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禽掌

第18章 薄命鴛鴦

正文第18章薄命鴛鴦石繼誌身形更不稍怠,如風車似地一陣疾轉,已轉到了那白麵佛劉元泰身前,突遞右掌“野馬分鬃”,向下猛然一分。

劉元泰本已成了殘廢,別說石繼誌這麽快的身手,即使是從容遞招,他也逃不開,不由慌張地向上猛然一挺,可是依然沒有逃開石繼誌這一掌,隻聽他口中“啊”的一聲,石繼誌這一掌正擊在了他的前胸,隻聽見“哢喳”一聲,竟把他整個胸腔震了個粉碎,頓時死於就地。

地蛇張青在一邊早已嚇了個魂飛九天,他竟忘了喊人。

石繼誌掌斃三人之後,一轉身已來到這張青身前,向前一進身,“金叉手”直往張青助下就插。

張青向外一撤身已退出三步,顫聲道:“朋友……”不想話還未出口,石繼誌已如影附形般再次貼近了他的身邊,二話不說,並右手中食二指,直往他左肋下“氣海穴”上就點。

地蛇張青在刺客一近身的當兒,就著室內的燈光看清了這位青年人的麵貌,不由驚得機伶伶打了一個寒戰,頓時出了一身冷汗,方想開口驚叫,隻聽“嗤”的一聲細響,這張青就覺得肋下一陣奇麻,如同一根鋼針猛刺入內髒一般,頓時翻身栽倒在地。

石繼誌這種“追風指”力還是第一次用,不想一指竟奏了大功,隔空竟將地蛇張青心髒點碎。

總共不到幾個照麵,竟將四人全數送了終,石繼誌不由一時淚流滿麵,單膝跪地,喃喃地叫了聲:“去世的爹娘啊,孩兒今夜為你們報了仇了……保佑孩兒能夠把那萬惡的莫小蒼殺了吧!”一時禁不住淚如雨下,傷心欲裂,幾乎哭倒在地。

忽然一陣冷風由窗外吹來,石繼誌不由暗吃了一驚,心想好險,這是什麽地方呀!怎麽能容得自己這麽失聲痛哭?要是驚動了莫小蒼,那還得了!”他忙擦幹了淚,由背後掣出了劍,把地上四人的耳朵都割了下來,用布包好,小心地放在鹿皮囊中,以備回家後祭奠死去的家人。

一切就緒,這才又在燈下把那張圖形小心地觀察了一番,知道莫小蒼住處就在附近第三間房中。

他收好了圖,心情十分緊張。

他抖擻了一下精神,飄身而出,室外走廊上都鋪著厚厚的地毯,人行其上,絲毫也帶不出一點聲音。

石繼誌緊壓著雙掌,一路前行著,果然他看見第三間房門半掩著,內中仍亮著燈光,隻是光線極為暗淡,淺黃色的軟簾低低垂著,內中卻是靜悄悄沒有一點聲音。

正當他欲閃身而入的刹那,忽然看見這條走廊的盡頭走出一個少女。

這少女穿一身黑緞夜行衣,因係低頭而出,石繼誌隻覺其體態勻稱,卻看不清她的臉是什麽樣子。

這少女突然出現,不由令石繼誌大吃了一驚,慌忙一騰身,將全身貼在了房梁上。

他身方藏好,那少女已飄然而過,似往前室而去。

石繼誌定了定心,又飄身而下,再次一掀軟簾,把身子閃進了這間房中。

他這種進身的姿態,可謂大膽已極,身方一進,目光已掃在室內的軟榻之上,果然昏暗的燈光之下,正有一古稀的老叟背朝自己躺睡著,這老人床前放著一盞古燈檠,點著豆大的一點火花,散著昏昏的光,這老人卻借著這一點微弱的光,正在側身看著一本厚厚的書。

