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世劫

第6章 四目相對

傾世劫

“因為咱們國家落後,隻得任人欺淩。”人群中,不知是從哪傳出了一道聲音。

“說的好。”鄭北辰輕笑出聲,接著問道;“那此外呢?除了國家落後,難道就沒有別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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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雙雙眼睛充斥著迷茫,不解,疑惑。

葉雪妍也是睜大了眼睛,望著眼前的男人,她看著鄭北辰,這位名動天下的東北司令,麵上竟是蘊含了一絲慷慨,一絲激昂,字字擲地有聲。

少頃,鄭北辰清冷出聲。

“因為我們缺少設計師,缺少工程師,缺少金融家,我們缺少一切可以在各行各業中為國貢獻的人才!而你們,正有機會成為國家的棟梁!少年強則國之強,你們若要此番下去,國家的未來在哪裏?國家的希望又在哪裏?鄭某試問一句,你們如今,究竟是在救國,還是在毀國?”

學生們愣住了,他們稚嫩的麵容上,既有驚異,又有迷茫,更多的,卻是醍醐灌頂般的了然。

高梓翔麵色黯然,想起這段日子以來,自己時常聚集同學四處遊行,學校裏的功課,早已是荒廢已久。鄭北辰說的沒錯,他們是太年輕,空有一腔熱血,卻沒有用在國家最需要的地方。

想通此處,他抬起眼眸,神色間滿是欽佩與慚愧。

“多謝司令今日的提點!我們回校後,定是會用心學習知識,今後好為國家效力。方才,同學們也是愛國心切,如有冒犯之處,還請司令海涵!”高梓翔的一番話裏,滿是真摯。

鄭北辰頷首,望了一眼站在高梓翔身旁的葉風豪,隻見這個年輕人似是被自己的所言弄的麵色通紅,站在那裏將頭低垂著,一副沉思的樣子。

他未在多說,剛要打算離去,卻見葉風豪倏然的抬起了頭,年輕的眸子裏帶著一絲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勇氣,開口言道;“鄭司令請恕我再問一句,扶桑軍已有北上之勢,政府卻絲毫沒有作為,隻不知道——”

“風豪!”高梓翔眉頭緊鎖,卻也是知曉自己的好友那副打破沙鍋問到底的脾氣,此時除了無奈,還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所幸鄭北辰並非殘暴之人,不然,他們可真是凶多吉少。

鄭北辰卻是不甚在意的摸樣,隻淡淡的留下了一句話來,這句話,聽在眾人的耳裏,先是一怔,立時,人群中便爆發出陣陣的歡呼來。

他說,“鄭某此次趕往北平,便是為了這件事。”

葉雪妍望著周圍歡欣鼓舞的學生們,心中也是溢滿了喜悅,她目送著鄭北辰高大的背影漸漸遠去,唇角輕輕綻放出一抹動人的笑靨。

鄭北辰走到自己的轎車旁,早已有士兵將車門打開,他卻在上車的那刹那微一停頓,抬眸向著人群中望去。

四目相對,葉雪妍心裏一驚,她怎麽也沒有想到他會居然會回頭,即使隔著這樣的距離,她卻還是可以感受到他的銳目,正是看向了自己。

鄭北辰隻望了她一眼,便抽回了視線,上了車。

學生們安靜下來,一張張年輕的麵容上寫滿了崇敬之色,一路目送著車隊離去。葉雪妍擠在人群中,望著他的轎車從眼前緩緩駛過,男人頎長的身影靜坐著,如同她第一次看見他的剪影一樣,那張側臉,依然是堅毅的,冷峻的。

葉雪妍不知為何卻是輕輕一歎,她隻覺得,他的身影,在那強勢與霸氣的外表下,竟是隱含著一層薄薄的滄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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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雨漸歇,雨過天晴的藍天顯得分外澄淨。

葉雪妍坐在醫院的長凳上,正用著棉簽沾了藥水輕輕的在葉風豪的傷處擦拭著。

“雪妍,輕點——”葉風豪英挺的長眉緊緊的扭在了一起,這個方才在東北大帥麵前毫不畏懼的年輕人,此時卻是一臉的苦相。

葉雪妍沒好氣的道;“現在知道疼了?剛才看你不是很厲害的嗎?你可知道,昨晚娘因為擔心著你又是一夜沒有睡好。”

話雖如此,可她的手勢卻更是輕柔了,生怕觸痛自己兄長的傷口。

葉風豪聽到妹妹的話語,卻是無言以對,隻幹笑了幾聲遮掩。

“雪妍,你也不要怨風豪了,昨晚他和我們講武堂的同學們在一起,大家籌備著今日如何能夠見到鄭司令的事,談著談著時候就不早了,風豪便沒有回去。改日,我一定登門拜訪,像伯母致歉。”

一道溫潤的男聲傳來,葉雪妍隻覺心口猛然一跳,回過頭一看,正是從診室裏走出的高梓翔。

她連忙站起了身子,看著他的胳膊竟是打起了石膏,心裏不由自主的便是一疼,卻還是忍住喉間的酸澀,輕聲問道;“梓翔哥,你的胳膊——”

