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山陰古渡（10）
隱乙看舒兒的目光有些奇怪，那似乎是一種說不清楚的情愫，青離一時怔怔，舒兒看出了青離的隱瞞，眼中一酸，“姑娘，你們一定是出什麽事了，求求你告訴我吧。”
青離無奈地看了帝蜃一眼，又朝舒兒緩緩道出了今日所發生的一切，她惻然低首，握著笤帚的手也不自覺地緊了緊，過了好一會兒，舒兒才仰首看著青離，她已是淚盈於睫，“那，冥君大人他不會有危險吧。”
青離微低下頜，還未出聲，卻見隱乙神色複雜地看著舒兒道：“姑娘你不用擔心，此事與鳳安並無太大的關係，隻是我們必須趕快尋到瑤姬。”
一向少言寡語的隱乙竟會同舒兒說這番話，青離很是納悶，舒兒看著隱乙的麵孔，神色僵了一僵，她藕色的衣袖被風拂過，有些飄渺的意味，輕聲道：“這位公子，奴婢從前是不是見過你？”
隱乙有些不自然地擺了擺手，澀然一笑，“姑娘隻怕是記錯了，我並未見過姑娘。”舒兒又挑眉看了他半晌，未再多語，倒是帝蜃緩步上前來，朝青離道：“現下要尋他們也是難事，不如你先把衣裳換回來，穿成這個樣子行動也是不便。”
青離看著他略帶怒火的眸子，卻覺得好笑，便抬手提起了冗長的裙擺朝舒兒道:“舒兒，你先帶我進屋去換套衣裳吧。”
舒兒點一點頭，將笤帚放到一側，見帝蜃要跟上來，她急忙伸手攔住，“對不住了，公子，這水泯殿是不準外人進入的，煩請你們二人在外等候。”
帝蜃麵色有些不悅，青離怕他生氣，忙道：“我很快就出來。”看著她嬌笑的麵容，帝蜃的火氣也就漸漸消退了。舒兒領著青離進了寢殿，去尋了件緋紅色的衣裳來，又幫著青離將嫁服脫去，一一換上。
袖口被青離用靛色的絲帶綁了起來，為了行動方便，又讓舒兒去尋了雙短靴，待穿戴完畢後，她便走到了妝台前。
青離對著鏡子取下了滿頭珠釵，卻是輕輕歎了聲氣，“舒兒，如果有一天這山陰古渡會消逝不見，你想不想和我離開這裏？”
舒兒瞪大了雙眸看著青離，她從未想過要離開，青離早就觀察過這水泯殿裏的每一個人，她們皆是如死屍般，隻有舒兒，會說話，會有喜怒哀樂，她便想著，舒兒定不是瑤姬做出來的人，因此才會有這樣一問。
她知道，獄主既然派了隱乙來，那麽找到瑤姬後，這山陰古渡定會不複存在，她不希望眼前這個女子命喪於此。
舒兒的眸中有一抹清亮之色，“奴婢也不瞞姑娘了，奴婢似乎是生了場大病，以前的事兒都記得不真切，是冥君大人帶奴婢來這兒的，所有的記憶便都是在這山陰古渡。”
青離垂下目光，舒兒又繼續道：“你們還是先去找到冥君大人吧，至於奴婢的事兒，以後再說也不遲，還是要謝謝姑娘。”
青離略略思慮了一番，若是現在就帶上她，確實是不方便，倒不如等事情辦完了再回來找她，如此一想，青離也就點了點頭，“那好，舒兒你就在水泯殿等我，我會找到鳳安的。”
舒兒憂色湧起，她將青離送到殿門，卻將目光凝在了隱乙身上，她總覺得這人很熟悉，卻又不記得從前是在哪兒見過。
青離同舒兒告別後便同帝蜃隱乙二人一同離去，水泯殿的後門有一條小道，兩側的樹木蒼翠巨大，青離凝神思慮了片刻，朝二人道：“這個地方我沒有來過，或許能從這兒找到他們呢。”
帝蜃走上前去，他微閉雙眸，片刻後才輕聲道：“這裏的氣息有些不同，不是人，亦不是魂。”青離現在沒有淨枝，她是感受不到的，但聽帝蜃這麽一說，也覺得此處不同。青離憶起之前舒兒說自己記不清從前的事，便轉首看向隱乙，輕聲道：“你是不是認識舒兒？”
隱乙惻然低首，他的眼眸深處有一抹憂傷掠過，“嗯，青離，我能求你件事兒麽？”青離第一次聽他喚自己的名諱，此時也覺得他不再那麽生疏了，便笑道：“你說。”
他微微顧盼，“如果可以，能不能帶她離開這裏？”青離挑了挑眉，笑道：“嗬，我之前去水泯殿換衣裳的時候便同她說了的，現在是不行，等我們把瑤姬的事處理完再回來找她，怎麽樣，隱乙？”
他的眼底有隱隱的喜悅，青離知道二人從前定是發生過什麽事的，隻是不願多問，畢竟他要是想說，總有一日會自己同青離說的。
