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禽掌

第17章 雨中老人

正文第17章雨中老人石繼誌一麵回答著老人的話,卻見對方一雙目光始終沒有離開自己。

聽完了自己的話後,老人點了點頭,露出了一絲微笑,又把目光轉向江中,望著那滾滾浪花,似聽得他低低地歎道:“這可怎麽了啊……”老人的語音很低,但石繼誌卻聽了個滿耳,心中不由一動,但他卻不明白這瘦小老人的言中之意,一時隻是怔怔望著對方。

這一注視,始令他感到到,這老人簡直太瘦了,那**的上身,露出慘白的顏色,肋骨曆曆可數,隨著他的呼吸一起一伏的動著。

他腳上穿著一雙青緞挖雲薄底快履,似乎和他身上的漁夫打扮,顯出不大相襯的格調,如果他不自說是漁夫,石繼誌真有些疑心他是一個教書的老文士呢!這老人被石繼誌這麽注視著,臉上竟絲毫沒有驚疑之色,反倒朝著石繼誌一笑道:“相公,如果我猜得不錯,你一定是湘省人,是不是?”石繼誌不由一驚,點了點頭道:“不錯呀!你怎麽知道?”老人一麵伸出手摸著頭上的濕發,一麵笑了笑道:“我從口音中聽出來的。”

石繼誌愈發張大眼睛道:“可是,我口音中一點也沒有鄉音呀!”這瘦小的老人嘻嘻一笑道:“我老頭子已八十歲了,去的地方可多了,隻要誰一開口,我準能聽出他是哪裏人,這沒有什麽奇怪的。”

說著他又用手摸了一下臉,石繼誌竟在他再次舉手之間,清清楚楚地看見,他右手的食指竟是血也似紅,而且較其它指略粗一些。

這本也是一般常態,正和某些人生著怪瘤怪痣一樣的,並不會引起人們多大驚疑。

石繼誌隻多看了一眼,也就沒有再把它放在心上,遂把目光視向一旁。

天已過午,日光下射,水麵上蕩起金光萬道,這條小船滿飲江風,如箭般在水麵上行駛著。

那老二也醒了過來,老幺讓他躺在船板之上,讓陽光曬著,去去身上的寒氣。

石繼誌見老人倚處正是背陽,不由建議道:“老人家,你也躺到外麵曬曬太陽吧!去去寒!”老人搖了搖頭道:“不用!”這兩侖簡短的字由他幹癟的嘴唇吐出,遂低下了頭,似在想著一樁極大的心事,不時還用他那又長又白的指甲在船板上劃著,發出吱吱的聲音。

他偶爾還用目光來看石繼誌,但是石繼誌隻要一看他,他又把目光轉向一旁去了。

一人在外坐了一會兒,石繼誌站起笑了笑道:“我要進艙去了。

老人家隨便走走,沒關係!”老人竟也跟著站起身子,笑了笑道:“我也正要進去,天快下雨了……”石繼誌不由暗笑道:“現在這麽大太陽,怎麽會下雨呢?”想著不由皺了一下眉道:“不會吧!這麽大太陽怎麽會下雨?”老人伸出那根其紅如血的手指往遠遠天邊一指,口中沉聲道:“現在是北風,你看見沒有?那雲層不一會兒就飄到我們上空,至多再有一盞茶的時間,就該下雨了!”石繼誌順著老人手指處一望,隻覺得遠遠有幾片黑雲,卻決不相信就會飄過來,而且還如老人所說,一盞茶時間之內會下雨。

石繼誌隻朝老人笑了笑就進艙而去,老人也接踵而進。

誰知果然不一會兒,風起雲聚,吹得這小船前伏後仰,跟著閃電一亮,打了一個震天響的霹靂。

石繼誌不由對著老人一笑,心想:“倒被你猜中了,果然是下雨了……”想著忙站起身來,去關那艙門。

卻見老人忽然眉頭一皺,撲到艙口向天上望了望,回頭叫道:“可不得了啦!馬上就要起大風了,小船若不躲,非被吹翻不可!”石繼誌不由大吃一驚,尚未開口,卻見由外跑進那管船的老麽,一進門就驚慌失措地叫道:“不得了啦……龜兒子起風了……相公!你看郎格辦嘛?”石繼誌不由急道:“還不趕快把船弄到一個避風的地方去,問我做什麽?船真翻了,大家都活不成了!”老幺聞聲翻身就往外跑。

