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就算死，我也去
清清萬萬沒有想到短短一天的時間，她去醫院人流的消息幾乎眾所周知。就連宿舍裏麵那兩個兼職酒陪小姐的女孩，看清清的眼神仿佛都說著她多麽肮髒下流一般。
清清惱了，她們自己都是做小姐的，憑什麽用那種眼神看她？！
清清注意到現在的她走到校園內受到的矚目比之前更多。坐在大教室裏，她甚至聽到那些女生毫無掩飾的諷刺和謾罵，她們說清清肚子裏的孩子是野種，因為跟那些小混混亂搞關係，所以連她自己都不清楚孩子的父親是誰。
討論的聲音不大不小，剛好傳進清清耳朵裏。
素蘭看著清清，眸子漫開散不去的擔憂和著急。
學校論壇的網頁上，有人將清清走進手術室和取藥的相片貼出來了。雖然取景模糊，但一眼還是可以看出那是清清。
清清知道是誰，今早坐在手術室外等候的時候她對麵坐著一個男孩，當時他低頭玩著手機，還時不時的打量清清，隻是清清沒太在意，現在想想，那個男孩準是這個學校的學生。
似乎所有的麻煩都聚到一起，清清已經被磨得沒有脾氣，現在的她也覺得自己是個破罐子，那就破摔吧！
清清對周遭的一切無動於衷，那些議論的聲音也就越來越大，也越來越放肆。素蘭看在眼裏，急在心上。終於還是沒能忍住，素蘭扭頭衝那群好事的女同學吼，“人家的事與你們什麽關係？不就是做了人流了？你沒做過？如果我沒記錯你還不止打過一次！”
素蘭氣得咋呼開，將矛頭對準圍在一起的其中一個女孩。
那女孩杏眼瞪得大大，“我做了又怎樣？至少我知道孩子他爸是誰，不像有些人，被男人幹得連孩子是誰的都不知道！”
兩個女人也沒顧忌，扯開嗓子在教室裏叫嚷。一時間，偌大的教室像被炸開了鍋。女生們交頭接耳，男生們擠眉弄眼。
清清覺得頭痛，整個腦子脹乎乎像是要爆開，她捂住耳朵，一副世界之外的愣怔模樣。
素蘭不退讓，不知又接了一句什麽話，引得那女生跳起來直往素蘭的方向撲。若不是周圍的同學攔住，兩人肯定打起來。
亂！
女孩尖厲的叫聲像針尖毫不放棄的戳她神經，清清站起來，在所有同學的注視下，抱著書本離開教室。
清清出了校園，來到學校外麵那條小河岸，俯身趴在護欄柵上，目光呆滯又茫然。清清不知道接下來的路該要怎麽走，那個“家”，不想回，學校的人，除了素蘭之外所有人也都排擠她。
清清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做錯了什麽，為什麽她那麽不招人待見呢？
下巴擱在手背上，清清覺得未來的路茫茫沒有方向。
“唉……”
不知道該要怎麽辦，清清黯然的垂下眼瞼，她盯著河麵上斑駁的兩岸風光，眸內被荒涼的景致映襯成暗沉的灰色。
時間漸漸下午五時，但天空已經暮色，大片大片厚重的濃雲卷積在一起，耳畔的風顯得有些狂亂，隱約在躁動。河麵也被風不斷吹開漣漪，許多葉子零星的打著轉，飄浮在水麵上。
天氣變糟糕了！
身體被吹得很涼，清清抬頭看天，烏雲移動得很快，似乎一場暴雨即將來臨。
清清搓著雙臂，冽風中嬌小的身子看上去那麽無助。
電話響起來，清清以為是素蘭，可當看到閃耀的名字時，清清的眸子隨著沉下來的天色，更加蕭瑟。
清清不想接，可他不停的打，不得已，清清咬牙接起，開口便是的語氣，“幹嘛！”
“回來！”
他亦是冷硬開口，略微暗沉的聲音穿進清清心房。
“今晚有課，不回去。”清清皺著眉，實在不想回去看他們如膠似漆的模樣。
“如果你不介意我到學校揪你，那隨你！”
