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世劫

162 番外之愛你是你從不知道的事中篇

162.番外之愛你,是你從不知道的事(中篇)

他依然站在那裏,思緒卻想起那一年,滬城的洪福生派出了殺手,意欲取他性命。那一晚,他在碼頭被刺,胸口中彈,傷的那樣重,讓他幾乎覺得自己已經活不成了。所以一直想,總得見她一麵才好,如果真的會死,總得見她最後一麵才好。可是不能讓她知道——-哪怕是死了,也不能讓她知道這世間還有他這麽一個男人的存在。

岑東林傷透了腦筋,最終一咬牙,在葉母外出買菜的時候,吩咐司機將她撞在了地上,受了輕傷,送到了他所在的醫院。

終於見著滿臉擔憂而恐懼的她,她在走廊裏等待,而隔著一扇窗,近得連她的足音都能聽見。那是這麽多年來,除了今天之外離她最近的一次,空氣中似乎都有她身上那種存在於記憶中的,淡淡的芬芳。她在走廊裏焦急的徘徊,到了最後,她垂著頭,半靠在窗上。

他躺在病**,傷口上纏著厚厚的繃帶,幾乎連動都動不了。他望著她那一張巴掌大的臉,烏黑的長發垂在胸前。如果能伸出手去,他幾乎就可以攬住她的肩頭。

他靜靜的躺在那裏,隻能透過那一塊玻璃,看見她柔美而姣好的側影,因為擔憂,眉頭微微蹙起,長長的睫毛像的扇子垂闔下來,眼中似乎有淚光。

她哭了。

不上是怎樣一種心痛難忍,他開了口,將岑東林叫到了床前,二話不,一個巴掌便揮了過去。

他牽動了傷口,眼頓時就是一黑。

她痛,他隻會比她更痛。這種思緒不清道不明,他隻知道,他隻要她笑。看到她哭,他情願自己就這樣死了。

那是他在這世上唯一的死門,唯一的弱點,是絕不能被人碰觸的地方。

岑東林甚至在一次酒醉後,大著舌頭勸他;“大哥,天底下女人多的是,還是殺了算了,一了百了。”

他一個用力,就將手中的杯盞給捏碎了,那一種暴怒幾乎令他失去了理智,他攥住岑東林的衣領,一把就講他提了起來,聲音是從未有過的森冷:“你敢動她一根頭發,我就要你的命。”

岑東林的醉意立馬就消失個無影無蹤。

他也以為,這一生就這樣了。

尤其在他決定迎娶時韻慧之後。

或許在往後的十年二十年裏,他還可以有機會,遙遠的看她一眼。漫長的歲月時光,她都成為深埋在心底的一抹回憶。

也隻是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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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啟剛的升職典禮,是他與時韻慧一道去的。

他坐在轎車中,空氣裏彌漫著一股馥鬱的濃香,那是時韻慧身上法國香水的味道。他的眉頭微微皺起,眼眸轉向窗外,將眼底的情緒盡數的收斂起來。

車子一路向著程府駛去,他沉默的坐在那裏,卻還是抑製不住的想起那一日,當他蹲在地上,為她拾起那些書本的時候,縈繞在他鼻息間的,卻是少女獨有的清香,沁人心脾。

他的唇角噙起一抹不易察覺的自嘲,自己已經要成為有婦之夫,這一世,他還有什麽樣的餘地,可以去想她?

從來都是一敗塗地,從來都是一腔情願。那一種愛而不得,無望的痛苦,漸漸吞噬著他的四肢百骸,將一顆心慢慢地,慢慢地,就像是一隻有著淩厲爪牙的野獸,撕扯個幹淨,卻還可以不留下一絲一毫的痕跡。

程啟剛榮升為國民財政司司長,程府裏自是極盡奢華之能事,那一晚,他坐在上席,一杯杯的烈酒被他麵不改色的喝了下去,他的眼睛因為酒精的關係,眼底已經是漸漸的紅了起來。可隻有他的神智,卻還是一片的清明。這麽多年來,他甚至早已練就了千杯不醉的本領。

也就是在這次的宴席上,他知曉了一個重大的消息,原來是權傾天下的東北的大帥鄭北辰不日便要趕到北平。他聽聞後,心裏便開始盤算了起來。無論是鄭家軍的軍需或者是軍火,隻要他能得到其中之一,那便是一個極大的肥差。甚至對他日後在淮幫的地位至關重要。

他借故離開了酒席,卻不曾想,就那樣的與她不期而遇。他站在暗處,看著她穿著一件月牙色的衣裙,竟是在程府做起了幫傭。淡淡的月光灑在她的身上,那白皙秀美的容顏就如同融化在月色中一般。