石繼誌不由熱血一陣上衝,眼前這老人無疑正是殺害自己滿門的一指魔莫小蒼。

他不由感到一陣發指,方要舉掌往老人後心“誌堂穴”上猛擊下去,就在此時,耳中卻聽到一聲少女的驚叫,石繼誌不由大吃了一驚,慌忙收掌撤身,閃在門後。

再看卻沒有什麽事情,那老人依然像是沒事人兒似的,依然是那麽安詳地在燈下看那本書。

方才那一聲驚呼像發自別室,離著這房間少說還有好幾間呢!石繼誌不由深為歎息,暗忖自己真是作賊心虛,要不然方才那一掌推出,這莫小蒼豈還有命在?隻是奇怪的是,這莫小蒼難道是聾子不成?否則方才那一聲少女驚呼,他焉有不聞不問的道理?可是到了此時,石繼誌也沒有心情再去想這些怪事了,他二次壯膽,向上一長身,用“移形換影”的絕快身法,已飄閃到了那躺著的老人身後,口中低喝一聲:“冤家!納命來吧!”一雙掌貫足了內勁霍地推出,隻聽見“砰”的一聲,直把那老人擊得一溜猛翻,已飛出丈許以外。

石繼誌見一掌得手,不由向前一縱身,方要舉掌第二次擊下,耳中卻聽見一聲亡命似的驚呼道:“石繼誌!你敢!”跟著一條纖影,比閃電還要快地一閃,已到了石繼誌身前,一口長劍流星趕月似的,直往石繼誌劈麵砍來。

石繼誌早已將生死置諸度外,一翻長袖,以“卷雲袖”的絕功,把少女這口劍卷向了一旁。

驚怔之間,他看見突然現身的少女,竟是追隨自己一路去天山的關小晴,不由大吃一驚。

可是到了此時,他已顧不得再去想這是怎麽一回事了,趁著小晴劍身一偏的當兒,向前上步,已又欺近到了那莫小蒼身前,突然大喝了一聲,右掌挾著一股疾勁之風,直往地上老人頂門擊去。

他這掌力往外一遞,目光已掃向倒在地上的老人身上。

那老人本是麵向裏,此時突一回首,石繼誌不由大吃了一驚,一時麵色大變,那隻即將擊下的右掌竟是再也打不下,倏地停在半空,身形一連後退了五六步,麵色慘白地道:“怎麽……是你……你是……”目光所見,正是兩度救自己性命,和自己同船相處得極為和諧的老人。

此時這老人已奄奄一息,口中所吐的血已把整個前襟都濕透了,然而他臉上仍然帶著一絲微笑。

那一旁的莫小晴,早亡命似地撲上,狂叫了一聲:“爹……”一時抱著老人,淚如雨下。

而老人卻是不理他女兒,那雙黯淡失色的瞳子,卻緊緊地盯視著石繼誌,用沙啞的聲音道:“好孩子……這一掌打得太好了……隻是還太輕一點,你補上一掌吧……”一向是鐵打的英雄好漢,見此情形也沒有不動心的,石繼誌不禁向後退了一步,“撲通”一聲坐在地上,淚如雨下。

莫小蒼見狀掙紮著道:“孩子!一個人一生之中,誰也不能保證不做一件壞事……隻是我做得太,多了……能夠死在你手中,我也沒有什麽值得遺憾的……”莫小晴早已哭得死去活來,聞聲不由睜著淚眼大奇道:“爹……你認識他呀!”一指魔隻是苦笑著不言。

石繼誌竟是再也抑製不住,一翻身竟跪在了老人身前,用泣不成聲的語調道:“老哥哥……我錯了……我現在才明白了……一切都是你自己安排的……你為什麽要這樣……你為什麽不同我用真本事一分上下呢?啊……”他說著話,禁不住號陶大哭了起來。

老人氣若遊絲,更為衰弱了,但他耳中聽到了石繼誌的每一句話,嘴角不禁掛上了一絲慘笑,他掙紮著往上坐了坐,嘶啞地道:“石繼誌,你的大仇已報,湘中八醜也全死在你掌下了……你該走了,我不願讓你看見我死的樣子……你快走吧!”他說著話,左手卻偷偷指了指痛苦中的莫小晴一下,石繼誌知道他是怕等一會兒莫小晴眼見父親慘死,定不與自己甘休。

