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殤闕

第七十章 初魄

青離今夜是歇在了祺昕為她安排的居所,便是那扇葉簾後的內間,窗戶微微開著,有風吹了進來,順帶著拂起了地麵上散落的花瓣。

皎潔的月光灑了進來,側身望去,腦海中還隱隱傳來祺昕白日同她說的羽靈的聲音,莫名地竟對這名女子有了一絲好感。

就那麽想著想著入了夢,可青離卻不知道,她睡著以後,身側出現了一名素衣女子的身影,靜靜看了她一整夜。

清晨青離是被窗外的鳥鳴聲喚醒的,她揉著睡眼惺忪的雙眸,睜眼的一瞬間似是看到了一名女子,但轉瞬即逝,青離隻當是自己出現了幻覺,也就沒再多想。

她起身開了衣櫥,隻選了件簡單素雅的綠衣著了,因著這玉頂山的氣候還是有些寒意,便拾了雙鹿皮短靴穿上,青離這才好好在鏡中打量起自己來。

這樣說或許並不貼切,應是看著羽靈,青離能從這幅絕美的麵龐中看出些許的憂傷,淡淡的,似乎就是羽靈在凝視著她,這種感覺怪異極了。

直至有人扣了門楣,青離才回過神來,轉首才發現是個小男孩兒,那看著自己的眼神,卻根本不似個孩童,隻十歲左右的樣子,卻充滿了老練的感覺。

男孩兒冷冷的望著青離,淡淡道:“聖使,族長讓我來請您去祭壇。”他一開口,聲音竟是成年男子的嗓音。

青離不免訝異,起身行了過去,道:“你是?”男孩見青離緊盯著他,皺了眉頭,微微側首,避開青離的目光才緩緩說道:“我就是一普通的人,聖使若是沒有旁的事,還請隨我前去。”

青離還想再問,但他已這樣說了,倒也不好的再多開口,隻回身去拾起了桌上置著的淨枝,別於腰際,男孩的瞳孔在看見淨枝的一瞬間,放大了一些,但很快又恢複原態。

青離沒有多加注意,隻隨著他出了屋子,一路行著,早先熱鬧的街道,此時竟空無一人,青離不禁問道:“怎麽今日會空蕩蕩的?”

男孩依舊是那副冷漠的語氣,“全族的人今日都去了祭壇,現下隻差聖使一人了。”

青離點點頭,想起昨日祺昕的話來,便繼續隨著他朝前走去。直至麵前出現了一條頗長的階梯,一眼望不見盡頭,青離側首看男孩,他伸手指了指,“前麵就是了,走上去吧。”

青離皺了皺眉,不過片刻後便笑了,這笑容很是淒涼,心想,我竟還當自己是前世的那副虛弱身子呢,確實可笑。

她甚至一度忘了,沐塵將他自身大半的功力都給了自己,還在意這區區的階梯麽?

青離提了裙擺,便緩步踏上,男孩隨在她身後,漸漸地,青離也不知自己是行了多久,終於到了頂端,站穩了腳步,剛轉首,那男孩竟不見了蹤影!

青離心下有些焦急的朝下望去,什麽都沒有,空無一人,卻是身後有人拉了她一把,青離忙轉了身,本以為是那男孩,不想卻是祺昕。

她正一臉複雜的望著青離,問道:“你怎麽知道來這裏?”青離微微開了口,卻是愣了半晌,才緩緩說道:“不是你派人來找我的麽?”

祺昕皺了眉頭,隨即搖了搖頭,青離的心有些不安,停了片刻,才繼續說道:“我今晨在屋裏,有個男孩兒來找我,說是你讓他來的。”

祺昕這才舒展了眉頭,深深歎了口氣,青離不明白她為何會這樣,倒是祺昕開口問她:“你說的那個男孩,說話的聲音是否如成年男子一般?”

青離忙點了頭,“是,而且他給人的感覺,並不像孩童。”祺昕放開了青離的手,指了指前方,道:“祭壇那族人都在,你且隨我來。”

青離四顧望了,這白玉製成的地麵潔白無瑕,而四周出了遠處的那個巨大的青鼎外,便再看不見旁的,隻有湛藍的天空與之平行。

青離跟上祺昕的步伐,“他是誰,又怎會到我的房間?”祺昕邊走邊歎道:“那不是什麽男孩,他叫做羽澈,是從前羽靈下山時帶回來的。”

青離或許有些能理解羽澈看自己的神情了,隻是,這二人皆喚為羽,難道是有旁的緣故?

果真,祺昕又緊接著道:“羽澈的名字,是羽靈給取的,他本是人類男子,到了玉頂山,時日久了,二人也漸生情愫,隻是造化弄人,羽澈為阻止那日羽靈的戾氣,竟不顧自己的性命,好在我到的及時,可惜羽澈那時已死去了。”

青離皺了眉,難怪適才她感覺到了淨枝的異樣,“那他,不過是人界的一縷魂了,可為何會成了孩童的模樣?”

祺昕停了步子,回首凝視著青離道:“他的執念太深,無奈那時我已將羽靈封印了起來,羽澈的魂魄在這聖靈之地,自是不能待得長久,我不忍心,便失了咒,以保住他即將魂飛魄散的最後一個樣貌。”

青離對祺昕的看法,從她說出這句話時,有了改變,也能理解她的種種不易,“我知道的護魂咒,是極傷自身的,族長你又為何要救他?這樣留住了他的魄,也不過是偶爾才能夠現身,大多時候,同魄散,並無太大的區別。”

祺昕麵色有些戚然的點點頭,“我自是明白這個道理,可他寧肯就那麽‘活著’,也想要等到你,不,是等到羽靈再出現的時候,好在他等到了。”

青離感到有些心酸,“可惜,隻是一副軀殼,並不是羽靈。”

祺昕意味深長的笑了,又繼續前行,青離當時沒能看懂她的笑,直至很久以後,才知曉,身前的這個女子有多麽的偉大。

離那青鼎愈發的近了,青離這才能看清鼎下站滿的人,竟蜿蜒至遠處,這便是羽澈所說的所有所有族人了罷,隻是這樣的場麵,卻未免太浩大。

祺昕先踏上了青鼎頂端空懸著的蓮台上,青離隻見她輕輕閉上了雙眸,雙手不斷的在舞動著,不過片刻,便有空靈而又極具穿透力的聲音,傳散在每一個角落裏。

“聖使已逝,此女乃新一任聖使,名喚青離,始自紅蓮地獄......”她說了很久,直至眾人看青離的神色變得不再那麽恐懼。

青離便一直站在那,隻是渾然不覺,她身後一女子正麵色淒慘的看著她,眸中有隱隱的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