石繼誌卻聽見那瘦小的老人咧嘴一笑,一麵搖了搖頭道:“沒有用,沒有用……如果我猜得不錯的話,此處水麵正是馬口渡,根本就沒有山彎躲!”石繼誌聞言頗不以為然,心想:“你這老家夥真是不明事理,白活這麽一把年紀了,也不想想你自己那條命是怎麽撿來的,居然還如此幸災樂禍。

真要是船翻了,你也活不成呀!那時候哪個王八蛋才救你呢!”想著賭氣沒有理他,但一會兒艙簾起處,老幺驚慌滿麵地又跑了回來,一麵向著石繼誌叫道:“哎呀!格老子垮了!龜兒是馬口渡,硬是沒得地方攏船……完了……”這老幺說著話,還一麵跌足猛歎,那樣子如喪考妣一般。

石繼誌氣得罵了一聲:“沒出息,你哭什麽嘛?”說著自己冒雨麵出,仰天一看,隻這一刹那,天色又由昏暗變為紫紅色,果然是狂風欲來的現象,石繼誌看得暗自驚心。

其實他倒不是怕自己逃不出去,而是擔心這船上的幾條性命。

他身為俠義中人,又豈能見危而自逃?往四下一看,窮目所見,真是一片茫茫,水麵上此時竟無一隻來船,黃豆大的雨點灑在水麵上,就像是一大鍋開了鍋的稀飯一樣。

石繼誌這一看不禁心裏有些慌,忙掀簾而入,對那老幺道:“那我們趕快往回路走吧!你不要守在這裏呀,光守著有什麽用!”老幺哭喪著臉正要外出,卻見那怪老人又是嘻嘻一笑道:“來不及了,來不及了,要是往後走,還不如往前走,不過前後反正都是死路一條!”石繼誌不由氣得冷笑了一聲道:“照你這麽說,那我們隻有坐以待斃了?”老人聞言,伸出拇指擦了一下鼻子,一麵笑著搖了搖頭道:“小夥子,遇事要沉著一點,哪這麽容易就死人了!你看你們一個勁跑進跑出,忙得跟孫子一樣,我老頭子又忙了些什麽沒有?”老麽唯恐石繼誌生氣,忙在一邊插口道:“哎呀!龜兒老頭子,到了這個時候,你龜兒還吊啥子胃口嘛,曉得你歲數大,經驗多,講出來大家聽一下嘛!要是翻了船,第一個淹死你龜老兒的!”那老人被這老麽一口一個龜兒罵得臉上青一陣白一陣,要是在平日,他哪能忍受這個,隻是今天這個場合,完全是他一番深心安排,自然不便因一時氣而暴露了身份。

隻得一翻那雙鼠眼,由鼻孔中呼了一聲,點點頭道:“小子!你說話口頭上積點德好不好?我老人家要不是身體不好,看我揍不揍你!”經此一鬧,石繼誌反而火氣全消,忍不住笑勸道:“算了!老人家你也別吵了,不過你剛才那副樣子是有點氣人,你倒是說說看,是不是有辦法躲一躲!”這老人聞言才咳嗽了幾聲,嗆出了一口粘痰,一麵點了點頭道:“當然有辦法!我話還沒說呢,你們就一個勁急,急有什麽用!”說著對老麽道:“夥計!可別再閑著了,趕快下帆,把剛才那快淹死的小子叫起來,告訴他別再休息了,你們哥兒倆一人持一把竹篙,往左邊撐船,聽我的命令撐,絕錯不了!”老麽聽得直點頭,到了這個時候,也隻有聽他的了,聽完話慌忙跑出去了。

石繼誌在一旁聽得心中直笑,心想:“這老頭也真行,自己不想想方才差一點兒淹死,命還是人家救的呢!這會兒居然發號施令,看樣子倒還真神氣呢!”想著不由撲近艙口,見那老幺正在桅杆之下,欲攀身上去解繩。

