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殤闕

第一百一十七章 救治

“這你就有所不知了,楚寧大夫是赫城唯一的一名女大夫,師承鬼醫楚風的門下,她也不是赫城人,隻不過三年前來了此地便暫時居住下來。”沈蘿向青離解釋道。

青離暗暗咂舌,這鬼醫她是知道的,或者可以說,江湖眾人沒有誰不認識他,其醫術詭譎莫測,手法高深,從來都是居無定所,也許這幾日有傳聞他去了南海,那麽後幾日他又有可能去了南風,誰也說不準。

沒有人見過他真正的麵目,隻因他從不肯見人,哪怕是醫治,也一定會將患者以及周圍的人全部迷暈才予以救治。

凡是經他手醫治的人,就沒有治不好的,不過此人還有一怪癖,救人看眼緣,有的長相甚陋,窮的捉襟見肘,他可以不收分文,有的家財萬貫,權勢頗大,他說不救,那便是再有多少銀子都是無用。

青離心下有些疑惑,這些年來她從未聽說過鬼醫收了弟子,向來不都是獨來獨往,這倒是奇了。

而楚寧此時已施完了針,**的皮膚間那些細小的針眼正一點點滲出血跡來,她也不去擦拭,沈蘿便疑惑地問道:“大夫,這怎會滲血?”楚寧冷冷道:“毒液。”這是她進屋醫治沈老爺到現在說的第一句話,卻隻是不帶任何情緒的簡單兩個字。

沈蘿似是習慣了,也不惱,忙招手喚了名侍女過來,“你去把昨日剛送到的玉尖雪頂茶沏一壺來,記得用今晨剛取的花露。”青離一聽這茶的名字就知道是極為珍貴的,那楚寧則不動聲色地盯著沈老爺的身體看。

青離將沈蘿拉到一側,附耳悄聲問道:“這楚寧既然是鬼醫的徒弟,又怎肯來沈府醫治?”沈蘿輕輕一笑,又側首瞥了眼楚寧,這才緩緩道:“她和鬼醫的脾性是完全不同的,雖說她待人冷淡,可人是極好的,醫者心腸,並不是每一個大夫都像鬼醫那樣,雖然她是鬼醫的徒弟。更何況兩年前我曾幫過她一個忙,這才請得到她。”

聽她這樣一說,青離便明白了,二人又行至沈老爺的榻邊,那些血跡已經滲出了許多,適才量少,所有看的並不真切,此刻一看才發現那些血全是烏黑的,有些瘮人,沈蘿麵上湧出擔憂的神色來,“楚大夫,我爹爹不會出事吧。”

楚寧則從藥箱裏拿出個白瓷小瓶來,朝那些血跡處撒了些藥粉,不一會竟將那些血跡給清除幹淨了,而侍女此時也沏好了茶恭恭敬敬端了來,沈蘿親自為她斟了一杯,又遞到麵前,楚寧接過細細品了,輕輕點點頭,語聲無波,“味道不錯,難為你還記得我愛喝茶。”

沈蘿忙笑道:“我那還有四兩這茶,待會兒讓侍從給你包上,好帶回去喝。”楚寧也不同她客氣,微微頷首,又繼續道:“你爹體內的毒素太多,現在一次性清了出來,卻是傷了身子,一時半會兒還醒不過來,你記得去尋極好的大山參,要有千根須的,每日削了薄片兒用適才沏茶的花露冰鎮起來,臨睡前喝上一小盅,以此法養傷個三個月,即可痊愈。”

青離正思慮沈老爺醒來後會不會不認識人,就聽那楚寧繼續說道:“他的經脈被人封住,導致了神智不清醒,時而還會將自己想作是旁人,不過不打緊,我已經將他的經脈重新通了,不會有大礙。”

青離不由得再一次讚歎她的手法,實在是厲害之極,不愧是鬼醫的徒弟,其能力真是非一般醫者可以相較的。

沈蘿這下才徹底放了心,深深吐了一口氣,眼中還蘊上了水霧,感激地看向楚寧,切切道:“真是太好了,那藥材倒也不算難找,我且記下楚大夫的吩咐了。”

楚寧點點頭,便開始自顧收拾藥箱,待人將茶葉包好送來後,楚寧便要離開,沈蘿欲要送她出府,卻被她拒絕,隻道是不喜人跟著,沈蘿雖是無奈,卻也隻得隨她。

穆秦又派了幾名侍女好好服侍沈老爺,沈蘿便回去操辦婚典的事宜去了,這一日過的倒也十分平靜,那紫芙沒有再出來,可青離總隱隱擔憂著,覺得這樣的平靜有些不真切,實在是不像這曆經諸多波折的沈府。

廊道的紫藤開的依舊很好,說明紫芙一直沒有離開,終於到了夜間,幾人正於月下的花園子裏飲酒用膳,就聽得不遠處一位侍女的聲音,“老爺醒了,小姐,老爺要見你呢!”

