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世劫

第148章 為了她

第148章 為了她,沒什麽不可以

“援軍還有多久可以到?”過了良久,鄭北辰將手中的望遠鏡緩緩擱下,向著一旁的幕僚長清冷出聲。

幕僚長麵色凝重,隻出聲言道;“政府方麵剛才送了一份密電過來,隻說讓咱們在撐十天。”

“十天——”鄭北辰咀嚼著這倆個字,堅毅的容顏上滿是深深的倦色。他不在多說,隻轉過身子,望著那一牆的軍事戰略地圖發起了呆來。

身後一眾的將領,幕僚,皆是大氣也不敢出,每個人筆挺如劍的站在那裏,倒似是老僧入定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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冀州的對峙進入了一眾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鄭家軍與扶桑軍都在暗地裏緊緊地繃著那麽一根弦,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倆軍交戰這麽多年,早已是不堪重負,彼此也都是存了最後一口氣,這一場仗,定是要拚個你死我活不可。

而每日裏朝著地方的陣地裏投擲炮彈便成了在正常不過的事情,簡直如同列行公事一般。一炮打過來,便是一陣巨響,天地都似是要為之一震。

轟————!

鄭家軍的中軍行轅房頂上的瓦片被震落,劈裏啪啦的碎在屋舍前的台階上,驚得院子裏晚歸的燕子麻雀兒的一陣亂飛,因為要防備著扶桑的空襲,中軍行轅內即使是晚上也是不敢點燈,最多不過染上幾支蠟燭。

這一日晚間,後院裏一片黑暗,隻有天際邊那一抹月色透出輕輕淺淺的光暈。

葉雪妍一個人坐在後院,聽得遠處的炮聲一陣接著一陣,擺在桌子上的蠟燭發出十分幽暗的光芒。她坐在那裏,隻十分細心的將一顆顆紅棗去了核,打算熬成湯水給鄭北辰喝。

不知過了多久,就聽得前院的侍從們“啪”的一個敬禮,一聲“司令!”。緊接著,便是一陣十分熟悉的腳步聲向著後院走了過來。

她站起身子,抬眸便看見一身戎裝的鄭北辰正朝著自己走了過來。他這些天一直在前線布防,開會,商討戰略,已經好幾日沒有回來了。她看到他,便是極溫婉的一笑,一顆懸掛著的心終於是安定了下來。

鄭北辰滿麵的風霜之色,眉梢眼底溢滿了疲憊,他一踏進院子,便問道一股清甜的棗香。而葉雪妍便嫋嫋娜娜的站在那裏。眼底是極其柔和的神色。看見她,他不不由自主精神就是一振,眼底浮起一絲柔情。

“你回來了。”葉雪妍笑著,接過他的軍裝外套,見他神情間很是疲憊的樣子,心底便是一酸,隻溫聲道;“我讓人燒了水,你去歇一會,喝點茶吧。”

鄭北辰攬住她的腰身,眼眸向著桌子上的紅棗瞟了一眼,輕笑道;“你又要給我做什麽?”

葉雪妍柔聲道;“軍醫說了,紅棗補氣,我隻想給你做點紅棗粥。”

鄭北辰看著她的眼睛,烏黑的眼底是星星點點的苦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煩吃這些甜食。”

葉雪妍抿嘴輕言;“吃不吃可由不得你。”

鄭北辰隻微微一笑,不在多言,剛要攬著她回屋,就聽遠方又是傳來一陣轟轟隆隆的炮聲,就像是那夏日裏的一聲驚雷從天空滾過去一樣,震的桌子上的蠟燭都是一晃,那燭光便更是低微了。

葉雪妍身子一個不穩,隻像著地麵跌去,男人伸出胳膊,穩穩的將她護在懷裏。待炮聲漸熄,他依然是抱著她。她靜靜的倚在他的胸膛,屬於他的心跳是那樣的強勁有力,撲通,撲通,一下又一下的傳進她的耳膜。

她合上眼睛,隻伸出手,環上男人的腰際。他隻有她,而她,也是隻有他了。

不知時間過去了多久,直到張副官的聲音在月洞門外響起;“司令,趙將軍與衛軍長求見。”

鄭北辰身形一頓,隻漸漸的收回了自己的手,鬆開了懷中的女子。他低眸望著葉雪妍的眼睛,黑暗中,那一雙眸子是如此的攝人心魄。

葉雪妍的聲音十分的柔婉;“你快去吧,我去廚房做紅棗粥了。”

他撫上女子的小臉,點了點頭,隻道了一個字;“好。”語畢,他轉過身子,向著前院走去了。葉雪妍看著他的背影,卻感覺自己的一顆心都抽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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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國民政府發表了全國通告,命鄭家軍總司令鄭北辰歸順中央,服從政府安排,即可率領鄭家軍從冀州撤回。環衛北平,這卻是無異於將西北諸省盡數送到扶桑與美利堅手中。自然是被鄭北辰一口回絕。而黨派中一些元老提出異議,也全被抓了起來。

