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禽掌

第12章 山窮水盡

正文第12章山窮水盡石繼誌聽後,心中忐忑不安;尤其是沙漠紅丹魯絲及沙、郝二女,都不由為他擔心十分。

那郝大鵬本以為三老歸來是一件喜事,卻見四人聞言竟無一麵帶喜容,不由一怔,遂問沙、郝二女道:“到底有什麽事?怎麽你們都這麽發愁?”沙念慈不由苦笑著看了石繼誌一眼,對郝大鵬道:“沒有什麽事,你別多心了,既是老爺子回來了,我們還要去見見呢!”郝大鵬心內雖疑,但到底不知究竟,隻好將疑慮暫置心頭,聞言皺了一下眉,石繼誌道:“既是三老有召見之言,尚望郝兄帶我前往,否則去晚了豈不失禮?”郝大鵬笑道:“晚輩正是來為師叔導路!”石繼誌遂含笑對三女道:“既如此,愚兄先去了。”

說著反身前行,郝大鵬忙追上前導而行,三女癡立著目送他二人。

石繼誌隨著郝大鵬一路前行,郝大鵬邊走邊笑道:“三位爺爺這次回莊,看樣子是高興透了,聽大爺說,他們非常想見師叔呢!”石繼誌隻是順口應著,轉過東閣,重回到方才石繼誌經過的白石巷道,兩側奇花隨風吐芬。

來至那幢竹樓前,郝大鵬步履放慢。

待走至那小靈湘館前,石繼誌抬頭一看,見館前懸著十盞極為精致的水晶珠球,內中空心引芯點火,其下滿裝水銀,如明月玉盤似地,灑下漫天的光雨,景致好不動人,可惜石繼誌此時一心惦念著見三老的事,竟是無心觀賞這等美景。

二人方在館前一停身,忽見館門輕啟,由內中走出一個垂髻待女將湘簾打起,二人隨同走進館中。

門內石地如玉,光可鑒人,壁上懸有雙劍一琴,另一青玉矮琴幾上,也有一琴橫陳,前有一形製奇古的三足小玉爐,嵌金楠木長案橫列在前,對麵各有一古樹根雕成的曲腕大椅,案上筆硯精雅,位列井然。

那三足小玉爐中,幽香鬱沉,餘煙猶嫋,幾側有一素香囊,似是方才有人在此伏桌弄曲未久。

郝大鵬回首笑道:“師叔請稍坐,待晚輩進去看看三位老人家是否浴罷。”

說著入內而去。

石繼誌心情不定,落座後不由四下又端詳了一番,心內由不得暗歎,這天山三者能置此室,果真不是俗輩了。

見那案上竹根大筆筒內,斑管如林,靠牆一長排書架,縹湘千帙,羅列整齊。

室中有一丈許大圓玉桌,上設茶具,旁列四石鼓,又有四尺方圓樹根雕成的矮桌,上設圍棋,棋盤就畫在桌上,旁有兩個細竹絲編成的棋簍,子分青白二色,俱是晶光閃閃,想知是上好美玉,此處還有幾件玉墩竹凳,無不清潔如拭,不染纖塵。

這七八丈見方的一間敞室,陳設用具無不華貴異常,右邊門洞處有青玉一方,上麵雕三字為:“解衣坊”,隱視內中有細軟蒲團數尊,可惜垂簾過低,不見內中詳景。

此室另端一排十五座臥被玉床,各有一床紅絨棉摯、一隻球枕,想是為浴後小憩用。

前室中間地上,有四方高大的古銅暖爐,火焰正熾,因此全室暖烘烘的,春意撩人。

當窗長案之上,一頭放著一個大花瓶,中插山茶梅花,一個長方大玉盆,內植數十箭水仙,盆底鋪著五色石子,由外透視,五彩繽紛。

石繼誌不由看得呆了,心想這小靈湘館真是人間天堂了,自己若能在此沐浴小憩一番,又該有多愜意!一念未完,卻見郝大鵬由內中月牙青石門中走出,笑道:“真不巧,三位爺爺早已浴罷,這會兒竟為各兄弟拉到後室去了。”

