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殤闕

第二百零六章 神獸,鬼車

在回辭寧宮的路上,他一直沒有說話,倒是暖輕擔憂的神色顯露無疑。

我靜靜望著她,道:“暖輕。”

她邊走邊側首看我,眉目間有化不去的濃濃愁色,“姑娘怎麽了?”

我的語聲有些微微的局促,“私闖淨池,若是尋常仙界之人,懲罰會是什麽?”

她的目光有些躊躇不安,便將眸子轉向了帝蜃,他從唇間吐出的話語聲帶了絲刻意的疏離,“革除仙職,驅離仙位。”

我的神色有些黯淡,心下已是愴然不已,暖輕撇撇嘴,她開口的時候有熱氣從她口中撒出,就似在人界之時,冰寒刺骨的雨雪天氣,讓人心底隻覺一陣寒涼。

“這淨池換成了雪神上尊的士兵在看守,是否和玄仙大人有關係,她才來過辭寧宮,看見姑娘和帝子,心裏肯定是會不舒服的。”她的語聲淡淡,但是說的話也是事實。

帝蜃不由得冷哼一聲,眉眼間盡是怒意,我深吸一口氣,從呼吸的痛楚間,我幾乎能夠聞到皮焦肉爛的味道。

“蠢人,他們盡管來挑釁,看看這仙界到底是我做主,還是他雪神做主!”黯然的神色微微一亮,似跳躍的燭火。

我攥緊了他的衣裳,掌心那些傷痕還曆曆在目,但這疼痛感能夠使我清醒些,這樣也好。

這幾日我都待在辭寧宮內,這是個沒有黑暗的地方,我總是覺得陌生,但好在每日有暖輕和景兒侍候著我,倒好了許多。

也許是那日在淨池浸泡起了作用,我沒有再發作,隻是雙眸的猩紅之色愈發深邃,而我內心的不安之感也愈發嚴重。

我沒有踏出這屋子一步,生怕會突然發作,然後又再次傷及無辜。

今日陽光正好,我便讓景兒為我抬了把椅子置在窗邊,有輕柔的風吹進來,偶有吹進幾片落花花瓣,我便用個小銀碗裝起來,再泡上些冰冰的水,倒是很美。

“姑娘,帝子讓景兒給你做了些吃食來,帝子說一會過來,要帶姑娘去個地方呢。”景兒雙手端著食盤走了進來,今日的她著了件兒水藍色的小氅,脖頸周圍有毛茸茸的圍邊。

看著煞是可愛,我靜靜凝望向她,淺淺笑道:“你今日穿這麽多,看來也是個怕冷的。”

景兒朝我吐了吐粉色的小舌,將食盤放在了我的桌子上,我垂首看了眼,是些清淡可口的事物。

“姑娘盡笑話我,快吃吧,這幾日姑娘都沒有去外邊兒,想來也是悶壞了吧。”她為我拿了碗和筷子,輕聲一歎,道:“姑娘你也別多心,帝子這幾日都在外邊忙,想來也是為了姑娘的事。”

我淡淡頷首,哪裏又會怪他,這幾日不讓我出門,也是害怕被雪神的那些士兵看見,這辭寧宮看似安寧平靜,但每日聽著我屋子外頭的腳步聲,便知道是些士兵在看守著。

他的心意,從不說出口。

我吃完東西後,剛好帝蜃也進來了,他的雙肩沾了些雪花,我徐徐起身,猛烈的陽光下卻沒有炙熱之感,倒全是涼意。

仙界也不過如此,人人都想來,但在我眼裏,也不過是處忍心冷暖自知的地方,同樣充滿了勾心鬥角,陰謀,權勢的地界,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淡淡揚眉掃了景兒一眼,道:“你出去吧,我待會帶她出去,你和暖輕看好辭寧宮,外人一律不許入內,不論是誰,可聽明白了?”

景兒看他嚴肅至極的模樣,也鄭重其事地點一點頭,難得正經地道:“帝子放心,景兒和暖姐姐會看好的。”

說罷便盈盈離去了,我走至他身前,看著那肩上不化的雪花,心底某處地方似乎就塌陷了。

我不自覺地抬手為他輕輕拂去,帝蜃卻一把握住了我的手,麵色沉重地道:“我問過師父了,他說你這青殤之力乃是千古難得一見的凶力,若是運用得當,便可有匹敵一國之勢,可若是自身體質太弱,便會慢慢被反噬。”

我似懂非懂得看著他,帝蜃用力握一握我的掌心,又繼續說道:“這其中的意思便是說,這幾次你的發作,皆是在被反噬,它在慢慢地控製你,我不知道為何你的體內會存有青殤之力,而它又為何選擇你作為寄體,但是我不允許這東西傷害你一分一毫。”

我眉頭深深蹙起,“所以前幾次傷人,殺人,都不是我幹的?”