石繼誌由身上摸出兩枚製錢,口中對老麽叫道:“不用了!”說著話,右掌一翻,這兩枚製錢就帶著一陣輕嘯之聲,隻一閃已至當空,接著是“嘣!嘣!”兩聲繩索的裂斷聲音,那大帆曄啦一下落了下來,把這船震得左舞右晃。

石繼誌正要轉身,卻聽見背後一聲陰沉的低笑聲,接著道:“好指力,好勁頭!”回頭一望,卻是那矮老人正負手仰頭往上看著,滿臉帶著一種奇異的表情。

石繼誌隻望著他笑了笑道:“雕蟲小技,不值一笑。

喂,老人家,我看救命要緊,我們都別閑著了,一起到外邊去幫著他們劃船好了!”老人露出一口包牙,哧哧一笑道:“我老人家身上沒有四兩肉,你要叫我做苦活,那我可做不了,我隻能動嘴皮子。

走!我們就到外麵去!”石繼誌聞言笑了笑,也就忙走出艙麵,見老二和老幺果然人持一篙,在水裏撐著,直往左邊撐去,隻是江水太深,每一撐篙,篙頭幾乎要到了水麵才能紮到底,看來二人吃力異常。

老人看著他們也直皺眉頭,石繼誌不由歎了一口氣道:“我來助你們一臂之力吧!”說著走向船尾,猛然八字步向兩下一分,打了個千金墜,將身形定住,然後氣納丹田,逼罡勁於雙掌,喝一聲:“走!”跟著右掌斜著向前下方水麵上一推,但聽“哧”的一聲,水花噴濺了一尺,那船由不住向前衝出了丈許,隨著左掌又推出,船身又進丈許。

於是隻見他左右各一地運用著雙掌,那船前進之勢,竟是比上了帆還要快。

老二和老幺,都不由驚得瞠目結舌,一時你看我我看你,簡直不相信人世之間,還有這種奇事。

而一旁的矮小老人更是看得心驚肉跳,那雙深四在眶子內的鼠目牢牢地盯視著這個年輕人,時而見他麵現驚容,時而聽他低頭歎息,隻是這種表情沒有人去注意罷了。

這隻小船被石繼誌用乾元內力催動,不一刻已駛出了三裏以外。

這看在那矮老人眼中更是吃驚,因為武林中也有用內力催舟的,如“流雲飛袖”、“浪趕金舟”等手法,亦同樣可使舟身前進,可那隻是短時間的事,勉強可走裏許,已是不常見的高手了。

而眼前這個石繼誌,卻和沒事人一樣,催舟走出了三裏以外尚不歇手,這種驚人的乾元內力,確實是老人畢生未曾見過的。

如此又行了約裏許,石繼誌才回過頭來,對著老人道:“喂!老人家!到底上哪裏去呀?江麵這麽寬!”隻這一會兒,天空已有了動靜,呼呼的風自四下吹來,水麵上起了明顯的動蕩。

小舟在水麵上一起一伏,不時還打著轉。

石繼誌在後舵,愈發感到行舟之困難。

老人見狀,忽然叫了聲:“快往前彎!”說著自己拿起一篙,往水麵上一點,那船就往右傾斜了過來。

石繼誌再一催駛,才又走了數丈,眼前竟到了一處斷壁,大家不由叫起苦來。

眼看這船頭已快撞上了,老人長篙點處,那船身又不由自主地向左歪了過來。

猛然他又跑上船尾,用竹篙在石壁之上點了一下,船卻又向左彎了過來。

老二和老幺隻以為老人忙昏了頭,亂點一氣,方要出聲喝止,可是目光望處,老人這一竹篙,將船頭彎得正到好處,眼前竟是一處僅可容這條小船船身的石弄,小船一彎過來,正好穿行在內。

立刻船身平靜了許多,雖然外麵風勢已逐漸加大加疾,可是這小石弄裏,卻是平靜異常。

石繼誌見狀不由含笑收手上前道:“老人家有一手嘛,原來你會弄船啊!”老人隻是咧嘴一笑,此時大雨傾盆,每個人早都成了落湯雞似的,被淋得裏外濕了個盡透,尤其是老人,方才才曬幹的頭發,此時又貼在了臉上,身上的衣服被水一澆,緊裹著那瘦小的身體,看來真像是一根旗杆。