石繼誌方一皺眉,卻見那掀簾女侍已笑著近前道:“三老有言,如上官先生高足來訪,請即入後室一見,不須再稟了!”郝大鵬點頭道:“知道了!”這女侍含笑退至一旁。

石繼誌不由站起道:“既如此,我們去後室就是!”郝大鵬笑道:“師叔如有意,何妨在此先沐浴一番,稍行歇息,再至後室參見三老,也是一樣。”

石繼誌搖頭笑道:“不必了,三位老人家既有言囑見,還是即刻就去為好!”郝大鵬聞言點頭稱是,於是二人離開小靈湘館。

時已亥初,因這小靈湘館為全莊最幽靜之地,房舍又深,外麵熱鬧情形,二人在室內自是不無知。

才一出館,頓覺眼花繚亂,比起來時又添了好些氣象,原來此時全莊花燈多已點起。

先前沿途之執役人等,均已撤去,到處燈彩鮮華,明如白晝,一眼望去,高低錯落,燦若繁星。

行約裏許,石繼誌正暗中心急之際,那郝大鵬笑指前麵一堂道:“這是‘日照堂’,為本莊年節祭祀之地。”

該堂位於全莊中心,華堂軒敞,廣約三畝,高大異常,外有白石於台,層階寬整,畫棟雕梁,金碧交輝,四麵長簷下,各垂著一列約四五尺長三尺粗的梅花宮燈,當堂內卻是一燈未懸,隻點了蠟燭,每支約有七八寸粗細,高約三尺,香尚未上,隻在堂前小鼎內燃著沉香,香煙嫋繞。

隱見內中長桌上,陳列著各式燈籃,水陸幹鮮,肴蔬果餌,以及糕餅糖食之類,應有盡有。

案前四列拜墊,頭排兩個最大,第二排以次,俱是錦緞所製,氣象甚是肅穆莊嚴。

堂外平台階下一片廣場,當中白石雨路寬約兩丈,沿道滿栽翠柏,林木森森,粗可合抱,甬道盡頭處有一高大白玉牌坊,算是入門,對麵一列假山,左轉上一條懸有花燈的鬆竹小徑,又繞行十餘丈,由右側假山洞內穿出,走入鬆杉林,地勢漸作坡形,步步高起。

一到林外,豁然開朗,四麵花樹紛列,幾不見隙,繁燈照映,燦如霞鋪,當中一幢精舍占地畝許,隱聞笑語之聲由花徑中穿出。

近前一看,那精舍甚是高大,上作平台,中無梁棟,通體軒敞,內裏隻有幾處雕鏤精工的紫檀隔斷,房既高大,四麵又多富,明爽無比。

石繼誌方驚愣之間,郝大鵬已止步笑道:“此處是三位爺爺臥息之地,此時多半在內,師叔請小立,容後輩入內通稟一聲!”石繼誌不由笑道:“三位老人家不是已有不必再稟之言了麽?”郝大鵬不由笑著摸了一下自己的頭道:“真格的,我都給忘了!如此師叔就請入內吧!”二人遂前行而入,石繼誌見這園中和小靈湘館一樣,不見一絲雪影,並還有不少各色花蕊,紫菀紅嫣,雪鋪金綴,競豔爭妍,芬芳互別,各極其勝,再被四下燈光一照,越發泛彩流輝,無異人間仙境。

石繼誌方自驚歎,內裏卻有好些少年男女,一個個錦衣花冠,雲裳霞帔,金童玉女似地擁了出來,手中各持花炮之類。

他們一見石繼誌,俱是笑逐顏開地喊了聲:“師叔!”遂又好奇地擁著二人而入。

這些少年男女,有一半石繼誌今晨在演武廳見過,另一半卻從沒見過,聞師叔聲不禁麵紅耳赤。

郝大鵬向眾人引見,因人數太多,光見禮就見了半天,石繼誌留心記認著他們名字。

見禮方畢,郝大鵬笑問眾少年道:“三位爺爺呢?”內中一人笑道:“就在裏麵呢!三位老爺子怕吵,把我們都給轟出來了,你進去可輕著點!”郝大鵬答應著,回頭對石繼誌微笑道:“師叔,我們進裏麵去!”石繼誌隨其而入,見內中情景更奇,當前是一條甬路,一色地毯鋪地,整整齊齊直通到底,現出第三座門,兩旁相對有不少間房,外麵俱掛有門簾,四壁塗有淡青色油漆,淨無點塵,加以明燈輝煌,三五步便有一盞,俱是薄如蟬翼,上繪各色彩花人物山水的宮燈,極其華麗壯觀,雖王侯第宅也不見得有此氣象。