高梓翔若無其事般笑了一笑,溫聲道;“無妨,一點小傷不礙事。”

葉雪妍望著他黑如曜石般的眼睛裏,閃爍著一如既往的平和,讓人放佛看見他,心裏便可以立時安定了下來。

她垂下頭,安靜的在一旁聽著他與葉風豪之間的談話,期間,她向著護士討了倆杯茶水,送到他們的手裏。

葉風豪自是一飲而盡,高梓翔則是含笑望了她一眼,輕聲道謝。

葉雪妍隻是若無其事的笑了笑,走回自己哥哥身邊坐下,沒有人察覺,她的臉已是落滿了紅暈。

待受傷的學生在醫院全部清理好傷口,外頭,已是晚霞滿天了。

高梓翔領著學生們走至醫院大門,見到鄭北辰所派來的那位身材高大的男子,正是隨行的張副官,此時他正領著幾個士兵守在那裏。

“今日的事實在是我們魯莽了,還請張副官代我們像鄭司令轉達歉意與謝意。”高梓翔望著張副官的眼睛,麵容中滿是真摯。

張副官隻笑了笑,言道;“我家司令是何等的胸襟,又豈會與你們這些毛頭小子計較?”

葉風豪聽他語氣不善,立時又要開口,高梓翔似是早已料到,隻裝過頭低喝了一聲;“風豪!”

葉風豪像來是副牛脾氣,可對於高梓翔卻是十分的信服,此時,便也沒了聲音。

高梓翔複又將眸光轉向張副官,語氣依然是誠摯的;“今日的確是我們唐突了司令,還請副官念在大家皆是出自一片愛國之心的份上,原諒我們對司令的冒犯。”

張副官看他年紀尚輕,卻言談舉止皆是不俗,此時不由得也是高看了一眼。當下隻略微緩和了神色,言道;“我們司令自是心胸大,可張某卻是個小肚雞腸的人,我不得不警告你們一句。”

眾人聽他如此一說,便立時安靜了下來。

高梓翔仍是平靜的站在那裏,隻溫和道;“張副官有話請說。”

“當今世上,抵擋扶桑的主力軍不是別人,正是東北的鄭家軍!若不是鄭司令將東北守的固若金湯,你們以為這北平還能保得住?你們還有機會能夠在街道上衝著鄭司令說三道四?”他麵帶寒霜,隻冷冷的盯著葉風豪。

葉風豪迎上他的目光,剛要開口,卻也知道他所言不假,當下隻得再次噤聲。

“所以,往後不要再讓我們聽到你們將鄭司令與別的軍閥相提並論,鄭司令是什麽樣的人,不會有人比鄭家軍更清楚!”

說完,張副官不再多看學生們一眼,隻對著高梓翔簡單的行了一個軍禮,道了聲;“告辭。”便領著士兵大步離去了。

高梓翔目送著張副官的背影遠去,心裏隻輕輕一歎,鄭北辰果真不是徒有虛名,他手下的人,個個對他奉若神明,竟是容不得別人一絲的不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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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令,方才從前線傳來消息,餘軍接連敗退,扶桑軍一舉奪下三城,如今的情形,怕是連雲溪省也要被扶桑人占了。”

深夜,坐落於北平市郊的玉皇山上,鄭北辰的官邸裏依然是燈火通明。

書房裏,一位五十歲上下的男子,麵有憂色,眼眸緊緊望著眼前那道挺拔的背影。

鄭北辰頎長的身影靜靜站在落地窗前,此處風景極佳,一眼望去,夜色中的玉皇山平添了些許神秘的意味。天邊玄月高懸,柔和的月光淡淡的灑在那一草一木中,遠處,不時傳來幾聲蟬鳴,此外,萬籟無聲。

鄭北辰一言不發,隻從口袋中取出了一根香煙,點燃後深深的吸了一口。他整個人,便被那淡淡的煙霧籠罩了。

如今的天下,東北諸省自是在鄭北辰的手中,江北的河山卻是被餘重庭牢牢的握在手心。若說如今有誰能與這東北大帥鄭北辰的實力一較長短,除卻餘軍,也的確沒有別人了。

而北平的國民政府,名義上是整個國家的命脈所在,卻是沒有多少兵權,除了在外交上發揮作用以外,那群政客最關心的事情便是在國內調停各方關係,在各大軍閥間使出渾身解數,或威逼,或利誘,或妥協,或打壓,甚至采取聯姻的手段,猶如牆頭草一般來回搖擺。目的,卻隻有一個,不能任由一方軍閥獨大。

這幾年,鄭北辰的名頭日益響亮,鄭家軍更是所向披靡,他們便是慌了,聯合美利堅帝國,一同扶植起了江北的餘重庭。為的就是平衡勢力,好讓鄭家軍與餘家軍可以相互製約,他們的政權才得以屹立不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