然而他心已碎了,忽然拚命撲在老人身前,把他由血泊中抱起,回身放在**,一麵探手入懷摸出了一個白脂玉瓶。

老人已知道他想做什麽,不由苦笑了一聲道:“傻孩子……我要是想活,也不會這麽做了……”石繼誌抖顫著由瓶中倒出了七八粒丹藥,然而老人卻是血目怒凸,牙關緊咬,死也不張開口,平白使石繼誌急得熱淚交流。

忽然那莫小晴往老人身前一站,用顫抖的聲音道:“石繼誌!你好狠的心……不錯,我父親與你有血海深仇……可是你竟忍心殺一個沒有抵抗的老人……你……”她花容失色,玉指戰抖地指著石繼誌,又道:“殺父之仇,不共戴天……石繼誌!我要告訴你,我恨你,現在……來吧!”說著話,這姑娘站起身,一道霞光一閃,竟把那口長劍掣了出來,她用劍尖一指石繼誌道:“來吧!你快撥出寶劍來……我要看看你的心是什麽顏色的!”莫小晴的每一句話都像是一根鋼針,深深地刺入石繼誌的內心,他變得像木頭人一樣的呆癡。

**的老人,忽然嗆出一口鮮血,大喝了一聲:“好丫頭……氣死我了……”莫小暗流著淚大叫道:“爹!我不會再聽你的話了,你為什麽要這樣?今天還叫我到娘那裏去不要回來……原來你想死,怕我找他報仇……您這是何苦?要不是女兒回來尋寶劍,真是連你老人家怎麽死的都不知道……”說著她把淚眼又轉向石繼誌,往昔的日子裏,這青年曾占據了自己全部的心,自己為他不知流了多少淚,傷了幾次心……而這一刹那,他竟變成了自己殺父大仇人,現在她心目中完全被新近的血仇占滿,哪還會顧念到那一縷兒女私情?她話已說完,見石繼誌仍然如木頭人似的,隻是看著自己不動。

她不由嬌叱了一聲,一扭嬌軀已至石繼誌身前,掌中劍“白蛇吐信”,直往石繼誌前心就紮。

石繼誌本能地一翻長袖,將小晴這口劍掃向一旁,他那深湛的內功,已可做到“甩袖為刃”、“掄衣成杵”的地步了。

莫小晴一劍不得手,早已瘋狂地再次撲近,掌中劍“橫掃千軍”向石繼誌刺去。

石繼誌仍然木立著不動,僅把長袖向外一分,再次把莫小晴掌中劍揮向一旁。

那種罡勁的袖風,竟把小晴右掌掌心震了個火熱,掌中劍差一點出了手。

她不由驚得後退了一步,一時失聲大哭了起來。

其實她的憤怒傷心,也隻不過就是在這開始的幾劍之上,頭幾劍不能得手,她的心也禁不住軟了,眼前這俊美的青年,曾是自己的心上人,這口劍,怎麽能往他身上刺下?這一哭,充分顯出她內心的矛盾和猶豫。

就在這時,**的老人吐出一口血,他奮力喊道:“丫頭……你過來……”莫小晴哭著行至床前,她不忍把目光注視父親的臉,所以隻是抽搐地看著地麵,耳中卻聽到父親沙啞的聲音道:“小晴,你把劍丟下……聽我說……”小晴竟情不自禁地把寶劍丟在一邊,莫小蒼這才喘道:“好孩子……你坐下……爹有要緊話對你說……”莫小晴依言坐在父親床邊,老人喘息了半天,又咳嗽了幾聲,石繼誌在幾上倒了一杯水端過,莫小晴用右臂一蕩叱道:“你滾開一點……”莫小蒼卻含笑點了點頭道:“好孩子……我正要喝,快扶我喝一口吧……”石繼誌忙把杯子遞過,單手把老人扶得坐起,莫小蒼喝了滿滿一杯,才又躺下,喘了半天道:“小晴……你不要恨他!他為了屈死九泉之下滿門大小而複仇,這是對的……”說著他喘得更厲害了。