石繼誌不言不語,一直尾隨著郝大鵬前行,心內暗暗想:這天山三老名震天下,也不知到底是如何一副長相?我見了他們應該怎麽說才好呢……才想著,已聽郝大鵬低聲道:“到了!這就是了。”

石繼誌站定身形,微微整了一下冠,把衣服拉了拉,郝大鵬在門上輕叩了一聲,遂見有兩個短裝皮衣童子將簾打起,石繼誌方一驚,但入內卻不見有三老影子。

那室內設置簡單,一邊有一長排朱紅木椅,門角設一大一小兩隻火爐,爐旁各有一桌,桌上有架,嵌入牆內,放著無數大小茶具酒具,架側牆上,各有五尺見方的小門關著,不知何用。

石繼誌方想三老到底在何處,卻見一童子,已過去將靠裏一麵的門簾打起,另一小童當先搶進,輕喊了一聲:“客到!”便回首微笑招手。

郝大鵬笑問:“在裏麵麽?”那童子點了點頭,以手做式,令二人進內,石繼誌隻好一硬頭皮邁步而入,郝大鵬亦隨之而入。

石繼誌一進門,頓覺眼花繚亂,目迷五色,不由暗道了聲:“好講究的地方!”原來這地方是三老用以延客之處,大廳宏敞,差不多占了十來丈方圓的地麵,家具陳設乍看也數不清,隻覺金石書畫,無不畢具,四外門窗俱有錦幢垂掩,想是要觀賞窗外雪景,好些俱已卷起。

炕前排著兩列茶幾,十二把硬木太師椅,椅上鋪有虎豹皮褥。

正當中一座大楠木的炕**,下首坐著一個矮胖老頭,上首一個麵色紅如朱砂,頷下銀髯,長幾及腹,身材瘦高的老人,另外麵窗而立的是一個麵如冠王,頭戴小紅便帽,手執一串佛珠的老書生模樣的人物,那佛珠大如龍眼,在手裏摩弄著,偶一觸動錚琮連聲,顏色黝黑光亮。

三老見石繼誌進來,不約而同,含笑立起,那坐在炕上的胖瘦二老走下腳踏,石繼誌忙正容朝三老畢恭畢敬地行了一禮道:“弟子石繼誌,叩請三位老人家大駕金安!”那靠窗似書生的老人含笑道:“賢契免禮……久仰令師大名,為當今中原第一奇人,我兄弟早想一訪,隻是因今師俠蹤飄忽不定,一時竟不易訪到其落腳住處,難得賢契來此,且請坐吧!”石繼誌聞言不由心中暗喜,想不到三老如此仁善,自己竟想錯了他們了。

遲遲不敢就坐,一旁郝大鵬卻拉了他一下衣服低聲道:“師叔就坐下吧!三位爺爺是不喜歡客氣的!”石繼誌微微抬首一看,見三者目光正注定在自己臉上,而且麵上都帶著微笑,不由膽力一壯,造就向一旁太師椅上坐下。

有童子獻上茶,石繼誌不由又抬起了頭,微微欠身道:“弟子尚不知三位老前輩台前如何稱呼呢!”那胖老人忽然哈哈大笑了起來,一麵點頭道:“這話問得對!你師父認識我們,你卻是沒見過……”遂抬起隻又粗又短的手,一指身側高瘦老人道:“這是我二拜弟,人稱鐵扇老人,姓沙雙名夢鬥!”石繼誌不由心中一動,忙朝這老人鞠了一躬道:“原來是沙老前輩。”

一麵心中暗想,那玄衣道長黃明衝正是此老弟子,他要是知道了這事,不知會對自己何樣呢!想著朝這沙夢鬥看了一眼,見他發髯都一白如銀,雙目神光外射,正微笑著向自己點首。

隨後那胖老人又用手一指那靠窗而立的文士模樣老人道:“這是老三,人稱金笛生郝雲鶴。”