石繼誌要入艙避雨,卻見老人雙手連搖,在四外巨大的波濤聲中吼叫道:“小夥子!這可不是好地方,一會兒大水來了,小船非被衝出去不可,快隨我上岸去,先把小船好好拴上!”石繼誌一聽果然有理,老幺和老二更是不等交待,已七手八腳,下錨的下錨,拴纜的拴纜,須臾已把小船給定住了。

石繼誌把隨身包裹帶在了身後,在艙內把那匹自己愛如性命的汗血寶馬牽了出來,回頭對船上老二和老幺道:“走呀!”不想老幺卻哭喪著臉道:“相公,你先走吧!我們舍不得這條船,而且狗熊還受傷躺在船上。”

石繼誌知道他們是靠船吃飯的,要想叫他們棄船逃生卻是辦不到,就由身上拿出了一塊足有十兩的大銀子,遞給那老幺道:“這就算是我的船錢,我和這位老先生先上去避避風,等風停了再下來,你們就在附近躲一躲,照顧著船就是了!”老幺大喜接過,連連道好。

石繼誌抬頭看了看,離著岸邊還有一兩丈高,怕老人年老力弱攀登不易,所以把馬遞過道:“老人家,你騎我的馬上去吧!我先上去了!”說著一振二臂,已拔上了那堤邊。

回頭一看,老人光上馬背就上了半天,他身子才一坐好,那匹馬已一坐後腿,“嗖”的一聲跳上了岸。

石繼誌一縱身,也上了馬背,一夾雙腿,這汗血馬在大雨巨風中一聲長嘯,放開四腿就跑。

石繼誌還怕馬行太快把這老人從馬上摔下來,所以一直用手扶著他。

如此跑出約有五裏之地,風聲更加大了,暴雨如珠,打在臉上,就像是被針紮一樣痛,尤其是那種風聲,就如同萬馬奔馳一樣。

石繼誌有生以來還是第一次經曆過這種大風,也不由嚇得心驚肉跳,在馬上連連問老人道:“喂!老人家,你不是有避風的地方麽?怎麽還沒到?我可真有點害怕呢!”老人送抬左手向外一指道:“那不是麽?”石繼誌隨他手指處向外一望,不由心中大喜,原來目光望處,竟有一幢建築在半山穀中的巨大石屋,看來頗為講究。

石牆延約數十丈,漆黑的大鐵門緊緊關閉著,院內更是修石巨室,無不井然。

石繼誌想也沒想,此處荒山野港,何來如此宏偉建築,一時隻為避風雨逃命要緊,見狀不由一磕馬腹,那馬立刻馳行如風,一霎已馳近那大黑鐵門之下。

石繼誌正要下馬去叩門,老人卻大聲叫道:“不要敲了,跳進去就是了!”石繼誌一想逃命要緊,竟照著話做,一長身已飄入牆中,遂聽一聲馬嘶,那匹汗血馬見主人躍牆而入,竟跟著隔牆竄了進去,又聽“啊喲”一聲,竟把那老人由馬背上給顛了下來,還一個勁呼痛。

石繼誌忙把老人扶起,見院中各室室門都緊緊關閉著。

老人一麵揉著被摔的屁股,一麵用手指著前麵一所建築得極為精雅的石室道:“我們到那裏去吧!”石繼誌不由一怔道:“莫非你認識這家的主人麽?”老人一麵前行一麵笑道:“多少年的老朋友,怎麽會不認識?”說著率先往前行著。

石繼誌一聽才放下心,心想:“怪不得,他好像是來到了自己家似的,原來竟是他的朋友!這真是一個怪人!”風勢更大,庭院中大樹盡摧,樹倒上揚,石繼誌若非有極高功力,恐怕連身子也站不住了,再看老人,卻不知怎麽竟已先跑到了那石簷之下。

遂見他瘦小的拳頭在那門上拚命地打著,發出“砰砰”的如雷巨聲。

石繼誌牽馬隨其身後,老人手上一麵敲著,口中還大聲喊道:“怎麽!人都死完了是不是?開門呀!開門呀!”如此叫了好半天。

石繼誌心中直好笑,心說到人家叫門,哪有這麽說話的?正想勸他一句,不想門卻開了,二人一馬都險些衝了進去。

那開門的仆人嚇了一跳,口中大叫道:“喂!喂!這是怎麽一回事?這是哪來的一夥人馬?”不想話未說完,卻突然驚得張口結舌,目光卻注定在老人麵上,口中呐呐道:“原來是……”老人一揮手道:“沒事,快去請溫老先生出來!快去!”說著乘石繼誌回頭的時候,對著這仆人眨了一下眼,這仆人口中啊啊答應著,慌忙上樓而去。