石繼誌也禁不住淚流滿麵,他就像是一塊木頭,又如身在夢中,仿佛這一刹那,自己已沒有生命,而隻是一個幽靈而已。

小晴已哭得如帶雨梨花似的,那哭聲就是鐵打的漢子聽了,也萬無不動心之理。

莫小蒼喘息了一會兒,又接道:“自古冤家宜解不宜結,我要告訴你……”莫小晴抽搐道:“告訴我什麽?爹!”一指魔目視著自己愛如性命的女兒,也不禁感到一陣心酸,喉頭哽結,隻是他仍然狠著心不讓淚水流出來,勉強鎮定著道:“我……我要告訴你,不許你再存報仇的念頭……不但如此……還要你答應決不要把我死的原因傳出去,外人如問,隻許說是病亡……我已經在五天以前,傳出話去……說我患了重疾……說我病死……大家都會相信的……”莫小晴隻是哭,一句話也不說,一指魔莫小蒼卻看了一邊的石繼誌一眼道:“我……知道,你二人早已有情,尤其是小晴,一心隻愛你了人,可是……”他慘笑了一下,接下去道:“可是……莫小晴卻不能嫁你!”石繼誌仍如木人,莫小晴還是啼哭著,他們此時腦中,根本就沒想到這個問題。

莫小蒼喘了一陣,又接道:“這意思並不是說……我恨你……”他看了石繼誌一眼,又接言道:“而是……我這一輩子作惡太多了……小晴,你是我女兒……你要為我懺悔……為我……因此,你要削發十年……十年後再還俗……小晴,你要記住……”莫小晴忽然抱住了父親痛哭道:“爹!你放心!別說十年,就是終生,為了你老人家女兒也心甘情願……”一指魔莫小蒼無力地舉起手來,摸在愛女的頭上,臉上帶著痛苦的微笑,連連點頭道:“好孩子!好孩子……”石繼誌關一旁聽得回腸繞結,他自己心目中才真正認清,原來一指魔莫小蒼竟是這樣的一個人……而關小晴也應該是莫小晴,她是莫小蒼的女兒……大仇已報,再沒有什麽值得他留在這裏的理由了,麵對這一對父女,隻有令自己感覺到,自己是一個雙手塗滿了血腥的人,人是罪惡的人,手是血腥的手,而事實上,自己到底是不是這麽一個人呢?難道說為全家大小冤屈的死而複仇,能算是一項罪惡嗎?那麽為什麽會有這種感覺呢?於是,他懷著一顆破碎的心,就在他父女對泣的時候,偷偷離開了。