石繼誌又恭行了一禮,那郝雲鶴卻哈哈大笑著,一指那胖老人對石繼誌道:“這是我們老大白發王秦勉,孩子,這一下你該都認識了吧?”石繼誌又恭行了一禮,口中連連道:“弟子久聞三位前輩大名,今夜得見,何其榮幸,尚請三位老前輩麵授教益才是。”

老大秦勉目視著石繼誌,良久不發一言,送麵現微笑對沙、郝二老道:“此子果然品骨資稟俱是極上之才,上官兄得徒如此,應能將他那一身蓋世武功傾囊相授了!”二者聞言俱是連連點首,石繼誌不由麵色微紅,頗覺得不好意思。

那鐵扇老人對石繼誌一笑道:“令師一向可好?如今是否同賢契一道上了天山?”石繼誌忙應道:“家師因事刻下正至苗疆一行,僅弟子一人來此,向前輩們恭請俠安!”三老不由得對視了一眼,麵色微帶驚奇,那鐵肩老人依舊對石繼誌笑道:“難得你來此,居然還送了那麽貴重的一份禮……這王蜜正是我兄弟平日極想得到的東西,因小徒前年身中蠱毒,非此王蜜不治,難得你送了這麽多,老朽不妨先代我那徒弟向賢契致謝了!”石繼誌一聽,心中頓時冷了一半,暗暗叫苦不迭,不由愣在當地,竟答不上一句話來。

白發王秦勉笑向郝大鵬道:“你石師叔的住處可曾預備好了?可要善為照顧!”郝大鵬插言道:“大爺已在三位爺爺坐禪的‘南明軒’內,替石師叔安置了住處……”三老聞言,不由頓時臉色大變,各自又對看了一眼,那白發王秦勉忽然皺了一下眉道:“那豈是待客之地!你馬上傳話下去,速將你石師叔行李移至小靈湘館內。

快去!”石繼誌不由紅著臉起身道:“小侄除了有限物件係於馬身外,別無長物,老前輩不必再張羅了。”

那郝大鵬已應聲而去,石繼誌暗忖三老果然無一不是清逸超俗,雙目中神光炯炯,一望即可判斷出,三人各懷有一身驚人的內功。

那白發王秦勉忽然笑道:“賢契此行,有何貴幹?”石繼誌臉色頓時一紅,不由低下了頭道:“弟子此來,是向三位老人家請罪來了,尚請三位前輩看在弟子無知麵上,察實予以寬容才好!”此言一出,三老俱是一驚,白發王秦勉強帶笑容道:“這是什麽話?賢契你且說來。”

石繼誌不由偷偷瞧了那鐵肩老人沙夢鬥一眼,見他正睜著一雙閃閃光瞳注視自己,不由愈覺難以出口,猶豫為難了半天,輕歎了一聲道:“弟子此言一出,怕三位老人家即刻就容不得弟子了!”金笛生郝雲鶴微皺雙眉道:“石繼誌,你且說來,難道還會有這麽嚴重的事情不成?”石繼誌這才微微抬起頭來,注視著那位鐵扇老人沙夢鬥道:“好在事情即已發生了,弟子此行旨在請罪,尚盼三位老人家莫為已甚,一切從寬發落才好!”鐵扇老人沙夢鬥聞言,似已猜知此事與已有關,一聲不出,隻是用一雙光瞳注定這年輕人,石繼誌滿麵通紅地道:“弟子往昔追隨家師在峨嵋小刃峰習技時,不意開罪了貴高足,那位人稱玄衣道長的黃明衝師兄……”此言一出,那鐵扇老人麵色微變,冷冷地對石繼誌點頭道:“不錯,我們是有這麽個徒弟……你們又是如何結下怨的?你不妨說說看,我們決不會偏袒他的!”石繼誌聞言歎了一口氣道:“隻怪弟子當時年少氣盛,再者那黃道兄也確實欺人太甚,這才和他交起手來,隻恨弟子一時收手不住,竟……”他說至此,三老俱是一驚,都不由挺身而起,尤其那沙夢鬥,嚇得張大嘴道:“什麽?你說什麽?”石繼誌歎道:“那玄衣道長非但要硬搶弟子已得之王蜜,且拔劍在手,屢次侮辱弟子,弟子一時忍受不下,竟和他大打了起來,一時失手,竟將黃道兄右腿震斷……”言未了,猛聽那沙夢鬥一聲大喝道:“小畜生!你好大的膽!”頓覺一股無比罡勁排山倒海似地透胸而來,石繼誌不由大驚失色,慌忙中向右一閃,施了一招“懶驢打滾”滾出三尺以外。