一個老媽子模樣的人,將一盤水果擱在了她手裏,吩咐著讓她送到女眷所在的後院裏去。她輕輕的答應著,步履輕盈的離開了他的視線。

有誰可知,明月下她一個纖細模糊的身影,卻是他隱藏在心底刻骨銘心的記憶。

他靜默片刻,隻轉身走開。

第二日,葉太太便接了一單子活計,城北做船運碼頭而發達的周家要嫁女兒,特意請了她去府中趕製嫁妝,而報酬,卻足足是別家的三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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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下著雨,他踏進了時金天的書房,迎麵便是書桌後麵的梅蘭竹菊大浮雕花。他眼底是濃濃的嘲諷,時金天大字不識一個,卻做足了風雅之事。

時金天坐在紫檀木的雕花太師椅上,臉上的顏色已經是十分的難看,手裏攥著一個藥瓶,正在往外倒著白色的藥片。

他見狀,便倒了一杯水,遞到了時金天的手裏。時金天吃下了藥片,又喝了那一杯水,才漸漸緩過氣來。

“建安,我這身體是一日比一日的壞了,好在淮幫有你在,我就算是哪天不在了,倒也能放心。”

他的目光在時金天的臉上略略一掃,不動聲色的道了句;“幫主言重了,您正值盛年,不過是近日為了幫內的事物操勞過度,一時體力不支罷了。”

時金天搖了搖頭,望著沈建安的眼神卻是銳利如刀,幾乎要將他看出個窟窿出來。

沈建安神色淡然,那一張俊朗的麵容上是麵無表情的,眸底是一如既往的寡淡,薄唇緊抿,看不出絲毫的端倪。

時金天的眼底劃過一絲陰狠,對於掌握不了的人物,他的手段一直都是痛下殺手。即使,眼前的人是他的女婿。

沈建安在淮幫中的勢力,已經與他不相上下,若非如此,他也不會甘心將女兒嫁給他。他一麵在心中謀劃著,一麵站起了身子,似乎要伸出手在沈建安的肩膀上拍一拍,以示鼓勵,可就在他這一站起來的瞬間,竟然有一口鮮血從喉嚨裏噴湧而出。

時金天大駭,臉如金紙,身體也是開始搖晃起來,瞳孔裏刹那間就泛起了灰白色。他一口氣上不來,伸出血淋淋的手攥住了沈建安的衣角,掙紮著道了一句;“快把藥給我.....”

沈建安隻任由他抓著自己,一雙黑眸卻是炯炯的望著時金天,嘴唇抿的猶如利刃一般,唇角淡淡浮起一抹嘲諷,動都沒有動一下。

“藥——”時金天又是喚出了聲。

沈建安揮開他的手,時金天立時便麵無神色的跌了下去,他大口的呼吸著,想喊人,卻早已經出不了聲音。

沈建安拿起拿一瓶心髒特效藥,他將瓶蓋打開,裏麵的藥片盡數倒在了自己的手心,他當著時金天的麵,漸漸握緊了自己的手心。將白色的藥片遂化為粉末,紛紛揚揚的從他指間落了下來。

時金天的瞳孔猝然放大,他用手指著沈建安那張森寒陰冷的麵孔,他的嘴唇在哆嗦著;“你.....你....”一句話還未完,他的手劃了下去,再無聲息。

是死不瞑目。

沒有人知道,那藥瓶裏壓根不是什麽心髒特效藥,而是與那藥片一模一樣的西洋維生素。

一個心髒病人,若是每日靠服用這種藥片用來維持生命,那純粹便是找死。

屋子一片死寂,沈建安目光淡淡的看著跌在地毯上的時金天,他的神情漠然,看不出一絲喜怒。即沒有大仇得報的喜悅,也沒有蝕骨的恨意。有的,隻是一種無力的空虛。

他從口袋裏取出一條帕子,從容的側過身子,將自己衣角上的血跡擦了擦,又順手把那帕子揉成了一團,扔在了時金天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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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一次見到她的時候,是他以個人名義去教會學校參加慈善募捐。

那個時候的他,已經正式成為淮幫的首腦人物。

而時金天,早已是暴斃而亡。

禮堂裏座無虛席,窗外走廊上擠滿了人。岑東林想到在碼頭的那次遇刺,幾乎急得滿頭大汗,所有的人全布置出去,裏裏外外,密密麻麻全是人。身穿黑衣的幫眾仿佛一個個樁子,隔不遠就有一顆,深深的釘在洶湧人潮中,劃出無形的一道鎖線。

禮堂裏的女學生拿著教會的紅本子唱讚歌,他坐在台下,靜靜的聽著。那些女學生甚至不敢將眸光轉向台下,不敢去看他。

他不知為何,心裏湧來一絲疲倦,總歸是叫人怕的吧,自己這個人。連最親近的機要東林平日見了,亦總是唯唯喏喏。 小說.傾世劫 最新章節162.番外之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