黎明之前,石繼誌身著素白麻服,哭拜在他冤屈而死的父母及全家大小靈位之前。

他用斷腸的聲音泣訴道:“冤死在九泉的父親啊!誌兒總算為您們報了仇了……您們和全家的親人們,都可以閉目安息了……”他哭得是如此傷心,幾次暈了過去。

靈前燒著熊熊的火,他一張張往火裏拋著紙錢兒,還有疊好的金銀元寶,眼看著它們燒成了灰,為夜風吹旋著往上飄舞著。

最後他由身上取出了一個小包,內中是血淋淋的八隻耳朵。

他用劍一一把它們穿起來,在火上燒得劈劈啪啪直響,直到焦臭成灰為止。

一直到了天色大亮,他才站起來,整了一下衣服,回轉到自己房中。

三天之後,他才請來了幾個專門的工人,一連定做了大小十三口棺木。

石繼誌整整一月的時間,沒有出去,他等著這些棺木做好,把父親及家人的靈骨重新又放在了嶄新的棺材之中。

整整七年時間,這些冤死的人,包括他的父母,都被擱置在後室的一間靈堂之中,用普通的棺木盛著,七年來,早已成了一根根的白骨了。

石繼誌在附近山野裏找尋著,費了七天的時間,由一位叫活死人的風水先生,為他找了一塊好風水。

那地方正是兩山交接處的一片草地,這位活死人告訴石繼誌說,這地方太好了,左青龍,右白虎,還是一個泉眼之處,死人埋下去,永受地泉所包,不為野鬼所欺,萬世清吉泰祥。

石繼誌就決定把全家大小下葬在這個地方,於是又請來石匠,用最好的花崗石砌了宏偉的墓牆,精工雕刻墓碑,碑文都由石繼誌親筆撰寫。

一直忙了整整一個半月,大殮之日,遠達百裏的人都來送喪,有的還送來鮮花素果,也可說是備極哀榮了。

石繼誌身著孝子之服,在靈常跪謝吊孝的親友,一直累了一天,到第二天上午,才隨著一群和尚之後,把靈棺送下土去。

差不多兩個月的時間,石繼誌都在為喪事忙碌,人也憔悴得不像個樣子。

等到喪事一完。

他也病倒在**了。

家裏的事,都交給一個新收的小童柳才兒,這柳才兒才十六歲,卻是自幼死了爹娘,還讀過幾天書,認識幾個字,是城裏劉員外的書重。

因這劉員外從前和石老太爺私交最好,這一次聽說石繼誌回來了,差不多天天趕過來看他。

這一次喪事,劉員外出力最多,他就把石繼誌當自己兒子一樣看待。

石繼誌這一病,他除了把自己的小書童柳才兒送過來,還請了個大夫天天來看病,一日三餐專門叫個丫鬟送去給石繼誌吃。

石繼誌萬萬想不到這劉員外對自己這麽好,因知父親往年和他交情最好,他幾乎是看著自己長大的,關係不同,也就受之無愧了。

這一病,石繼誌整整在房裏躺了半個多月。

這還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生病,卻不知病得這麽厲害,聽大夫說,他這種病是積勞成疾,憂鬱過度,所幸他體質好,養了半個月也就下地了。

病一好,他又忙著整理一下家事,同時他腦中還念念不忘師父上官先生與他的約定。

他不由暗暗想:“等這邊事情完了,我得趕快上峨嵋山去一趟,先找著師父再說!”至於與程友雪和司徒雲珠的婚事,他現在真是想都沒有想,一切都等著以後再談吧!雖然父母已死了七年了,可是他還是一切當新喪來辦理,並且決定在下葬的七七之日,請幾個和尚來念念經,雖然他並不相信這些,可是這麽做總覺得心裏好受一些,以後做什麽都心安了。

這一天,他早早地起床,太陽才一出,一大群高僧都來了,披著鮮豔的袈裟,整整念了一天經,一直到了晚上才走,石繼誌送他們到了大門口,這才轉回,算是了卻一樁心事。

那柳才兒跟在他身邊道:“少爺!該吃晚飯了吧?”石繼誌看了看這小童,這一個多月,也真難為他了,侍候自己生病,接著弄這弄那,簡直就沒有閑過,當時不由微笑了笑道:“柳才兒,這些日子可真苦了你了!唉!往後就沒什麽事了……”柳才兒摸了一下頭,笑道:“我沒怎麽忙呀?少爺!你可別說這話,我們是幹什麽的,還談什麽苦?”石繼誌不由皺了皺眉道:“話雖然這麽說,可是我從來也沒把你當外人看!”說著又看了他一眼,微微頓了頓才道:“不過,我早晚也不會虧待你,等以後有功夫,我預備教你兩手……”這柳才兒一聽,喜得眉開眼笑,差一點跳了起來,咧嘴叫道:“少爺,這是真的呀?”石繼誌見他高興成這樣,心中也甚快慰,脫口說:“我什麽時候騙過人?隻要你肯真心用功,我一定好好教你!”柳才兒一聽,二話不說,先往地上一跪,對著石繼誌一連磕了三個響頭,口中叫道:“您老以後就是我師父,我給您磕頭了!”石繼誌不由被逗得差一點想笑,右手一伸,暗運“五行真氣”,那柳才兒就覺得前胸有一股大力,憑空硬把自己給支了起來。