那淩厲的掌風一擊不中,沙夢鬥往回一帶掌,竟將那股罡勁之風帶了回來,方要再出手,似已為那白發王秦勉止住,一麵冷然道:“石繼誌,你起來說話。”

一麵低聲對那沙夢鬥道:“人既來此,難道還怕他跑了不成?且聽他詳細說來,若有輕視我兄弟之意,至時再處置他也不遲!”石繼誌在說話時早就料及此老有此一著,所以見那沙夢鬥才一抬臂,已防到此一著,就勢往外一滾,待沙老收勁之時,他已再度起身,驚魂乍定之下,見沙老爺子滿頭銀發根根倒豎,不由也觸動怒火,暗忖自己此來本沒存僥幸之心,再者在當時情況下,就是任何人也是受不了,這老人居然不問青紅皂白,舉手就打,也未免欺人太甚!想到此不由劍眉一挑,一挺腰,麵帶冷笑道:“沙老前輩請暫息怒火,晚輩要是畏罪,也不就來了,既來了,本就未把生死放在眼內……”話未完,即聽得沙夢鬥斷喝一聲:“住口!”石繼誌不由一怔,那沙夢鬥又厲聲道:“石繼誌,做好大的膽……居然傷我門下掌門弟子,還敢來此理論,你是沒有把我們這三個老頭子看在眼內!好,好好!想不到上官老兒一生素樸,臨老卻教出這麽個徒弟,今日你得還我個公道!否則,我老人家可要為你師父好好管教你一番了!”石繼誌萬萬想不到,自己進來時三老尚是一團喜容,隻這一會兒竟變得如此暴怒,真是喜怒隻在刹那間,聞言不由微頓了一下,冷然道:“老前輩完全錯會了弟子此來用意!請想,當時動手過招,弟子隻是迫不得已,再者那黃道兄持劍,弟子僅是空手,完全是被迫才展出那套七禽掌來……”說到此,三老人麵色俱是一驚,萬沒料到,眼前這年輕人,竟會連當今天下談來讓人嚇掉牙的“七禽掌”也學到了手,自然是不由大吃一驚了。

石繼誌又接道:“弟子自知這套掌法隻要一施展出來,直如一氣貫通,一發即不可中止,無奈貴高足一再冷嘲熱諷,勢非迫使弟子展出此一套掌法不可,沒想到隻一開式,他就撒劍傷在起式雷厲三翅之下,若非家師及時趕到,恐怕那黃道兄已沒有命了。”

聽到此處,那沙夢鬥不由銀發根根倒豎,口中連連冷笑,金笛生郝雲鶴和白發王秦勉倒是盛怒已消,隻是毫無表情地用目光注定石繼誌,似待聽其下文。

石繼誌送冷冷一笑道:“家師事後大怒,幾乎將弟子趕出門牆,後囑弟子親來麵謁三位老人家請罪,如將實情全部道出,或可得到三位前輩寬宥,卻不知話未及半,竟遭沙老前輩暴怒,實在出人意料之外……”鐵扇老人哈哈一陣狂笑,聲震屋瓦,半晌方絕,他猝然一繃麵容,冷然道:“石繼誌,你好一張利口!不錯,你此來可謂盡仁盡義,可是,我徒弟豈能白白就如此變成了殘廢?石繼誌!你且說說看!”石繼誌不由一時默然,最後抬起了頭道:“那麽老前輩意思是……”一旁的金笛生郝雲鶴笑眯眯地走近石繼誌身旁,點頭道:“石繼誌!你且放心先到小靈湘館中去休息吧!總之,這事情總是有一個交待的,在未處置以前,你卻不能擅離那小靈湘館一步,否則將對你不利,你知道了麽?”石繼誌點點頭道:“弟子遵命!”那郝雲鶴遂揮手道:“那麽,你就去吧!”話一畢,童子已掀起了軟簾,金笛生郝雲鶴口中道:“送石公子至小靈湘館,傳沙俊,有話安置他!”那童子答應著,有一人向外跑出,另一人卻緊跟在石繼誌身後,石繼誌向三老鞠了一躬,這才隨著童子出廳而去。

