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世劫

第124章 生死倆茫茫

第124章 生死倆茫茫

天已經黑了下來,風吹過樹葉之間,卻是一片沙沙的聲音,樹葉上本來積滿了雨水,紛紛揚揚地落地,倒好似一場驟雨。秋寒料峭,到了傍晚,風雨更似砭人刺骨。葉雪妍披著一件蘇繡披風,緞麵上繡著雙鳳牡丹,衣領上綴著一些很閃亮的東西,一晃一晃的猶如星光。有細微的風吹了過來,將風帽上雪白的天鵝絨吹得稍許淩亂。

左右各有女仆為她打著傘,身後更是跟著一溜的家丁仆人。葉雪妍心頭更慌,瞧這陣勢,她是無論如何也逃脫不得。

晚飯她並沒有吃,隻向著朱媽自己悶得慌,想去外麵走走。朱媽倒是十分爽快的答應了,沒想到卻讓這麽多人跟著自己。

這座宅子極大,花園裏曲徑通幽,簡直和一個迷宮一般,葉雪妍轉了許久,也理不清個頭緒。一路的抄手遊廊,走回到她住的那間院子,裏外都是靜悄悄的,青石板的院子裏落滿了積水,門廊下原本懸著一盞燈,因為燈泡不大,暈黃的光照著青石板上的積水,越發的顯得安靜如潭。

朱媽已經領著仆人在等在了那裏,看到她回來,便笑道;“葉姐轉了一圈,覺得這間園子怎麽樣?”

葉雪妍看了她一眼,卻不願話,隻徑直走了進去。

朱媽也不介意,依然是笑容滿麵的樣子,親手為她將披風解下。葉雪妍方才趁著天暗出門,並未留意這披風是何樣子,如今在廳中亮如白晝的燈光下,才發現這件披風領子上還點綴著閃亮的珍珠,顆顆如蓮子般大。珍珠的一旁,竟還鑲著鑽石,自然不是普通的水鑽,而是每一刻都是約有幾十分的粉鑽,一件披風,居然就如此貴重。

任是葉雪妍嫁與鄭北辰後,自是見慣了好東西,可現在見這裏隨意的一件披風居然也是如此的價值連城,心裏卻仍是不由得一稟,疑惑更甚。

朱媽似是猜出她心底所想,微微一笑道;“這件披風也是我家主人特意為姐準備的,依我老媽子瞧著,這世間,也隻有姐這般的人物才能配得上。”

葉雪妍雪亮的一雙眼眸看著她,聲音卻十分的清冷;“我不管你們的主人究竟是誰,你們這樣將我軟禁在這裏,等我的丈夫趕到,他一定不會放過你們的!”

朱媽麵上依然是不為所動,隻若無其事般的笑了笑,道了句;“葉姐晚上沒有吃飯,老奴讓廚子為您做了些點心,您就算不為自己,為了孩子,多少也還是要吃點。”

著,便有仆人魚貫而入,捧來了鮮奶酪,蛋糕,如意酥,千層糕等各式點心。葉雪妍望著眼前一碟碟精巧的食物,卻動也不動。她一天不曾進食,早已饑餓不已,可她不敢吃,她不知道這裏的人究竟安著什麽心思,生怕食物裏會被下了落胎藥。

朱媽看著她的樣子,一雙眸子似是可以看透人心,她直視的葉雪妍的目光,開口道;“葉姐,若我們真對您存了歹心,那您是無論如何也躲不過的,所以對這些食物,您大可以放心。”

葉雪妍心頭微怔,她如今的境況,確實是如朱媽所。而若她們想加害自己,法子定也是五花八門,的確不需要這樣的大費周章,在飯菜裏下毒。

她鬆了口氣,看向朱媽的眼睛,語氣卻是軟了下來;“朱媽,我隻想知道,你們的主人是不是在官邸將救我出來的那個人?”

朱媽並不回答,隻像她欠了欠身子,“葉姐用完點心,還是早些歇息吧,老奴先告退。”完,轉身離去。

葉雪妍望著她的背影,一顆心卻是抓肝撓心的,她撚起一塊果仁酥,食不知味,心裏卻在呼喚著,北辰,你在哪?你什麽時候,才會來救我?

她撫上自己的腹,為著這個孩子,她總是要支撐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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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北時氣雖然暖和,可因著連日的天氣陰霾,庭院裏的幾束梅花,雖然早早綻放,卻仍然是開的疏疏朗朗,被風一吹,顯得愈發的孤零零的,形單影隻。

鄭北辰站在庭院裏,靜默不語。院子裏本來還種著幾株桂花樹,不過天氣寒冷,桂樹固然枝葉凋落一盡,而台階下種的萱草亦是盡數枯黃,被風吹動著簌簌作響。

張副官走進,看著男人的身影立在那裏,便停下了腳步。鄭北辰早已聽到是他,頭也未回,隻道了倆個字;“如何?”

