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寒洞冰棺(下)
人的生命長短本由人體本命精元來決定，凡人如此，修道中人同樣如此，二者不同的是修道之人所修的正是如何將本命精源不斷擴充壯大，從而延續生命與增加自身的力量；而凡人卻一直在消耗，當一個人的本命精元被消耗殆盡的時候，也就是此人生命的終點到達之時。
寧小青在短短二年時間之內，就將九轉琉璃訣第一層練成，這並非她的天賦到驚天地泣鬼神的地步，而是百草魔君不顧她軀體的承受能力，使用藥物不斷燃燒她的生命精元為代價，才讓她有了這樣的速度，正因如此，她的身體本源早已受到重創，而修道界雖然靈丹妙藥無數，卻沒有一種可以修複人的本命精源之藥。
這也是寧小青雖然奪取了玄道宗弟子招選賽的第一名，除了林默然之外，再也沒有哪座峰頭真心願意收她為徒的主要原因。
寧小青五行缺土，其它四係靈根：金，木，水，火，她樣樣俱全，唯缺土係靈根，林默然將她放在這片冰封雪原之下的萬載寒洞的冰棺之中，一是因為她的體內有萬載冰髓的氣息，隻有將她置身如此種極寒之地，才能保她一絲真靈數十年之內不完全消散。
二則是此地乃正極寒與極熱之地交替的中心，在此二地交匯之處，已蘊養出一根混元土靈根，隻待那靈根成熟出世之日，取來為她補齊五行，就是寧小青再生之時。
林默然靠著冰棺坐了下來，他往口中一口又一口接著灌酒，腦中卻浮現出寧小青剛到逍遙峰的時候，自己逼她喝酒的情景，想到寧小青被酒嗆得麵紅赤耳憤然瞪著自己時的模樣，林默然的臉上忍不住露出了一抹笑意：小徒兒，若是這些年你一直是活蹦亂跳的，此時應該早已學會喝酒了吧？
林默然在扁擔山下第一次見到寧小青的時候，眼前的小女孩所表現出來殺伐果斷卻又不失善良以及堅韌又不失鋒銳的性格，還有當她遇到不能匹敵的對手時心中雖然恐懼卻無慌亂的鎮定，這些特質都十分和他的胃口，他隻覺得這個小女孩怎麽看怎麽順眼，數百年來門下僅有一個弟子的逍遙醉劍仙突然就起了再次收徒之念。
雖然在旁人的眼中，她的天賦不怎麽樣，基根又受到了損傷，但這都沒有打消林默然的收徒之心，在寧家村的時候，他對寧小青說隻有她能奪取玄道宗弟子挑選賽的第一名，才可拜入自己的名下。
當時隻是對她的一句激勵之語，玄道宗每屆大選，都是天才雲集，林默然心裏很清楚，對於寧小青奪魁這一點並沒抱很高的期望，寧小青能不能奪魁，林默然都已決定要將她收入自己的座下。
可當她一路過關斬將，當真拿到了玄道宗的弟子大選的第一名時，林默然對這個尚未入門的弟子真有幾分刮目相看之感，要知道那一屆的招選大賽，妖孽般的天才可不在少數。
接下來師徒二人相處的半年中，寧小青沉靜卻並不刻板，認真執著卻並不激進的處事風格，以及她那強得有些變態的領悟力讓他愈加滿意，林默然已在心裏暗下決心，要不惜一切代價為她找到可以修複本源的方法，隻要解決這個根本的問題，林默然甚至相信，寧小青日後的成就絕對在自己之上。
可寧小青首次下山，就碰到荒魅出世並被抓去，當她為了不讓自己受到牽連，居然以命來酬師恩的那一瞬間，林默然心更莫明多出了一分連他自己也說不清的情感，那就是，不管付出什麽代價，他都不想失去這個弟子。
對於寧小青而言，二世為人都從來沒有人像林默然這樣對自己，所以，她原以死相報；對於林默然而言，又何償不是如此：在他六百多年的歲月中，不知有多少人對他羨慕妒忌恨，也不知有多少人崇拜，敬仰他，或者漫罵詛咒他，但唯獨沒有人像寧小青這樣待過他。
他幾百年來堅若磐石的心在寧小青的匕首插進她自己胸膛的那一刹那間出現了裂痕，若是寧小青真的死去，再無沒有複生的可能，林默然隻怕真要化身成魔，讓整個修道界來為她陪葬，自古以來，哪一個真正的驚才絕豔之人骨子裏不存一些瘋魔因子的？
“小徒兒，土靈根近日就要成熟出世了，待為師幫你尋來，你就可以複生了，希望還來得及趕上宗門十年一次的試煉吧，你已整整沉寂十年，與你同期入門的師兄弟們，大概很多已經將你忘了吧，我林默然的弟子，又怎能一生默默無聞呢。”這個眼裏彌漫著濃濃醉意的男子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渾身突然散發出一種睥睨天下的霸氣。