一至院中,正逢那郝大鵬笑眯眯奔回,見到石繼誌,不由脫口笑道:“師叔怎麽出來了?師叔的東西,已撤至小靈湘館了……”石繼誌不由微笑道:“有勞你了,我現在已欲去小靈湘館,三位前輩大概是要休息了。”

說著正欲轉身而去,郝大鵬卻笑道:“既如此,我陪師叔去好了。”

說罷轉身對那小童道:“你回去吧,我送石相公好了!”那童聞言領命而回。

郝大鵬見一路石繼誌低頭無語,似乎心事重重,也不便說什麽,隻是心內暗奇。

二人一路並排而行,但身後卻暗暗隨著一人,萬燈照耀之下,隻見他長服便履,閃掩於花葉空隙之間,卻正是那金笛生郝雲鶴。

他一直尾隨二人,閃躍騰挪之間,竟未帶出一點聲音,一直送石繼誌入了小靈湘館,才見他微定身形,歎了口氣道:“果不愧是一個至仁至義的青年!”原來郝雲鶴名義上雖令石繼誌回館歇息,但暗中卻借此來暗察石繼誌是否是誠心來此謝罪,既然現在他知道了三老將對他不利,勢必將在中途脫逃,所以他暗暗跟上了,心想隻要石繼誌果有此念,自己就現身予以重擊;卻見他沿路竟是一聲不響,毫未有脫逃之念。

郝雲鶴看在眼內,不禁暗暗佩服,反倒對他生出了不少好感。

見石繼誌入了小靈湘館之後,郝雲鶴才轉回莊內,差人暗暗監視石繼誌,不令其出小靈湘館一步。

郝大鵬送石繼誌入小靈湘館之後,略事安置了一番,這才轉出。

石繼誌入內之後,一時反倒泰然,舒舒服服洗了個澡。

原來這小靈湘館內是由山中引來的溫泉,故此人浴其中極其舒暢。

石繼誌洗完澡,一個人側睡在那軟榻之上,隱見窗外煙火漫天,不時傳來些嬉笑之聲,他這才知道,原來次日就是除夕之夜了,臥眉莊內一班弟子們,正在鳴放自製的各式鞭炮。

他一人看著窗外一切,一時感慨萬千,坐起身,行至那室內長案之前,取過那麵古琴,感慨地隨手撫弄著琴弦,發出一片錚琮之聲。

一曲方畢,卻見那室外軟簾啟處,一位發梳雙髻的少女探頭對他笑道:“公子還不休息,夜已經很深了呢!”石繼誌不由放下琴微笑道:“多謝姑娘!隻是我一時尚不想睡……”這少女遂回頭看了看,笑著掀簾而入,石繼誌發現她竟是方才初來時那開門的少女,看她一身大紅緞襖,裝束頗像是名小丫鬟,不由問道:“姑娘可是負責管理這小靈湘館的?你叫什麽名字?”這小丫鬟臉色微微一紅道:“我名叫露明,正是負責侍候這小靈湘館的丫鬟,素日都是三人,今晚因莊裏熱鬧,她們都跑出去看,所以這裏隻剩我一下……”石繼誌不由微笑了笑道:“哦……原來如此!”那小丫鬟欲言又止,最後微微笑道:“公子,你敢是姓石?”石繼誌不由一怔,點點頭道:“不錯!我正是姓石,你是……”那小丫鬟又回過頭看了一眼,走近一步,微微皺著一雙秀眉道:“看公子一表人才,決不像一個壞人,怎麽三位爺爺卻會如此對付你呢?”石繼誌佯作不知地奇道:“不是對我很好嗎?”露明又上前一步,麵露不安地小聲道:“適才小婢在外,大爺突然來此,把小婢喚至一旁,叫我好好監視你,並且說另有人在這小靈湘館附近監視公子,還說什麽是三位爺爺親自傳的命令……”石繼誌不由微微皺了一下眉,心中暗笑這天山三者也太輕視自己了,如說要跑,這幾個廢物點心又豈能看得住自己。

他聞言隻是點頭道:“啊?有這種事……”那小丫鬟好心道:“其實公子隻要不出這小靈湘館,自然沒有什麽事情了;在這小靈湘館內,一切有小婢服侍,決不會令公子受絲毫委屈。”

