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世劫

161 番外之愛你是你從不知道的事強推

番外之愛你,是你從不知道的事 強推

“大哥,葉小姐出來了。”

岑東林走近轎車,俯下了身子,在男人的耳旁壓低聲音言道。

車窗是早已搖下來的,男人的五官隱在陰影裏,倒是顯得愈發的棱角分明。他本在閉眸養神,聽到岑東林的話語,便睜開了眼睛,向車窗外望去。

正是放學時間,德安女校的女孩子們皆是三三倆倆的結伴走出校園。那麽多的人,沈建安卻還是一眼就看見了她。

葉雪妍穿著一件月白色上衣,七分寬袖,露出一截白藕般的手臂,下穿一件藏青色的群色,潔白的棉紗襪子,圓頭的小黑皮鞋,很是妥帖,正是北平女學生中最尋常的裝束。

另有一個女孩子附在她的身邊正嘰嘰喳喳的不知在說些什麽,她隻安安靜靜的聽著,不時抿嘴一笑。她身旁的那個女孩子沈建安是知道的,正是國軍七十二師李師長的女兒。

她的手裏抱著一遝的書本,不知是身旁的好友和她說了什麽,沈建安隻看到她撲哧一笑,一雙眼睛笑成了月牙的形狀。卻依然是溫婉動人,澄若秋水。那長而黑的睫毛是溫柔的蝶翼,清純美麗的麵孔上流露出的是一種清麗明媚如同流火般燦爛的笑容,光芒四射。

沈建安默默的看著她,自己的唇角卻也是不知不覺的噙上一抹淡淡的笑意。他的黑眸深邃,靜靜的抽著手中的一支煙卷,待她們走遠後,方才吩咐著司機將車開上去,卻也隻是遠遠的跟著。

他遙遙的看著她們的背影,看著她們一路走過北平城初秋的街道,看著她們在街口分手,看著她回到了那條寂靜偏僻的青石板小巷,直到那抹身影隱去再也看不到的時候,他方才收回自己的視線。他的神情依然是寡淡而冷峻的,隻有眸底,隱隱有著一束灼熱的光芒。

而她卻永遠也不會知道,每一次當他來看她,幾乎都是瀕於崩潰的時刻,他真的無法再忍耐,不能抵禦那種蝕心刻骨的相思,隻得想盡了方法,就是為了可以遠遠的見她一麵。

有一次是背影,隔得比今天還要遠,那天下著大雨,她坐洋包車回家,他的汽車跟在百來步開外,一直跟到了巷子口,眼睜睜望著她的身影漸漸遠去,直至從眼前消失掉。另一次則是在東安大街上的西點店門口,她與同學笑語晏然,渾然不知幾乎整條街上幾乎都是淮幫的便衣,而他在西點店對麵樓上的窗前,已經眺望她良久。

“大哥,您說您這又是何苦,以您如今的身份,喜歡個女人那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坐在倒座的岑東林沉不住氣,出聲言道。

沈建安看向他,那一雙銳利如刀的眼眸卻是含著濃濃的告誡之色;“我再說一次,不要去煩她。”

岑東林便沉默了下去。

沈建安眉宇間是一抹深切的疲憊,他掐滅手中的煙卷,沉聲說了一句;“如果有一天我大仇得報,再來找她也不遲。不然,那我就是害了她。”

岑東林一怔,剛要出聲,卻見男人已經將眼眸複又合上,再次閉眸養神起來。他隻得將喉嚨裏的話咽了下去,回頭對司機低聲吩咐了一句;“開車。”

轎車一路飛馳,襯得道路倆旁的樹影迅速的從車窗外劃過,不時有淡淡的樹影映在沈建安俊朗而沉默的容顏上,岑東林在心裏歎了口氣,一路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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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漸漸的晚了,遙望北海如同秋練玉帶,在山腳下蜿蜒而去,四下裏一片蒼茫之色。香茗閣正開在這山頂之上,風景極佳。

這間茶樓的風格古樸而自然,包廂裏的一側還放著書案,上麵擺放著筆墨紙硯,不過是為了圖個風雅罷了,純屬應景之物。平日裏來這裏的大多都是淮幫的核心人物,幹的都是舔刀口的營生,幾乎連碰都沒有人去碰。

“紹安,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時韻慧是時金天的獨生愛女,你若可以娶到她,自是可以得到時金天的信任。那樣咱們的大仇得報之日,可就不遠了!”白爺語重心長。

沈建安半掩眸心,把玩著手中的杯盞,卻一言不發。他的視線落到不遠處的案桌,上麵擺了一支天青色的釉色花瓶,裏麵插著一束清雅的梅花。

這個季節,連梅花都開了。

“白爺,時韻慧可是北平出了名的交際花,不知有多少紈絝公子都是她的入幕之賓,您讓咱們大哥去娶那種女人?”岑東林一臉的不忿。

白爺神色略微一窒,眼底卻是閃過一絲尷尬,卻是看著沈建安,隻道了句;“紹安,此事你便自己拿主意吧。”