張副官一咬牙,上前了幾步,緩緩開口;“方才收到從北平發來的電報,上麵,北平損失慘重,死傷者不計其數,被炸毀的民宅與大樓,更是數不勝數。北平城如今,簡直就是一座人間煉獄。”

“官邸,怎麽樣了?”隔了良久,男人艱澀的開口。

張副官眼眸浮起一抹痛色,半晌後,方才回道;“官邸已經被夷為了平地,爆炸引發了大火,裏麵的人....都是麵目全非,完全分不清楚。”

鄭北辰合上了眼睛,唇線緊抿著,一言不發。

“司令——”張副官欲言又止。

“。”

“善橋的葉宅,也在扶桑軍的轟炸範圍內,葉太太與葉少爺的屍體,已經被清理了出來。”

鄭北辰睜開一雙冷冽的黑眸,淡淡的道出幾個字;“厚葬吧。”

“是。”張副官垂首。

“與我一起上前線。”鄭北辰回過了身子,冷峻的容顏麵無表情,隻將手中的軍帽戴上,大步向著院外走去。

張副官不容多想,隻連忙抬腿跟了上去。

天色晦暗陰沉,就如同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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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鄭家軍最高司令部下達了最高統帥鄭北辰親自簽署的件,件上白紙黑字,清清楚楚的寫著誓與扶桑抵抗到底,鄭家軍的槍口,永遠衝著扶桑人。國仇家恨,與扶桑之仇不共戴天,必是要你死我活的打上一仗,即使是粉身碎骨,也終是玉碎其仁,死得其所。

而江北的餘軍,竟是公然賣國,與扶桑人明目張膽的聯合在一起,一同將槍口對向了鄭家軍。一時間,烽煙四起,國內罵聲一片,盡是對江北餘軍的討伐。

江北之戰如火如荼,不到一個月,便傳來鄭家軍十七師長布防不利,臨戰失驚,讓扶桑軍輕而易舉的便突破了第一道防線,直接導致第二,三道防線岌岌可危,鄭家軍總司令鄭北辰親赴前線,直接槍斃了十七師師長與倆個軍長,並親自指揮重新進行一線布防,勇猛抗敵。

沒過幾天,又傳出第三炮兵連的連長,與陸軍營的一個營長皆是因抗敵不利而被鄭北辰就地槍決。

形勢愈發的嚴峻,重創下的北平城內更是人心惶惶,糧價物價飛漲,報紙上刊登的幾乎全是前線的戰事消息。更有外國領事館直接向著國民政府抗議鄭北辰用兵過於暴虐,簡直有草菅人命之嫌。每一場都是硬仗,扶桑軍與鄭家軍都是死傷慘重。

天氣漸漸冷了起來,前線戰事迎來了嶄新的局麵,鄭北辰親自設立三道布防,將扶桑人與餘軍的全麵侵吞攻勢徹底粉碎,扶桑軍聯合餘軍退守洛城,嚴防死守,與鄭家軍形成對峙之勢。

而國民政府卻毫無作為,並未派護**前去江北支援,隻美名其曰留守北平。各大報刊紛紛指責國民政府不過是利用鄭家軍與扶桑餘軍對抗,最後好坐收漁翁之利。

夜深了,鄭北辰的辦公室依然燈火通明,林元欽走了過來,卻見張副官一臉焦躁的站在那裏,不由得擔心道;“裏麵怎麽樣了?”

張副官看了一眼緊閉的屋門,歎了口氣言道;“總司令這幾天一直忙著布防的事情,每天連喝水的時間都沒有,連上今晚都三天了,他連眼睛都沒合上過,就這樣了顧有德還來鬧,裏麵現在估計正吵得不可開交!”

林元欽沉默片刻,歎道;“也怨不得老顧,司令如今脾氣暴躁,有道是亂世用重典,可總不能拿人命當草芥。想當年司令愛兵如子,可如今——”他頓了頓,接著道;“老顧就是個牛脾氣,也是被逼急了。”

張副官濃眉深鎖;“現在國民政府要與扶桑議和,美利堅也是不斷的給司令施壓,強迫司令與扶桑握手言和。可國仇家恨,司令又怎麽能不報?這樣的內外夾擊,司令都是一個人硬挺著,若換做別人,非要瘋了不可。”

“美利堅那邊倒是好辦,隻要司令點個頭,得到美國佬的支持,也是容易的很。”林元欽雙眸炯炯,一字一句道。

張副官心中一稟,言道;“夫人才剛去世,這些話可千萬不能在司令麵前。”

林元欽卻是不甚在意;“榮親王一脈在美利堅盤根交錯,大貝勒如今更是當上了參議院的議員,以前有夫人在,那是沒辦法。可如今夫人既然已經去世,眼下聯姻便是最簡單的手段,如果司令能娶了七格格,莫不趕退扶桑人,就是這天下,司令也是唾手可得。”

張副官心中狂跳,隻擺了擺手;“夫人屍骨未寒,這些話還是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