冰棺中的少女在聽到他的這句喃喃自語後，臉上的睫毛似乎微微顫動了一下，原本靠著冰棺喝酒的林默然豁然而起，他轉過身，緊緊的盯著冰棺中的少女，眼中迷離的醉意已消散得無影無蹤，寒聲問：“你是誰？”他的聲音時竟然有一絲自己都沒有覺察到的懼意。
“咳，咳，不用緊張，我不是荒魅，你是小丫頭的師尊吧，十年前，這丫頭剛入你的逍遙峰之時，你應該就覺察到過我，隻時當時你似不願探視弟子的隱私，直接離開了。”靜躺在冰棺中的寧小青竟是緩緩開口說話。
“呃，原來是你，你大概就是我的小徒兒在扁擔山上得到的承傳的守護獸魂吧。”林默然心神一鬆，輕輕籲了一口氣。
“嗬嗬，小丫頭能拜得你這樣的師尊確實是她的天大的福份，說實話，你這樣的人才，即便是在天宮，都不多見。”寧小青老氣橫秋的道。
“天宮？原來扁擔山的傳說竟然是真的，那裏真有一個仙界大能留下的承傳，我一開始還想不通，小徒兒為何能在旱魅的挾持之下安然無恙，又能在玄一坎離幽火大陣中保持無損，在你在，這一切都解釋得過去了。”林默然的語氣微微一頓，目中露出一抹恍然之色。
“咳，咳，這，這其實不是我的功勞，我在人間滯留萬載，卻一直等不來有緣之人，在我的神魂之力快消散得差不多了，好不容易才等到這丫頭，當她入承傳洞符的時候，我已隻餘留一絲神識未滅，憑我十年前的神魂之力，卻是對付不了那隻悍魅的，這一切都要歸功於那柄凶劍……”寧小青的神情中貌似頗有幾分尷尬之意。
“凶劍？你說的是它？”林默然一呆，接著就指著靜躺在寧小青身旁的那柄匕首道，它明明是一柄匕首，為什麽說它是凶劍？
“咳，咳，這個現在不太方便說，我此時占用小丫頭的軀體，與你搭話，可不是為說它而來，而是要告訴你關於給小丫頭補齊五行之事，此事事關重大，同時也關係著我老驢的生死，若是一個不慎，你害了小丫頭的性命不說，我老驢也要跟著一起玩完，可容不得一絲疏忽。”
“老驢，呃，原來你竟然是一隻驢魂，驢子，奇怪，天地間有這種神獸麽？”林默然臉上不禁浮出一抹驚訝之色。
“喂，喂，你那是什麽眼神，驢子怎麽了，若不是我的實力萬不留一，雖然你的天賦確實稱得上：驚才絕豔這四個字，我老驢二根手指也能按死你。”不用說了，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神魂自然是寧小青體內的那隻石毛驢了，它見林默然聽到老驢二個字時，臉上冒出的驚訝之色，頓時怒了，那是什麽眼神？瞧不起驢麽？哼！
林默然卻是不以為意的微微一笑，並往口中灌了一口酒，才接口道：“這個我相信，你既然是天宮神獸，在你全盛時期，對上現在的我，二個手指確實可以按死我，行了，你主動找我搭話，既然有正事要說，咱們就說正事吧。”
“嗯，你這小子，修養倒是比小丫頭強多了，她要是聽見我說這樣說你，隻怕早跳起來找我麻煩了，小丫身體在某種意義上來說，確實已經死去十年了，隻是她曾有過一些奇遇，在她的體內有一絲神秘紫氣與冰髓蘊養她一絲真靈未散。”
“你要找來土靈根，為她補全五行，這就是讓一個全新的生命重新啟動，此乃逆天之舉，當年天宮正神哪吒殺身還父，割肉還母，其師乃威鎮三界的真仙，用蓮花為其築身，都耗費了數年之功，由此可見，此事有多困難，若你行事有絲毫差錯，不但她神魂皆滅，連轉入輪回都不能，你自己隻怕也逃不脫這種厄運。”石毛驢語氣一變，十分沉重的緩緩道來。
林默然心中一凜，深知此事非同小可，忍不住開口：“將一個原本已經死去的生命重新激活，晚輩也知道是逆天之事，有哪些特別需要注意之事，請前輩細細道來。”
林默然聽到這裏，已不再將石毛驢當成一般的伴生獸魂，而是以一個晚輩的姿態正式向他虛心請教。
石毛驢見他模樣，好為人師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一臉自得的接下去道：“混元土靈根乃不可多得的極品靈根，你采摘的時候，一定要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