帝蜃的聲音沉沉如滂沱大雨,他靜靜盯著我的雙眸,神色僵了一僵,“對,羽澈是魘,他的能力你也見識到了,但此刻我想說的,卻是你,青離。”

他的眸中有暗沉的輝色,流轉如星波皓皓,我神色不自然地轉離他的眸子。

“你不能被這力量給反噬,若是你不能夠控製它,到時候,便會是千古難得一見的浩劫。”他的身影立在光影之下,遺世獨立之姿,叫人不能直視。

“這麽說來,我倒真是個怪物了,嗬,我不記得自己是如何出生,又是如何存在的,看來,我不過是個不祥之人罷了。”我的神色微微一鬆,流光裏似乎泛起了無數滄桑的浮影。

我垂首黯然不語。

帝蜃將我攬進他的懷中,道:“我師父說他有法子能夠救你,青離,跟我走,我不能讓你出事。”

他的眸中有流光滑溢,那裏頭,是一種叫做希望的光彩,明媚動人。

我有些難以置信地望著他,腦仁在微微作痛,他的雙唇抿成好看的弧度,眼底閃過一絲清涼的喜悅。

我輕輕抬手攬住他的腰,這個男人,陪了我兩生兩世,生死我們共同經曆過,不同生,卻同死,這樣的緣分,求而不得,卻讓人痛心愴然。

“你師父是誰,真的,能救我?”我的聲音有些不自然地微微顫意。

他將下頜抵在我的發頂,語聲中有毋庸置疑的意味,“上予真仙。”

我愕然不已,被他這四個字給驚到。

但隨即便微微一笑,是了,他是帝子,是這個仙界的主人,能夠做他師父的人,又豈會是無名小輩。

但我還是在聽見這個名字的時候被震顫到了。

上予真仙,乃是萬古之際的仙士,卻甚少收弟子,帝蜃是一個,聽聞雪神也是,可他向來神秘,為人古怪不已,千年之前仙界與紅蓮地獄之戰,便是由他出麵,才得以調停。

光是這一點,整個仙界的人,包括仙帝在內,就必須尊敬他,隻是我不清楚,他究竟是用了什麽方才,居然能讓戰爭停止。

帝蜃拍拍我的後背,呆愣住的我這才回過神來,我凝眸向他,卻是久久沒能言語。

他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笑容來,“別那麽驚訝,我師父人很不錯,讓我一定帶你去給他看看。”

我的脖頸涼涼的,看來這水凝珠串跟了我幾日,倒也多了幾分靈氣,也被我的喜悅而感染。

待出的辭寧宮門,我才發現暖輕不知何時已經候在了門口,但令我驚訝的卻不是她,而是暖輕身側那隻巨大的鳥。

或許,我說它是鳥有些不貼切,因為它有九頭。

帝蜃看我呆愣住,沒有朝前走,便上前摸一摸巨鳥的頭顱,身子十分巨大,看起來凶惡異常。

卻在帝蜃手掌的撫摸下漸漸乖巧。

他側眸看向我,倒是暖輕上前來,道:“姑娘不要害怕,這是鬼車,是上予真仙的神獸,特地派來接姑娘和帝子的。”

她一說“鬼車”,我便知道了,難怪才見這鳥的時候會有一點點的熟悉感。

這是人界傳說中的一種神獸,別名又叫九頭鳥,色赤,似鴨,大者翼廣丈許,晝盲夜了,稍遇隱晦,則飛鳴而過。

我以前隻當這是個傳說,卻不曾想過,今日竟然看見了真真實實的鬼車。

但是在我的記憶中,這鬼車應是凶煞無比的,它的一滴血便是凶咎。

我慢慢朝前走去,看著正中間的一個頭顱,隻見它眼睛珠子呈現紅色,並沒有盲化,向來傳說也不過如此,畢竟不如親眼所見。

鬼車的眼睛突然間齊刷刷看向我,而且還發出輕微的叫聲。

暖輕挑一挑眉,看向我,一臉的驚奇,“喲,這鬼車好像是認識姑娘一樣,奴婢可從未聽過它的叫聲呢。”

我看著那九個頭顱,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湧上心間。

我走上前,來到鬼車的麵前,它竟微眯了雙眸用嘴尖輕輕蹭一蹭我的臉頰,我的嘴角不自覺地上揚,有些酥癢,我便咯咯地笑了出來。

帝蜃也被我的笑容感染,道:“這就是有緣了,以前我跟著師父的時候,這鬼車可是無論如何也不讓我碰一下,如今竟肯主動親近你,倒是奇了。”

鬼車的身子很渾厚,能夠坐得下三個人,帝蜃先行上去,然後伸手拉我,我輕輕一躍,便坐在了他的懷中。

坐下暖暖的,我抬手摸一摸鬼車的脖頸,它又撒嬌似地叫了起來,碩大的翅膀蒲扇著。

帝蜃朝著暖輕吩咐了幾句後,拍拍鬼車的脖頸,它雙翅猛地一扇,便瞬間淩空騰起!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