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山陰古渡（6）
鳳安並沒有叫上侍從，而是獨身帶著青離出了水泯殿，天色一如既往的陰沉，偶有冷風刮過，鳳安便擋在她身前，青離看著他杵著杖子的手，心下沒來由的感到一陣酸澀。
“你，不叫幾個人陪著？”她語氣隱有一絲擔憂，鳳安卻笑一笑，他朝前走了兩步，倒也不吃力，隻是有些慢。
“沒事，那些人跟著，心煩。”他語聲清朗。青離緊一緊脖頸的絨領，隨著他的步子緩緩行著，
下台階的時候，他用手撫著牆沿，以杖子支撐自己的右腿，一步一步地朝下走，青離幾次都想伸手去扶他，終是作罷。待下得台階後，他已是滿頭大汗，臉色亦有些蒼白無力。
青離微微蹙眉，“你沒事吧，若身子不適，便早些回去。”鳳安清秀的眉向上一挑，嘴角有一抹淒涼的笑意，“青離，你是不是覺得我是個很無用的人，這樣慘敗不堪的模樣，還想著要娶你。”
說罷，便自顧嗤嗤地笑了起來，青離的心卻一涼，眼底閃過一抹冷意，“我倒沒有這樣想，隻不過你若能夠不娶我，那便最好。”
鳳安隻當沒聽見，攏一攏她的肩，細聲道：“這兒的天涼，晚間更是寒意刺骨，咱們還是別站在這裏，快些走吧。”
青離自知無望，隻得跟著他行去，街道是繁華的，四處燈火通明，路上也皆是行人，隻是，很少聽見說話聲。
她細細觀察了這些人，有的是脖頸上有黑線，那些想來便是活死人，還有些外貌形態與常人無異，卻是悶著張臉。青離有些不舒服，便側首望向鳳安，輕聲道：“除了那些死人，剩下的都是什麽？”
她看不見魂魄，在她眼裏，麵前這些都不過是副軀殼，沒有一點生命的象征，鳳安行至一小攤前，那人正在賣一些小玩意兒，他側眸，“不都是活人，活在山陰古渡的人。”
青離覺得他這句話說得很怪，剛要開口再問，就見鳳安從攤麵上拾了個布製的小狐狸，很是小巧精致，他將小狐狸遞給了青離，“這東西是保平安的，你帶上。”
青離伸手接過，細細看了半響，也看不出這巴掌大的狐狸哪裏能保平安，鳳安將手指覆上狐狸的額頭，紅光一現，青離好像看見狐狸的眼睛亮了，可眨眼間它又恢複了原貌。
青離不解地看著鳳安，他眸帶深意地道：“這個小東西叫秋靈，危急時刻它會保護你的。”她定定凝視著鳳安，但看著他那副認真的神情，便也不好再說什麽，隻覺得好笑，不過是隻小布偶，還偏要給取上個名字。
青離將這個“秋靈”放進了衣袖中，鳳安便扔了個銅子兒給那小販，他隻是麵無表情地接過，也不答話。
青離總覺得這些人不對勁，明明看著是活人，偏偏又感受不到生氣，便衝著那小販道：“喂，他買了你的東西，都不會說聲謝謝客官麽？”
小販木木地轉了身看著青離，半晌口中才僵硬地吐出幾個字來，“謝謝，客，官。”青離其實是想要試探他才這樣問的，哪會想到那小販會答話，雖然很僵硬。
倒是鳳安麵露驚詫地看了青離，她挑眉問道：“為何這樣看我，怎麽，我難道說錯話了？”
他卻搖一搖頭，“這些人，從來不說話的，除了在見到瑤姬的時候，你是第二個讓他們說話的人，真是怪了。”
青離一聽見他提起瑤姬，便急忙道：“對了，我想要見瑤姬，你能幫我麽，鳳安？”她的淨枝還在瑤姬那兒，她必須要尋得法子將淨枝拿回來。
鳳安語聲悶悶，“急什麽，明日我們兩人大婚，瑤姬她自會來的，到時候你便能見到她。”青離心下卻是十分著急，若是等到明日再見她，就什麽都晚了，她不想嫁給一個陌生人。
青離將臉扭開來，不想看他。這一日，鳳安帶著她遊遍了山陰古渡的大街小巷，青離卻未再說話，她一直在觀察著這個地方，想尋找一個能逃跑的法子，卻是毫無思緒。
這個地方對於她來說，太過陌生了，況且自己的身子還變得愈發虛弱，也不知那瑤姬對自己做了什麽，隻覺得胸口很悶，喘不上氣來。
待回到水泯殿時，已有許多人侯在殿內，舒兒一看見青離，便急忙跑了過來，“姑娘，你真是要嚇死奴婢，也不吭個聲便走了。”
鳳安淡淡朝她道：“是我帶她出去的，你們不必那麽驚慌。”舒兒撇了撇嘴，細聲道：“是，冥君大人。”