他生平哪遇到過這種怪事,不由嚇得見鬼似地叫了起來,石繼誌見狀笑道:“你先別叫我師父,我收徒弟也沒這麽容易,以後看情形再說,也許我還不要你呢!”柳才兒對石繼誌武功已佩服了個五體投地,聞言連連點頭道:“行!行!行!以後如果我不用功,少爺不要我就是了!”他二人正在談話,忽然大門前,“叮叮”兩聲鈴響,有人口宣佛號:“阿彌陀佛!施主,開門來!”石繼誌驀然一驚,看著柳才兒怔道:“不是師父們都走了麽?怎麽外麵還有……”柳才兒也直皺眉,卻聽見鈴聲又起,石繼誌不由對柳才兒道:“你去開門看看,是不是還有事?”柳才兒答應著,忙向外飛跑而去,須臾又回來了,對著石繼誌皺眉道:“是一個小尼姑,她說她要為死了的老爺太太超度!”石繼誌不由皺眉道:“你沒有告訴她說,今天已經請師父們念過經了麽?”柳才兒一攤手道:“我說了呀!可是這小尼姑非要來不可,我又不能攆她……”石繼誌站起身,搖頭道:“當然不能攆人家……這樣吧,你就請這位小師父進來吧!我這就出去!”柳才兒領命而出,石繼誌重新整了一下身上衣服,遂掀簾而出,一出門耳中就聽見柳才兒聲音道:“喂!喂!你別往裏走呀!喂!喂!”石繼誌忙趕上一步,卻見素簾啟處,閃進一妙齡女尼,對自己口宣佛號道:“阿彌陀佛!石施主,還認得小尼麽?”石繼誌不由一驚,心想:“我怎麽會認識你?”可是當他目光朝這小尼姑仔細一望之後,不由驚得一連後退兩步,張大了口道:“怎麽……小晴!是你……”這小尼姑雙手合十念了聲:“罪過!罪過!檀越還是不要再提小尼俗家名字吧!小尼如今法號解塵,如施主不嫌棄,就稱我一聲解塵女尼吧!”石繼誌恍如夢中。

總共不過三月不見,卻想不到她竟真的出家削發為尼了。

隻見她身著黑色紗質尼衣,足穿白色芒鞋,白色長襪,頸掛念珠,再襯上她那雙秀眉大眼,十指尖尖,好一個風華飄然一塵不染的妙年女尼。

看到此,石繼誌竟再也忍不住,鼻子一酸,竟自流下淚來。

那柳才兒看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在一旁直翻白眼兒,石繼誌看了他一眼歎道:“這裏沒你什麽事,你先下去吧!”柳才兒答應了一聲轉身而出,石繼誌待他去後,不由上前一步,哽咽道:“小晴,你這是何苦……”才說出小晴二字,卻見她一合雙手道:“阿彌陀佛……”石繼誌不由怔了一下,改口叫了聲“解塵……”這小尼才回愁為喜道:“施主這麽稱呼就對了!三月來,小尼早把塵世之事都忘了……”說到此頓了頓,臉卻不由又紅了一下,顯出了她的言不由衷,果然她又接道:“可是……因受先父所托,來此了卻一段塵緣,一待為令尊令堂幽魂超度後,就返回寺院,再不問人世之間的事了!”石繼誌不由感動得淚如雨下,同時由她口中知道一指魔莫小蒼是死了,而且是死在自己掌下的。

而使人佩服的卻是莫小蒼那種懺悔的意念,竟在臨死之前還命令自己女兒,在石繼誌父母安葬七期之日前來誦經超度,這種愛仇如己的意念,確實太令人感動了。

尤其難能可貴的是莫小晴,非但不視自己為殺父仇人,卻相反地為自己死去的爹娘超度,這種容人的美德,真可謂感人至深。

石繼誌聞言後,不由熱淚奪眶而出,半天才抖顫著道:“這……這……小晴……”忽然他發現自己說錯了話,忙改口道:“啊……我應該叫你解塵……”小晴的眼中竟也流出了淚,到底她仍是一個多情的女孩子,而且入佛門還不久,竟不自覺地流下了淚。

當晶瑩的淚水悄悄地由她的臉上滑過,她才知道自己竟動了情念。

她不由打了個寒戰,慌忙用手把臉上的淚擦了個淨,望空長歎了一口氣道:“施主!往事已矣……傷感與事無益……快帶小尼至令尊大人靈堂吧……”說著一雙玉手往胸前一合十,竟把雙目閉了起來,然而多情的眼淚卻變成了渾圓的兩粒珍珠滾落在地。