沈建安淡淡的笑了笑,他將手中的杯盞擱在麵前的小幾上,麵上不含一絲的喜怒,他開口,隻說了三個字;“我娶她。”

沒有人比沈建安更清楚,時金天老謀深算,狡猾陰狠,他雖然在表麵對他提攜不斷,暗地裏卻早已經開始忌憚沈建安此時在淮幫中的地位。而憑著沈建安現在的勢力,卻還不足以扳倒時金天,那麽便再沒有比聯姻更好的辦法。

他不在乎自己娶的會是什麽樣的女子,這麽多年以來,他早已被仇恨折磨的體無完膚。幾乎每一晚父親被時金天一槍爆頭,而母親流著淚在他身上塞了一包銀元,讓他趕緊跑的情景,依然是曆曆在目。

夜夜入夢。

淮幫方家十七口,一夜之間被人滅門,那一晚上方家的大火,幾乎將整座北平城的夜空都要染紅了。時至如今,隻要提前那一年的滅門慘案,眾人仍然是津津樂道,已做茶餘飯後的談資。

他化名沈建安,從淮幫最底層的馬仔做起,他自己也記不清自己是吃了多少苦,流了多少血,才從碼頭一步步的走到了淮幫的核心。

這條路,鮮血淋漓。觸目驚心。甚至連他自己,都不願意去回憶。

這麽多年來,唯一的溫暖是那一年,當他在大雪中幾乎要被凍死的時候,有個小女孩從家裏偷偷的將她哥哥的一件棉襖給取了出來,披在了他的身上。

他睜開眼睛,看著那個麵容漂亮,笑容溫柔的小女孩。他隻覺得自己的眼前閃過一道白光,那樣令人暖到心窩裏的笑容就那樣烙刻在他的腦海裏,這麽多年,他一直把那個笑容封閉在自己心裏最深的地方,小心翼翼的守護著,幾乎不敢輕易去觸碰。

他永遠都記得,他倚靠在那棵巨大的棗樹下,看著她從自己的懷裏的取出一塊芙蓉糕,遞到他的眼前;“大哥哥,給你吃。”

他的手已經被凍得僵硬,幾乎動都動不了,他試了幾次,都沒辦法將那塊芙蓉糕拿在手心裏。那個小女孩便用自己白皙柔軟的小手,輕輕的掰開一小塊,送到他的唇邊。

父母慘死,全家滅門的時候,他沒有哭。

可就在那一瞬間,他一低眸,一顆淚珠便“啪”的落了下來。

許是見他流淚,那小女孩急了,她的手軟軟的,甚至還有著小女孩家的淡淡乳香,她抽出自己的小手絹,為他擦去淚水,“大哥哥,你不要哭。”

他點了點頭,沙啞著聲音問她;“你叫什麽名字?”

小女孩笑了;“我叫雪妍,爹爹都喊我妍妍。”

他也是笑了笑,似是在讚她名字好聽。

“大哥哥,那你呢?”

“記好,我叫方紹安。”

記憶到此戛然而止。

接下來,是無窮無盡的殺戮。他單槍匹馬,一路橫衝直撞,無數個日日夜夜,當他覺得自己要撐不下去的時候,他就會回到東安胡同,看一看他心底的那個人。

時間一年年的過去,他看著當年的小小女孩長成了一個亭亭玉立的少女。她那樣漂亮,清純溫婉,就像那月下的一株清蓮,一舉一動都是如此的令人心動。他卻隻能壓抑著自己的感情,他太清楚自己的境地,隨時隨地的死亡時時刻刻的籠罩著他,讓他連去和她說一句話的資格都沒有。

隻有那一次,她在回家的路上被一個騎著自行車的行人撞到了,書本散落了一地。他幾乎沒有思索,本能一般就從陰影中的汽車裏衝了出去。好在,她安然無恙。

他如同一個路人,蹲下了身子,幫著她將那一本本的書撿了起來,扉頁上是她清秀的小字——葉雪妍。

那是這麽多年來,他離她最近的一次。空氣中都是她的清香,他似乎都聽到了自己的心跳,撲通---撲通----

他竭力控製著自己的情緒,一張臉緊緊繃著,連拿著書本的手都在顫抖著。自始至終,他都低著頭,甚至不敢去看她一眼。

隻怕那一眼,便將他的情緒傾瀉個徹底,隻怕那一眼,就會無緣無故的嚇到她。

她含笑接過書本,對著他輕聲道了一句;“謝謝。”

他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身影越走越遠,越走越遠......

他就那樣站在那裏,半天都沒有動一下。

人生自是有情癡,此恨不關風與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