青離從舒兒的眼底看見了抹悲傷，她撫一撫舒兒的手道：“我沒事。”有內侍上前來服侍鳳安，他卻有些不鬱，“行了，你們都退下，我一個人好好靜靜。”
那些人卻是麵色為難，青離正覺得奇怪，就聽見一魅惑的聲音響起，“哥哥，你的腿腳不便，為何還要出門，我同你說過多少次了，這毛病隻能好好養著。”
青離聽見這聲音便猛地轉了身，果不其然，那瑤姬這斜斜躺在那紅木製成的寬椅上。她手裏還抱著那隻花貓兒，**的雙足掛在椅背上，一搖一晃，好看的眉頭卻是輕輕一蹙。
青離的眼睛卻直直盯著她發髻上插著的淨枝，卻是鳳安略帶寵溺地朝她道：“你來了，我的腿也就這樣，要好也是不大可能了，還不如讓我活得自在些。”
瑤姬雙腿一勾，便躍至了鳳安身前，她將花貓兒朝地上一拋，靈巧的身子便朝外溜去了，瑤姬露出皓腕，為鳳安理著有些發皺的衣襟，“我這幾日忙，不能時時來看哥哥，你怎麽就不好好注意自己的身體呢。”
她魅眸瞟了眼青離，笑道：“還是說，為了身側嬌豔的小娘子，竟連身子都不顧了呢？”鳳安眸帶深意地看了眼青離，道：“明日便是大婚，我怕她日日悶在這水泯殿中無聊不是，便帶她出去逛逛。”
青離看著瑤姬，語意發冷，“瑤姬，你能否把我的東西還我，我人已在這，你不用擔心我會跑。”
她鬆開了手，赤足走向了青離，眼裏盡是探究，她將手繞到腦後，指一指淨枝，道：“你是說這個麽？”
青離點點頭，瑤姬卻嗤笑道：“為何，這東西我看上了便是我的，再者，我若說這東西本就是我的呢？”青離眉頭緊蹙，她的胸口又開始發悶了，呼吸也變得有些困難，瑤姬緊緊盯著她的眸子，青離卻抑製不住地朝後退了幾步。
鳳安走過來攏了攏瑤姬的肩，道：“好了。”她嬌笑一聲，“什麽好了？我又沒對她做什麽。”待瑤姬的眸子離開青離的視線，她才覺得好受些，卻是氣憤不已，“我不知道你為何要將我抓來這，更不知道你為何要逼我與他成親，隻是有一點，你所對我做的，隻要我沒死在你手裏，終有一日，我會討回來的。”
瑤姬上前來一把抓住了青離的敞口，竟將她提了起來，青離俯視著她，眸子裏卻盡是冷意，“好啊，你就幹脆殺了我，何必這樣子來折磨我呢？我雖然不知道你對我的身子做了什麽，但我很清楚，再這樣下去，我是活不長的。”
鳳安有些不悅地道：“瑤姬！放開她。”她有些淒然地回首，“哥哥，你讓我放開她，那誰來放過我，那麽多年了，你難道活的開心麽？”
鳳安將眸子撇開，青離的喉頭發緊，很是難受，瑤姬將她朝後擲去，還好舒兒及時上前來將青離扶住，鳳安並未回答瑤姬的話。
她深深歎了口氣，道：“罷了，罷了。”說罷便拍了兩下掌，之前為青離量身的老婦便奉了個匿大的托盤緩緩行了過來。
舒兒為青離輕輕拍著背，讓她能夠好受一些，瑤姬指一指青離，又朝那老婦道：“把嫁衣拿過去給她穿上，試試看合不合適。”
老婦躬身應了，待行至青離麵前時，還未說話，便見青離咳了兩聲，虛弱的道：“我不會穿的。”
她看見鳳安的眸子裏有深深的痛苦之色，卻還是狠下了心，她不能夠妥協，不能！
瑤姬杏眼一睜，幾步上前來，作勢便要去脫青離的衣裳，“由不得你，青離，我告訴你，嫁給我哥哥是你唯一的選擇！你隻能順從。”
青離死死攥著衣襟，可她現在的狀態又如何能敵得過瑤姬呢，她力氣很大，兩手一用力，便聽見絲帛綻裂的聲音，雪白的香肩露了出來，青離憤恨不已。
最後被瑤姬脫得隻剩一件褻衣，她始終在瞪著瑤姬，她卻似不見，將托盤上的嫁衣一件件給青離穿上。
趁瑤姬給青離扣著扣子的時候，她揮手便是一巴掌摑在了瑤姬的臉上，即便是沒有多大力度，可她的臉頰還是微微泛紅了。
瑤姬立時伸手掐上了青離的脖頸，用了十分的力氣，“你真可以啊，竟然敢動手，這確實是好膽識。”
鳳安見狀有些著急，“你別傷了青離！她現在身子弱，禁不住你這樣對她的。”瑤姬卻是無謂地笑一笑，“那有什麽要緊？哥哥，別忘了，這是他們欠我的！”
青離的臉漲得青紫，她的眼前漸漸變得朦朧。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