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殤闕

第八十七章 河城劫(1)

青離從巫族領了七墨出來,便離開了兒,此刻正漫步在一個村落的小溪邊,青綠色的衣裳被水花微微濺濕,七墨被她拴在柳樹邊歇息著。

帝蜃則在柳樹下靜靜坐著,青離想事想的出神,卻沒有發現帝蜃一直在看她,白衣沾染了泥土,他也沒去理會。

青離一直在想星逆最後的模樣,說不難受,是假話,她不明白,前世的兄妹二人都沒有得到幸福,為何今生還會落得個這般淒慘的結局。

那日星炎一直跪在地上,哪怕身側的星逆早已不複存在,青離沒有離去,她隻是一直盯著星炎臂膀上的刺青,最後那一刻,她才發現,刺青上那個複雜的圖騰正中是一個小小的“逆”字。

想來星炎對星逆的感情,不隻是兄妹,更有一抹道不明的情愫。青離踢著溪邊的小石子,一顆顆落水的聲音清脆悅耳。

她知道帝蜃在柳樹下,卻不敢回首,許是不願意去麵對吧,正思量間,熟悉而具有魅惑的聲音傳來,“就那麽怕我?”

青離一驚慌忙回頭,帝蜃深沉的眸子正緊盯著自己,青離不自在的垂首,他卻伸手抬起了青離的下顎,微微皺眉,“你這容貌太禍人。”

青離朝後退了一步,帝蜃的手隨即放了下來,好笑的看著她,青離神色清冷,“我和你,已沒有任何瓜葛。”

他蹙眉,偏頭望著小溪,清澈見底,潺潺的水流聲,偶有魚兒躍出,他冷冷的道:“昨日是誰求我,去救別人,難道不是你麽?青離。”

她有多久沒有聽過這人喚自己的名字了,早已記不清,他不再是莫蜃,而是帝子,一個陌生又熟悉的身份。

青離沒有說話,而是看著這小溪微微出了神,半晌才問了句毫不相幹的話來,“你知道河城在哪兒麽?”

帝蜃挑了眉,“嗯,怎麽?”青離有些自嘲的笑了笑,看來還真是問對了人,仙界帝子,本就神通廣大,又怎會有他不知道的事。

青離將手中的魂譜慢慢展開來,那上麵的第三個名字,“河城”,她在看見這兩個字的時候,就已經明白,這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座城。

上古時期,便有傳說,鮫人即泉先也,又名泉客。南海出鮫綃紗,泉先潛織,一名龍紗,其價百餘金。以為入水不濡。南海有龍綃宮,泉先織綃之處,綃有白之如霜者。

鮫人發色深藍,眸色青碧,人身魚尾,其聲猶如天籟,泣淚如珠。

青離思慮良久才緩緩開口道:“河城是否在南海之中?”帝蜃輕輕點了點頭,他看過青離的魂魄後,方才知曉她問這地方的目的。

可惜麵前的人兒卻不知道,河城盡是鮫族人,性本凶惡,更善於蠱惑人心,隻可惜百年前遭遇了劫數,整個龍綃宮被海冰凍結,死傷大半,終為凶靈,冤魄。

“別去了,這個地方你惹不起。”他淡淡的看著青離說道。她輕聲歎息,“這是我的使命,那裏現在一定聚集了很多的魂魄,我不願看他們流離失散。”

帝蜃輕蔑的一笑,“你不過是個小小的渡魂使罷了,倒真當自己有本事。”青離的心裏一痛,她又如何想做這事,可惜自出生的那一日起,這便成了她的宿命。

青離將魂譜重新卷了起來,走至柳樹前,解下了七墨的韁繩牽著作勢便要離去,帝蜃氣極,伸手拉住了她,眼底隱有怒氣,“還是不聽麽?那是河城!不是什麽簡單的皇宮村鎮!”

青離吃痛的朝他道:“你放開!我怎會不清楚,縱是如此,我還是要去,再者,你是我什麽人?又憑什麽來管我!”

帝蜃瞪著她,一把將她甩開,青離吃力的朝後倒去,他歎了聲氣還是伸手將青離扶了起來,她的胸膛貼上了帝蜃的,這寬闊而又熟悉的懷抱,淡淡的沉香味沁入青離的鼻尖。

二人都愣住了,片刻後他才麵色尷尬的放開了青離,青離理了理自己微微淩亂的衣角,才道:“你,保重。”

帝蜃輕聲說道:“我和你去,你若死在那了,倒也可惜。”青離聽完他這話,心裏不但沒有生氣,反而還蘊出了些許的暖意來。

帝蜃的嘴角漾起了笑容,青離已隱隱知道河城的危險,有他跟著,也能安下心來。

二人一同出了這個村子,青離卻根本不知南海要從何處去,帝蜃看出了她的難處,道:“沙鎮近海,那裏可以買到不錯的船隻,離這兒隻有一日的路程。”

青離摸一摸七墨的鬃毛,它聽話的蹭一蹭青離的臉,帝蜃看著七墨,饒有興趣的道:“這匹墨馬是上乘的品種,難得見這會溫順。”

青離笑一笑,傾城的麵容卻看得帝蜃一愣,如今的青離已不似從前那邊懦弱,更多了幾分淩厲與英氣。

“許是我與七墨有緣吧。”她輕輕的道。帝蜃上前來欲撫摸七墨的鬃毛,它卻將頭一偏,很是高傲的樣子,青離看得好笑,“七墨想必是不喜歡男子的。”

帝蜃尷尬的收回了手,道:“真是稀奇了,不過,沙鎮雖隻有一日的腳程,卻還是要上馬趕路快些。”

青離“咦”了一聲,問道:“你不是會飛升之術麽,又何苦要與我同騎一匹馬。”帝蜃神色有些慍怒的看著她,“你當這是仙界?”

青離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是她忘記了,若他在此施展飛升之術,引人注目暫且不說,隻要是怕別人知曉他的身份。

“是了,你是尊貴的帝子,這個身份可不能讓旁人知道。”略帶玩笑的口語使得二人之間那些尷尬的氣氛稍稍得到了緩解。

帝蜃有些好笑的看著她,心下卻是悵然不已,二人已有多久沒有像現在這般平靜的相處了,憶起從前,他們的生活隻是在不斷的互相折磨之中度過。

那麽這難得的時光,也變得尤為可貴了。青離翻身上馬,帝蜃則牽住了韁繩靜靜走著,青離問他,“你不上來麽?”

帝蜃緩緩搖了搖頭,“無礙,牽你走一段路,讓七墨熟悉熟悉我再說罷。”青離抬首望著天際的斜陽,暖暖的照在人身上,很是舒服。

帝蜃的白衣被映作了橙色,青離垂首看他,突地想起自己嫁給他的那一日,鮮紅的嫁衣卻似鮮血般灼目,那是二人成親的日子,卻是痛苦不堪。

不願再去回憶,青離想將那些不愉快的舊事都可拋之腦後,她緩緩閉上了雙眸,有微風拂過,吹動起二人的發絲,這個畫麵他們將會銘記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