石繼誌不由微笑道:“其實我才不想出去呢,倒要多謝姑娘的美意!”露明遂啟唇一笑道:“真格的!我竟忘了,給公子預備的點心還在外麵呢?我這就給您拿去!”說著轉身而去,石繼誌忙道:“我還不餓呢!”露明回頭笑道:“這是廚房新烙的幾張油酥玫瑰餅,另外一小罐蓮子核桃粥,公子吃著玩吧!”說著轉身而出,須臾即回,手中托了一個食盤,將上麵食物取出,又小心地為石繼誌盛了一碗端上,石繼誌隻好接過,一麵吃一麵含笑道:“這蓮子粥做得真好!”露明笑眯眯地看著石繼誌,欲言又止地叫了聲:“公子!”石繼誌停著看了她一眼道:“姑娘你還有事麽?”那丫鬟忽然臉一紅道:“那位……和公子同來的姑娘,她……她是公子什麽人呢?”石繼誌不由一笑道:“她隻是我半路認識的一個朋友,這位姑娘人稱沙漠紅,本事可大著呢!你問她做什麽?”露明不由連連搖頭道:“我隻是隨便問問罷了……”石繼誌經她一問,不由暗念沙漠紅丹魯絲此時也不知如何了,自己此行雖是冒險而來,總還算是咎由自取,那沙漠紅丹魯絲卻是何苦呢?萬一此間事了,自己又該如何待她呢?他想到這些惱人的問題,不由劍眉深鎖,一時哪還再吃得下東西。

經此一念,不由又使他接二連三想起了許多人,首先是程友雪,這位和自己定情最早的人,也是這些年來自己思念最殷的一人,本打算此間事一了,自己天涯海角也要訪到她,一訴相思之苦,卻不知竟**錯陽差,偏偏會在路上遇到了她,甚至於和莫小晴三人之間又生出這些波折……想來真是痛心已極,於是他腦中又轉向了另一個戀人,這人個子高高,一雙明亮的大眼睛開合之間流露出無比的情意,她就是司徒雲珠。

石繼誌不由長歎了一口氣,心想,她如今又如何了呢?這司徒雲珠心眼之窄更較這幾個更甚,如她知道自己又結識了莫小暗和沙漠紅丹魯絲二人,還不知會如何生氣呢!想想自己也真是冤枉,這莫小晴和丹魯絲俱是瑜亮並生的人間尤物,天下哪裏找不到如意郎君,卻為何隻是苦苦纏定自己,想來真是頭痛……看來此二人一時之間定還不會死心,早晚勢必有一番麻煩……那丫鬟露明在一旁見石繼誌不時皺眉歎氣,也不知他心中愁些什麽,一麵收拾桌上的碗筷,一麵笑道:“公子,你想什麽呀?可別急壞了身子,身體要緊,小婢陪公子下盤棋如何?”石繼誌不由微笑著點了點頭道:“好吧!”於是二人到白玉紅木桌旁對麵坐下,取過盛棋子的小竹簍,下起棋來。

石繼誌忽然想起一事,不由問那小丫鬟道:“對了!三位老爺子此次回莊,聽說還帶來了一個人,是不是?”那小丫鬟展眉笑道:“公子不說我都忘了,我還想問問公子呢!那人竟是一個瞎子,而且還斷了一隻手,真奇怪,三位老爺爺帶這麽一個人回來幹什麽?”石繼誌聞言一驚,不由追問道:“你可知道這怪人被安置在什麽地方?”露明仰臉想了想,搖頭道:“我倒沒注意,隻是我聽說三位老爺子對這怪人好像特別好似的,聽說安置在……大概是在三位老爺子平日坐禪的地方。”

石繼誌聞言暗道:“果然是了。

想不到那瀟湘子果然為三老活活綁回,其用意可想而知,定是迫其吐授那壁上的兩儀圖解了。”

想到此不由心中微微動了一下,因恐這瀟湘子會為三老所迫,將那兩儀圖解精華道出,三老如今所以未敢太過囂張,主要是心目中尚還畏懼著一個上官先生,倘若一旦將這“兩儀圖解”學會,那時恐就難免故態複萌,為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