政府此舉,徹底是令全國的百姓寒透了心。各地起義屢禁不絕。

而當天夜裏,鄭北辰便在冀州行轅指揮所中親筆昭告三軍將士,“國將不國,軍人亦是無顏苟活於世,今此大戰迫在眉睫,鄭家軍定要與扶桑,美利堅血戰到底,誓與冀州共存亡。”

其中一段更是令世人所銘記;“鄭北辰身負國仇家恨,眼見國破與此,人民罹難,民不聊生,手下二十萬大軍,若從西南撤離,是乃望敵寇而遁,棄城不顧,置西南諸省的百姓於扶桑與美利堅鐵蹄之下,鄭家軍縱然粉身碎骨,猶自不懼,更亦不屑為列強走狗,賣國求榮,天理難容,鄭氏軍閥,不屑為之!”

字字擲地有聲。

天色又是暗了下來,葉雪妍獨自一人坐在小院中,隻覺眼前的一切都是漸漸的模糊了起來。遠方的炮聲忽遠忽近,唯有微風吹過樹木的聲音,真真切切的如同海浪一般在她的耳邊飛舞著。

頭頂上的樹葉沙沙作響,卻放佛是在院子裏下了一場驟雨,不時有落葉隨著微風飄落了下來,四處飄著,也不知道落到什麽地方去了。

中軍行轅的指揮所內,剛剛開了一下午的會議,此時眾人便是都散去了,唯獨鄭北辰依然是靜靜的站在桌前,望著那戰略地圖,也不知究竟是看了多久,卻仍然是一言不發。

扶桑與美利堅聯手,分三線進攻,接連攻破鄭家軍的防線,如此倆麵夾擊,戰局隻慘烈異常,令人觸目心驚。鄭家軍奮起抵抗,有死,卻無降。

鄭北辰死死的盯著那地圖,他打了那麽多年的仗,心下隻是一片了然。自是知曉如今力量懸殊,戰局,其實早已經定了下來。他煞費苦心,即使手中掌握著扶桑的絕密情報,亦不過是拖延時間罷了,隻是為西南的老百姓多爭取一些逃亡的時間而已。

他終究不是神。縱是他有心殺敵,卻也終究是無力回天。

“司令——”張副官自外間匆匆而來,臉上,卻滿是驚喜之色。

鄭北辰看了他一眼,眸底依然是淡淡的樣子,隻問道;“何事?”

張副官眼底滿是激動,甚至連說話的聲音都是不穩了起來;“方才,有一位愛國人士為咱們捐了一百架戰機!”

鄭北辰眼底一動,隻盯著他。

張副官已是抑製不住的笑了出來,再次說道;“沒錯,司令,是整整一百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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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平。長安胡同。

葉宅曾在扶桑的空襲下付之一炬,如今,卻已經被修成了原來的樣子。

男人一襲黑色西裝,隻襯得身形愈發的挺拔。夜色下,他的麵容是十分清俊而淡漠的,隻有那一雙眸子,似是比這濃墨般的深夜還要黑上幾分。

他沒走幾步,就到了後院,滿牆的爬山虎抽出了嫩綠的小芽,青石路麵上積蓄著少許的雨水,散發著冷冷的光。院子裏種著倆株宮粉梅樹,卻已經過了開花的時節,不過靜靜的矗立在那裏。空氣中,隻隱約浮著一抹梔子的花香,似有似無。

他在樹下的石凳上緩緩地坐了下來,隻合上了自己的眼睛,閉目養神。

岑東林踏進院子,便見沈建安坐在那裏,似是已經睡熟了。

他走近,未曾進到男人身邊,便見沈建安倏然睜開一雙雪亮的眸子,筆直的射向自己。

“大哥——”他的語氣裏有著隱隱的激憤,一雙眸子更是通紅。

“那是咱們這麽多年的積蓄,你怎麽可以——”他的聲音帶著顫抖,幾乎已經說不出話來。

沈建安的眸底依然是十分寡淡的神色,隻回了一句;“沒什麽不可以。”

岑東林咬牙,拚著一口怒氣,開口言道;“大哥就為了一個女人,一個永遠不會屬於你的女人,就將自己全部的身家盡數捐了出去,就連東林也不得不讚您一句,您可真是個癡情的種子啊!”

不料,沈建安並未理會岑東林的譏誚,並未生氣,甚至唇角噙了一絲淺淺的笑意,他隻看著他,搖了搖頭;“東林,不要忘了,咱們也是中國人。”

說完,他站起了身子,徑直越過岑東林的身邊,向著門外走去。

葉宅外,那一顆棗樹,奇跡般的在扶桑的轟炸下竟是安然無恙。他一步步的走近,烏黑的眼瞳裏是深不見底的痛色。

他伸出手,撫上那棗樹,自嘲般的微微一笑,很輕很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