帝蜃伸手替青離將額前的散發捋到耳後，她有一瞬的愣神，“走吧。”帝蜃淡淡應了一聲，似乎剛才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
這條小徑狹窄且幽長，三人是無法並排走在裏麵的，隻得讓帝蜃走在最前頭，青離則走在中間，隱乙隨在最後。
濕膩的泥土使得青離的行走有些困難，不一會兒靴子上便沾滿了汙穢，青離也不在意，隻是這小徑越往裏走，樹木就愈發多了起來，空氣也變的更加潮濕。
帝蜃停下了步子，青離不由得開口問道：“怎麽了？”他朝兩側看了眼，原是出現了岔道，“走哪條？”青離盈然一笑，“你可是帝子，隨你。”
隱乙被她這話給逗笑了，心道，這渡魂使改變還真是大，若換做從前必定不會多語。帝蜃側眸瞥了她一眼，眼裏有一抹寵溺，他細細觀察了，發現右側的路較為平坦，地麵也沒那麽濕膩，左側的路則是漫著水，看著較為崎嶇。
“那就左側這條。”說罷便先行踏了過去，青離卻有些疑惑地道：“可是右麵的路明明就要好走些啊。”帝蜃從一側的榕樹上拂下片葉子，遞給青離，緩緩道：“你看這邊的樹葉，嬌嫩青綠，再去看看那邊，枯枝較多，這說明了什麽？”
青離淡淡頷首，“這邊有生氣。”帝蜃點一點頭，便朝前行去，青離彎下身子，將裙擺係在了腳腕處，抬首一看，帝蜃的衣角已是汙黃色的，她有些感慨。
第一次見他，是在人界，他立在棵巨大的樹頂上，墨黑的發絲被風吹舞地四處飄散，垂眸望著自己，就是一個王者的姿態，似在俯瞰整個世間。
“青離。”她回首，是隱乙在催促她朝前走，這才回過神來，急忙趕上帝蜃的步子，三人越走越深，青離偶一回首，卻是連來時的路都看不真切。
“哪兒來的人，快快快，別待在這兒！”青離定睛望去，原是個小女孩兒坐在樹幹上，嫩白的一雙小足交替搖晃著，模樣煞是可愛，高高束起的兩個小鬟很是嬌俏。
約莫是個七八歲的小姑娘，青離正欲上前，卻見帝蜃沉了雙眸，雙手後背，朝那小女孩兒冷聲道：“不過是個劣等的狐精，還不讓開。”
那小女孩兒的眸子對上帝蜃的，立時尖叫一聲跳下樹幹，化作隻小狐逃竄去了，青離有些訝然，她想起了自己懷中的秋靈來，喃喃道：“狐精......”
“這裏是，於山？”青離遲疑了片刻方問道，因為之前帝蜃告訴過她，這秋靈乃是於山的神獸，而此處又有狐精，青離便有了此番想法。
帝蜃微低下頜看她，“你想的不錯，我們已經出了山陰古渡，此時隻怕是到了秋靈的領土。”青離有些焦急，“那我們還是趕快離開此處吧，再往前走，隻怕會越走越遠。”
帝蜃卻沒有動，他定一定神，眸中掠過一點銳利的星火，“你說，鳳安的右腿是瘸的？”青離不知道帝蜃怎麽突然問出這樣一句，隻淡淡回他，“嗯，他總是用右手杵著杖子，行動也極為不方便。”
她的腳已經完全浸入了泥土中，寒意從腳底沁了上來，帝蜃見此狀，蹲下身子，手中散發出淡淡的微光，將青離腳周圍的泥土都化為了塵霧，朝四處飄散開，不一會兒的功夫，短靴便恢複了原樣。
青離感念他的細心，心下暖意濃濃，隱乙卻蹙了眉頭，“我從前見過鳳安，那時他的腿腳是健全的，也不記得他右腿瘸了。”
帝蜃的眼中是深不見底的空漠，“你說的不錯，青離你這些日子所見的這人，並不是鳳安。”
青離細細一想，不應該的，瑤姬都喚他為哥哥，又怎會不是鳳安呢，帝蜃看出了她眼底的疑惑，神色微微一鬆，“這人，應該是秋靈。”
青離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帝蜃，但看他神色又不像是在開玩笑，便有些說不上來的心慌，她忙伸手從腰際上綁著的小錦囊中拿出了那個赤狐。
還是那個模樣，雙眼緊閉，但有一點是不同的，小狐的毛發變得愈發深紅了。
帝蜃眼中有犀光閃動，“瑤姬，你究竟在搞什麽鬼！”青離的手不自覺地緊了緊，道：“那麽，之前逃離的那人，就是秋靈的元神？”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