石繼誌往內一看,竟是一間極為豪華的客廳,廳中懸滿名人書畫,靠著壁角排著兩列太師椅,幹淨得不染纖塵。

老人已把外衣脫了下來,一麵擰著水。

那仆人匆匆下樓,朝老人一鞠躬道:“主人馬上就來,請您老人家坐坐!”說著由石繼誌手中接過了馬。

老人回頭道:“告訴馬房,好好把馬毛擦幹,上好豆子,加黃酒雞蛋!”石繼誌一麵口中連道:“不麻煩了……”心中卻不由暗想:“這老頭也太隨便了,盡管是老朋友,也沒有這麽隨便的道理!”而且他心中奇怪,老人說的那一套喂馬行話,分明像是一個老江湖,卻為何是一個毫不通技擊的老人,而且連馬都不會騎呢?那仆人答應著把馬由內廊牽出,老人遂以主人姿態揮手道:“老弟,隨便坐!隨便坐!”石繼誌也就不再客氣,心中卻由不住暗暗想,今天幸虧是遇見這位老人家,要不然此時怕早被巨浪卷入江中了,那時即使自己有天大的本事,也難免不被江水吞沒而死無葬身之地了。

想著心裏不由對這陌生的老人生了不少敬愛感激之心。

又見由側門走進另一仆人,雙手捧著茶盤,在二人幾前上了茶。

遂聽見梯口上門一開,跟著閃出一位年近五旬的瘦高老者。

這老者雙目神光奕奕,身著一件藍服長衫,足下是一雙錦緞便靴。

一出門,口中叫了聲:“啊呀!”慌忙由樓上跑下,老人也忙由位上站起迎上。

這瘦高老者一下樓,本想朝老人下拜,卻被老人趕上一步,一把給扶住了,口中還高叫道:“溫老弟!很久不見了……別客氣!別客氣!”這老者麵現驚容道:“弟子不知是教主……”方說到此,老人忽然咳嗽了一聲,正好把“教主”兩個字給掩飾了過去,他還一個勁朝這瘦高老者使著眼色,主人也不是傻子,自然會意,口中忙搭訕道:“哎呀,大哥!這些年可想死小弟了,你這是怎麽了?莫非是淋了雨了?”老人這才歎了一口氣,回頭一指石繼誌道:“可不是!唉!要不是這位小朋友救我,老哥哥我這條命都沒有了!”溫老先生不由目現驚異地啊了一聲,石繼誌遂朝著這溫老先生點了點頭道:“打擾了!”溫老先生哈哈一笑道:“這是什麽話!老弟,快請坐!”說著恭恭敬敬地拉過一張太師椅,先送到老人身後,老人也就不客氣坐下。

石繼誌也落了座,遂見老人朝著石繼誌嘻嘻一笑道:“你們不認識吧!我給你們介紹一下!”說著用手一指那老者,對石繼誌道:“這是我一個老兄弟,人稱八步淩波溫世海,是一個練功夫的,和老弟你一樣有一身好功夫……”石繼誌不由一驚,因為他耳中似早已聽到,江湖中有這麽一位人物,人稱“八步淩波”溫世海,尤其是輕功上有極深的造詣,卻不料竟會是這老人的拜弟,可是石繼誌分明方才聽到這溫世海對老人自稱為弟子,這又怎麽說呢!老人嘻嘻一笑,接道:“小時候,我教過他幾天書,說起來還可當他的老師呢!”石繼誌這才想到原來是這麽一回事,口中連連道:“久仰!久仰!”老人送又用手一指石繼誌對那溫世海道:“這位老弟姓石……”石繼誌見老人並沒把自己名字說出,隻以為他是忘了,忙補充道:“小可石繼誌,請溫兄多指教!”話才一畢,那溫世海不由一連後退了兩步,口中啊了一聲,翻著眼道:“什麽?你就是石繼誌?”石繼誌不由嚇了一跳,卻見那老人嘻嘻一笑道:“怎麽?你們原先認識麽?”溫世海正想說話,卻見老人那雙淩厲的眸子狠狠地瞪著自己,他猜出其中必有原因,忙笑著道:“哪裏!哪裏!小弟隻是久仰石少俠的大名而已!”說著目現不解地掃了老人一眼,老人卻沒有看他。