那侍女邊跑邊喊,語聲裏盡是喜悅,青離看了她的模樣,似是沈蘿身邊的丫頭,而沈蘿一聽見這個消息,便急忙放了筷,隨那侍女先跑了去,待眾人行至沈老爺的屋子時,就看見父女二人緊緊抱在一塊兒,有些蒼老的聲音帶了絲哽咽,“阿蘿,爹實在是糊塗啊,竟被那些妖孽之輩給蠱惑了,爹對不起你的姐姐們呐!”

青離不忍再看下去,便尋了個由頭出了屋,這也許是沈府不幸當中的萬幸,青離沒有辦法去改變即將發生的事,但好在這個家的支柱醒了過來,也算是給沈蘿的一種安慰吧。

翌日,沈老爺聽沈蘿說了是青離一行人將他給救回來的,便要趕在婚典的前一日設下宴席,好好表示謝意,盡管幾人一再推脫,他卻執意要設,便隻有隨著他去。

宴席上,待所有人都落了座後,沈蘿和穆秦先行起了身,斟了滿滿一杯酒,舉向青離四人,語聲誠摯,“青離,舒兒,還有兩位公子,你們此番不畏困難救出了我爹爹,大恩難以為報,唯有杯中美酒煩請各位滿飲此杯,我沈蘿,敬你們!”

眾人皆舉杯共飲,青離將杯子倒扣,示意喝完,“沈蘿,你們太客氣了,幫你們隻是舉手之勞,何足掛齒啊。”沈老爺也起了身,滿臉的愧疚之色,“多虧阿蘿有你們這幾位朋友了,否則我這個老頭子還不定要消沉到什麽時候呢,真是謝謝你們了。”

話音剛落,竟是老淚縱橫,青離心下不忍,她看向沈蘿,見她神色有些不鬱,想著她定是擔心自己體內的紫芙,可又不能表露出來,讓老爺子擔心。

穆秦伸手摟住沈蘿,又恭恭敬敬地看向沈老爺,“嶽父大人,明日即是婚典,小婿還擔心,想著將這婚期延後,等您醒過來,沒想到一切是那麽的順利,恭賀嶽父大人病愈!”說罷便行了個大禮,可沈老爺卻並不領情,他冷眼看向穆秦,說出的話卻是令在座的所有人都大吃一驚。

“這門婚事我並沒有要答應。”他的話語極其冷淡,不帶有一絲情感,沈蘿適才滿臉的笑意此刻就僵在了麵上,神情木訥,有些難以置信地問道:“爹,你,你剛才說什麽?”

沈老爺落了座,右手拾了銀質的筷子,拈了筷雪梨,卻沒有即刻吃下,而是放於碗中,筷頭兩端用力一夾,便將那雪梨給生生分開了,他此舉不為食梨,而為分梨,沈蘿低低垂首,將沈老爺的這一動作看的清清楚楚,那眼淚水就汪在眼中,盈盈欲墜。

“分梨,分離。”她喃喃自語,沈老爺筷子一放,眉頭深蹙,抬首看著沈蘿,語聲中明顯有怒氣,“你是沈府的九小姐,現在也是我唯一的一個女兒,你又怎能嫁給一個江湖敗類!這件婚事我絕不答應!”

這宴席間突然的變化,和正在發怒的沈老爺都讓眾人有些措手不及,尤其是沈蘿和穆秦,二人的麵色十分的複雜痛苦,穆秦眉頭深蹙,他側眸看著沈蘿梨花帶雨的模樣,心疼不已。

沈蘿將手中的酒杯重重置在了桌上,發出了響聲,她深吸一口氣,似是想將淚水憋回去,“爹,你的病醫好了,這讓沈府的所有人都感到開心,明日便是婚典了,你卻突然和我說什麽你不同意,爹,這門婚事本就是你一手操辦的,比武招親也是你想出來的,為何要在這個時候反悔?”

“反悔”二字一說完,沈蘿的淚水便再也止不住,不斷落下,沈老爺怒的一拍桌子,穆秦立時上前來將沈蘿護在身後,他指著二人道:“阿蘿你也說了,我之前是病著,以至於糊塗了,竟想出什麽比武招親,實在是荒謬之舉,我害了你的八個姐姐,斷不能再害了你!更何況你身前的這人,不是什麽善類,他從前是做什麽的想必不用我再說一遍吧。”

沈蘿不斷地搖著頭,沈老爺一咬牙,一個巴掌便摑到了沈蘿的臉上,這下手雖然不重,可她的臉已經紅了大片,沈老爺眼中似有不忍,將眸子微微撇開,齒縫間吐出冰冷的話語,“你可知,赫城的大街小巷都在笑話你們兩個!”

穆秦立時心疼地抬手撫上沈蘿的麵頰,滿臉的痛心,又轉首朝著沈老爺跪了下去,男兒膝下有黃金,可穆秦竟肯為了沈蘿而下跪,這倒讓青離對他有了些改觀。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