石繼誌見狀也不禁長歎了一聲,他忽然發現這是多麽多餘的舉動啊,對方如今已出了家,已削發為尼了,自己又怎能再勾起她的情念,這簡直是一件罪大惡極的事情,太荒唐了!他如同被當頭澆了一盆冷水,情念盡去,不禁也跟著雙手合十,恭城地道:“小師父既如此,請隨在下到後室靈堂去吧!”解塵聞言身子動了一下,遂張開雙目,她看見石繼誌這種樣子,不由芳心一陣酸痛,隻是有些話如今已講不出口了。

她隻好含著無比辛酸,苦笑了笑道:“那麽,就煩施主頭前先行吧!”石繼誌口中答一聲“是!”逆轉身而行,解塵在後一路跟著,隻聽刷刷的鞋聲,二人都含著無比的酸楚,但是誰也沒有和誰說話。

轉過了一條走廊,已來至那香燭滿室的靈堂。

解塵往堂中一走,目視處一十三塊靈牌井然有序地列著,靈堂上顯得陰氣森森,她不由口中念了聲:“阿彌陀佛,罪過,罪過!”說著由一瓦筒中抽出了數十枝香,在燭火中燃著,一一插在各靈位之前,然後往正麵石繼誌雙親靈位前一跪,口中念念有詞,也不知她口中念些什麽,隻覺語調幽咽,婉轉動聽。

石繼誌一直侍立在旁,解塵念完一套經文,足足過去了一個時辰。

然後她紅著眼圈,回頭看了石繼誌一眼道:“施主,我們到別室去談話吧!”石繼誌點了點頭道:“也好!”說著轉身帶路,解塵後隨而出,二人一直走到前廳,那柳才兒在院中花樹之後一探頭,卻被解塵看見了,回臉問石繼誌道:“施主,這是何人?”石繼誌狠狠瞪了柳才兒一眼道:“這是我的書童,名叫柳才兒。”

說著忙一招手對柳才兒道:“來,還不見過這位小師父。”

柳才兒慌忙走出,解塵對他雙手合十,不想那柳才兒動作比她還快,雙手早已一合十,高唱了一聲:“阿彌陀佛!”解塵果然也隨後道了一聲:“阿彌陀佛”,卻被柳才兒搶了先,小晴出家也不過數月,不由弄了個大紅臉。

石繼誌見狀,狠狠瞪了柳才兒一眼道:“你莫要輕視了這位小師父,告訴你,這位小師父卻有一身驚人的武功呢!”柳才兒嚇得伸了一下舌頭,解塵不由又是雙手合十,又看了柳才兒一眼,生怕他又要搶先念出,杏目流波,又放下了雙手。

石繼誌在一旁,不由暗自感歎道:“唉!她本不適應佛門中的生涯啊……”柳才兒退下,石繼誌正要前行,偶一抬頭,卻見解塵一雙明眸,正自含著無比深情注視著自己,不由心中大吃一驚,唯恐她說出不合身分的話,事後無法下場,忙尷尬地一笑道:“解塵,你如今在哪處仙寺修行呢?”小尼姑正自癡情,被石繼誌這麽用話一點醒,不由突然打了一個寒噤,忙合十答道:“貧尼現在……”忽然歎了一口氣,又看了石繼誌一眼,才道:“山高不知處,寺冷有何名……”說著她竟自流下了淚,幽咽地接道:“施主,你同意貧尼的這番回答麽?”石繼誌不由也長歎了一口氣,點了點頭道:“既然小師父不肯見告,不問也罷……”忽然那解塵卻走上一步,叫了聲:“石哥……”石繼誌不由驚得後退了一步,小晴想是也發覺失口,忙用手把嘴堵上了,她臉上泛出一片緋紅,杏目中滾動著欲流未出的一汪情淚。

就這樣四目相對了良久,解塵櫻唇幾次欲開又止,最後卻是輕輕地一歎道:“非是我不肯告訴你,請想小妹如今已……唉!什麽都晚了……都不可能了……”她終於大膽表明了自己的心跡,說出了這幾句話,石繼誌聽來更是肝腸俱寸斷,一時木然而立。

小晴尚抽咽著繼續說道:“石哥哥!我這次來……主要是為伯父母超度一番,其次……”說著粉頸低垂,終於大膽地又說下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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