溫世海見二人衣衫盡濕,不由站起身道:“大哥及石少俠快點上去換件衣服吧!”老人笑道:“石老弟先請吧!”石繼誌還想客氣,見溫世海拍了拍手,出來一仆人,溫世海選對他道:“你帶石少俠去洗個澡,換一件幹淨衣服去!”仆人答應一聲:“是!”石繼誌遂起身,對二人一笑,鞠躬道:“主人請少待,小弟放肆了!”溫世海連道:“哪裏!哪裏!石少俠請便!”石繼誌遂跟著那仆人上樓而去。

他才一上樓,那溫世海卻不由得“撲通”一聲,朝著老人跪下了。

老人僅揮了一下手道:“溫賢弟請起,不必多禮了!”這溫世海還是恭恭敬敬地按教規給教主叩了一個頭,一麵口中道:“弟子不知教主駕到,有失遠迎,尚乞教主勿怪才好!”老人已把這溫世海攙了起來,一麵輕聲道:“這不怪你,我隻是來此避一下風雨而已,風一停就走!”溫世海走近一步,麵現驚容地道:“教主突然駕臨,不知是否有何教導,尚請麵諭弟子知照遵行!”老人微微一笑道:“沒有什麽事,你隻要千萬不要道出我的身份來,石繼誌的事情,我自己了結……”八步淩波溫世海口中諾諾稱是,一指魔莫小蒼遂頓了頓道:“你等風停,可著旗舵快船一艘。

傳我白羽令,就說從今以後不許任何人再為難這石繼誌,違者定以教規處斬不赦!”說著話,這位一代怪老麵現戚容,目光之中,尚似微微蘊有淚痕。

八步淩波雖看著奇怪,可也不敢不遵教主口諭。

遂見這莫小蒼彎腰自靴口內抽出一根描金白羽令,遞與溫世海道:“此令傳至紅旗總舵,令發即送交總壇收押,不可在外,勿誤!”溫世海雙手接過,口中連連稱是。

一指魔莫小蒼這才隨著八步淩波溫世海匆匆上樓沐浴更衣而去。

待莫小蒼換好衣服下得樓來之時,石繼誌早已在客廳之內與八步淩波溫世海品茗而談了。

溫世海見莫小蒼一下來,慌忙從位子上站起,迎上幾步道:“大哥及石老弟一路受寒,小弟已備有水酒一桌,請大哥及石老弟就座,壓壓寒!”莫小蒼笑著點了點頭,溫世海遂站起身,頭前帶路,石繼誌跟著莫小蒼一並而入。

走至後廳,果見已擺好了一桌酒席,三人就位,溫世海舉杯起立道:“大哥及石少俠沿途受驚,小弟誠敬一杯!”石繼誌忙道:“不敢!不敢!”再看那老人卻是一仰頭,咕嚕一聲把酒咽下。

石繼誌注視杯中,酒清可見底,知道並無藥物,也就一飲而盡。

八步淩波溫世海微笑道:“石少俠,此行何往?”石繼誌略一低頭,答道:“去洞庭故居一遊。”

溫世海啊了一聲,遂看了一指魔莫小蒼一眼,又接問道:“隻是為了一遊,還是另有貴幹?”石繼誌不由陡然吃了一驚,一抬頭,卻見八步淩波溫世海一雙瞳子正視著自己,帶著一種神秘之色,石繼誌不由麵色一變,站起身道:“溫先生此話何意,尚望明告!”溫世海不由一笑道:“我隻是隨便問問而已,石老弟不必多疑!”石繼誌一麵坐下道:“其實就是向二位吐露也何妨,小弟此去,實欲去找那湘中八醜以及排教教主莫小蒼一清舊賬……”說著麵現冷笑,隱帶殺機。

