：“娘娘的身子愈發的瘦了。”青離低頭看著自己，戚然道：“是麽？大概是心累了。”
她緩緩走進池子裏，熱水慢慢沒過了自己的身子，她將頭靠在冰涼的白玉階上，烏黑的發絲散在水麵上，她多想時間就那麽靜止，這樣，她便能夠夢回曾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