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河城劫（3）
這樣湛藍一望無際的海麵，青離是第一次見，看得有些癡了，帝蜃從船夫那買了船隻來，此刻就靜靜停靠在岸邊，七墨被青離托掌櫃好好照顧，又給了那掌櫃一錠銀子。
側眸望去，船隻並不大，有個小小的頂棚，也算是能遮風避雨，帝蜃先踩上了踏板，又伸手去拉青離，她這次沒有躲開，將手輕輕放在那隻熟悉的寬厚手掌中。
他用了點力氣便將青離拉了上來，船隻有些搖晃，青離的身子便有些不穩，帝蜃伸手托住了她的腰肢，這才站穩。
青離不動聲色的退開來，帝蜃也未多加在意，青離靠在桅杆上，帝蜃手持船槳，不多時便已離岸邊有些距離了，青離坐了下來，將手探入水中，冰涼的觸感讓青離感到一絲愜意。
她看著海麵，心下卻有一股道不上來的憂傷感，她側首望著帝蜃，輕聲道：“河城，是在海底麽？”
他的發絲掠過眼睛，有些飄渺之態，“嗯，龍綃宮便在河城的正中。”青離麵露擔憂之色，“那，我如何能下得去水？”不過是個凡人之軀，若短時間在水中閉氣倒也尚可，可這河城是海底，青離不由得有些苦惱。
帝蜃則報之一笑，語氣淡定無波，“綃衣。”青離有些不明所以，隻見帝蜃右手一抬，那船槳便開始自己劃了起來，他走向青離，深眸微睞，不多時青離的身上便已套上了白色的綃衣。
她驚訝的垂首望著自己，恰好合身，這是她第一次見傳說中的綃衣，似白又非白，在青離看來，這顏色倒更像是未化開的雪，隱隱能看見上麵的波光。
她若有所思的道：“你從哪裏尋來的這衣裳？”帝蜃皺眉有些不耐，“穿著就是，問那麽多作甚？”
青離喉間掠過一絲澀然，這帝蜃的心思，她現在還真是摸不清，一會兒還笑意濃濃，下一刻便陰沉著臉。
可她卻不知道，帝蜃之所以不耐，是因為他感受到了即將要到來的風浪，隻見他眉頭緊鎖，一把拉過青離，摟住她的肩，青離有些惱，帝蜃卻正色道：“別出聲。”
青離這才感覺到了周圍的怪異，此時抬眼朝四周望去，已是看不見岸了，海麵平靜的不像話，連一絲風浪都沒有，就似麵明鏡。
青離不由得握上了腰際的淨枝，她能夠感受到一絲魂魄的氣味，果不其然，船隻麵前立時湧起了巨浪，帝蜃將青離緊緊護在懷中，另一隻手則為船隻撐開了一個弧形的屏障。
巨浪猛地砸了下來，青離的麵龐抵在帝蜃的衣襟前，莫名的讓她感到安心，微微側首，青離看見了屏障外的千千萬萬魂魄，有四肢殘缺的，有神色哀傷的，亦有小小的孩童，這些魂魄都有一個共同點。
皆是人類，沒有看見一個鮫人，巨浪很快翻湧過去，帝蜃仰首望了眼，垂了臉朝青離道：“要到河城了，現在必須棄船。”
青離還沒反應過來，帝蜃便抱緊她從船頭跳了下去，海水冰涼刺骨，巨大的撞擊感讓青離感到一陣陣的疼痛。
她蹙眉，二人正在急速下降，帝蜃摟著她正朝海底遊去，四周愈發黑暗，青離不由得抓緊了他的衣襟，帝蜃沉穩的聲音傳來，“別怕，快到了。”
此時渾身都已浸濕，可青離卻不再感到寒冷，她微微抬首看他，這暖意是從他身子裏散發出來的，青離身上的綃衣正隱隱透著些許的白光，青離並沒有感覺呼吸不暢，就似平日在地麵上一樣。
隻是長發隨著水溫流動，頗為奇妙，二人的發絲在水中交相纏繞，青離看著，四周漸漸亮了起來，不遠處儼然是處城門，上麵有些模糊的印著“河城”二字。
青離伸手欲解開纏繞的發絲，腦海卻浮現了一句話，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她的手便頓在了那，一條通體紅色的小魚遊了來，從二人的發間穿過，便那麽解開來，青離心底有一些失落，卻又很快將自己的這抹情緒掩飾好。
帝蜃輕輕鬆了手，朝她淡淡道：“到了。”青離亦隨著他的目光望去，莊重而頗有曆史感的城門就呈現在青離的麵前。
青離朝前行了去，帝蜃便隨在她身側，待靠的近了，才發現此處是有人看守的，兩名鮫族男子正手握玉棍，一左一右立著。
墨色的魚尾輕輕擺動，其著裝卻同人界的士兵有幾分相似，眉目同凡人亦沒有什麽不同，二人見有人來了，便將玉棍一橫，攔住了青離，“你是何人？”
帝蜃行了過來，從腰際拿出了一個牌子，上麵是仙庭二字，且散發出金光。
他將牌子舉在二人麵前，他們便立時挪開了玉棍，恭敬道：“原來是仙士，請恕小的無禮。”
說罷便將路讓開來，帝蜃眼梢略揚，側眸看著青離，輕聲道：“走吧，還愣在那作甚。”青離黯然一笑，便隨著他進去了。
“我若獨身前來，隻怕是連這城門都進不了。”她有些自嘲的道，頓了頓，“鮫族也歸仙界管麽？”
帝蜃頷首，“鮫族非魔非仙，雖說不上管，但從上古，仙界便一直在與鮫族來往，慢慢的，他們也對仙界之人有了敬重之心。”
青離想起之前在水麵上巨浪湧起的魂魄，不由得悄聲問他：“為何那些人界的魂會在南海？”
帝蜃的眼中有一絲憂切，“若我告訴你，那些人皆是無知凡人為河城所下的祭品呢？”青離震驚不已，“為何？”
帝蜃語意透涼，“我是否有同你說過，鮫族人生性凶惡，脾氣暴烈，更有甚者，其皇族喜食人身。”
青離喉間泛過一絲惡心，有些難受的道：“我竟不知曉......”她想過鮫族的惡性，卻沒有料到他們的手段竟是那麽的殘忍。
“那些南海附近的居民，怎會肯將人投入這河城中？”她麵色有些疑惑，帝蜃又道：“他們若不每年供奉，鮫族人就會上岸化作人身，謀害那些村落的人。”
青離看著他，眸中卻有怒氣，“仙界難道不應該以眾生之福為旨麽？為何要與他們來往？”
“嗬，可笑，誰和你說過仙界就一定是福澤籠罩之地，又有誰告訴過你，仙界之人一定心善？”他眉頭深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