他話方一完,一旁的莫小蒼不由臉色一陣大變,兩彎杏眉,竟突地向兩下一挑,但瞬息又平息了。

隻見他唇角帶起一絲微笑,隻是獨自飲著杯中的酒,不發一語。

八步淩波溫世海更是吃驚地口中哦了一聲,遂笑了笑道:“石少俠,究竟有何深仇大冤,要去親找他們呢?”石繼誌甫一聽這溫世海這麽問自己,不由勾起了滿腹傷心,他強自忍著內心的傷痛,咬著下唇搖了搖頭道:“溫兄還是不要問了,一言難盡……”說著話,他目中竟流下了兩行淚來。

那一邊的莫小蒼卻望空長歎了一口氣,苦笑著對八步淩波溫世海道:“這隻怪那莫教主往昔多行不義,至今雖已改惡揚善,但天理不容,我倒希望莫小蒼能死在這少年人的手中,了卻這一樁冤仇,再……”說到最後,聲音竟變得有些發抖了。

石繼誌聞言後不由頗為感動,不解地看了那莫小蒼一眼道:“你老人家莫非認識那莫小蒼麽?”一指魔看著石繼誌苦笑了笑道:“我自然是認識他了……”石繼誌不由大為興奮地站起身道:“那你快告訴我,他現在藏身何處?”一指魔莫小蒼忽然仰天哈哈一陣大笑,石繼誌不由大吃了一驚,心想倒看不出,他這麽瘦小的身體之中,竟會發出如此宏亮的聲音,幾乎連屋瓦也為之震動了。

陡然他一收笑容,正色對石繼誌道:“老弟!早晚你定會見到他的,何必這麽慌呢!你要知道,凡事欲速則不達!”說著他麵如死灰,忽然把酒杯一推,對八步淩波溫世海皺眉道:“老弟,我覺得不大舒服,要先下去休息一會兒,你在此多陪陪我這位小兄弟!”說著對石繼誌點了點頭,欲離位而去。

石繼誌不由急問道:“老人家,你有什麽不舒服麽?”一指魔莫小蒼搖了搖頭道:“沒什麽!”石繼誌由不住拉住他一腕,滿麵戚容地道:“那……那是小弟說錯了話?”莫小蒼更是苦笑著搖了搖頭道:“兄弟,你……沒有說錯話……那莫小蒼真是該死了!”說著掙開石繼誌的手轉身而去。

石繼誌不由驚慌地看著溫世海道:“這位老人家一路上確是受了寒,溫兄請多多照顧他吧!”八步淩波溫世海看在眼內,心想:“你還糊塗呢!哪是不舒服,分明是讓你這小子給氣的!”但是他口中卻嘻嘻笑道:“當然,當然!我這位拜見生就一副怪脾氣。

兄弟,你可不要介意……”說著有意壓低了嗓子,把頭湊近到石繼誌麵前道:“那莫教主和我這位大哥從前是好朋友,所以聽了你的話不大對勁……”石繼誌心中一動,心想難怪他不大高興呢!二人又吃了一會兒酒,外麵風雨更急,看樣子今夜是不會停了。

天已大黑,那八步淩波溫世海忽然笑道:“方才我那大哥已經關照說,今天晚上你們就睡在此,明天風雨停了再走!”石繼誌不由窘笑道:“如此真是太打擾溫兄了!”溫世海連連笑道:“哪裏!哪裏!談不到打擾,家居荒野,無以待客倒是真的!”說著就引著石繼誌來至一間潔室,石繼誌見這間房內布置極為雅致,一張單人軟床,看來人睡其上定是極為舒適。

溫世海又關照,如需何物,隻管呼人去拿就是,又關照了幾句,這才退出。

石繼誌待其走後,一日奔勞,尤其是用那種乾元真功催舟一節,最耗體力,不由覺得十分疲累,略微寬了一下衣服,倒床而睡。

也不知什麽時候,石繼誌本已睡熟,卻意外地鼻中似聞到一種異香,刺鼻異常,禁不住在夢中一連打了兩個噴嚏,方一開目,卻覺得頭腦一陣發昏,四肢酸軟無力,就連坐起身子的力量也沒有了。

石繼誌這時才知不妙,慌忙閉氣護穴,可是鼻中已吸了不少,全身已不能動彈了。

他昏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