撂下這句話，清清聽到手機傳來斷線的聲音。她怒，漂亮的唇線抿得死緊，倔強，憤怒還有不甘！
秋耀宸，你個豬頭，你都有米小樂了，幹嘛又來找我？
不過氣歸氣，清清還是有理智的，如果真被學校的人知道自己與他的關係，那不用說，學校肯定是不用待了！
清清喪氣的垂下肩頭，給素蘭去了一個電話之後，清清這才搭車趕去公寓。
米小樂做好四菜一湯，她穿著圍裙笑咪咪的模樣到叫清清覺得這女生也沒那麽礙眼。不過那隻囡囡……
清清垂下眼，瞅著那隻肥溜溜的波斯貓，它亦是站得直直的盯著清清，背上的毛似乎都豎立起來，隨時一副進攻的模樣。
清清撇撇嘴，衝貓咪鳳眸一緊，暗歎：多像你家主子學學，沉不住氣的永遠是菜鳥！
米小樂喚清清吃飯，清清淡笑著拒絕，“你們吃吧，我在外麵吃過了。”
說完，也沒看秋耀宸沉得滴水的臉，清清藏進房間裏。
因為是帶著課本回來，清清到不覺得無事可做。
洗好澡，清清趴在**看書，門上傳來兩聲溫柔的敲響。光聽聲音，清清就知道外麵是誰。長眉不由地一蹙，清清看看時間，已經22點，這個時候她找自己做什麽？
不明白，不過清清卻也走去門前，“有事嗎？”
房門半開，清清的身子掩在門縫間，很明顯不想讓她進屋。
米小樂微微一笑，“清清，我想喝咖啡，可家裏沒咖啡豆了，這地方我又不熟，所以……所以……”
米小樂咬著唇，含羞的模樣仿佛多麽難為情似的。
清清眼珠兒一轉，“所以你要我去外麵給你買？”
“可以麽？”米小樂的眸光閃了閃，流露期盼。
清清笑，殷紅的唇瓣勾起動人弧度，“是你要喝，為什麽是我買？”
“因為耀宸說你是他買下來的，就要做傭人的活。”米小樂也笑靨如花，柳眉纖細宛如遠山黛，黑漆漆的兩彎長睫在她薄胎般瓷白的下眼瞼投下兩扇淡淡陰影。
終於露出爪子了！
清清歎，不過又覺得可惜，米小樂的城府看來並不如自己想象之中那麽深。在她認為，米小樂應該會偽裝得更久一些，那麽是什麽讓她這麽快就暴露？
不管如何，她算是正麵給自己下貼了，這樣也好，免得自己處在未知的等待裏。清清討厭那樣的感覺，她討厭突然而來的不知所措，就像那個孩子。
凝視她的眸子意味深長，清清漂亮的臉上是風清月明的笑，“對，我是他買來的，所以想讓我出去買，叫他和我說。”
“你……”
瞅著清清臉上那兩粒妍麗的笑渦，米小樂再也強裝不下去，她眸一眯，眼睛裏閃爍幾許淩光，“好，等著！”
米小樂冷哼一聲，扭腰搖臀的背影令清清看到氣極敗壞四個字。
清清返身，再次趴到**看書，不出幾分鍾，米小樂又來敲門，“清清……”
聽她的聲音，到是裝出了十足十的溫婉可人。
清清長溢口氣，合上書本，她慢悠悠走去開門。門外，秋耀宸眸子幽深，而米小樂則是淚眼婆娑的挽著他手臂。
“給我買幾盒避孕套。”
本以為他會叫自己替米小樂買咖啡豆，可他開口卻叫自己去買那玩意，不止清清，就連米小樂都神情一愣，兩個女人同時用驚愕的眼神看他。秋耀宸卻淡淡抿起嘴角，清俊的臉上旋開好看的笑，“反正都是被我買下來的，替我跑跑腿應該沒問題吧。”
“耀宸，我要喝咖啡。”也不知今晚米小樂怎麽回事，撒嬌撒得黏人。
“乖，這麽晚了別喝咖啡，對皮膚不好，冰箱裏有牛奶，熱一支來喝，對睡眠有幫助。”
米小樂嘟起嘴，“可人家就想喝咖啡嘛！”
秋耀宸眼一轉，對著清清說，“三盒避孕套，什麽牌子你清楚。”
“耀宸……”
米小樂甜膩膩的喚，可秋耀宸隻給她轉身的輪廓。
沒能忍住，清清“噗”一聲笑，米小樂臉一沉，眸光寒冷掃她麵上。清清掩嘴偷樂，嘴上卻又佯裝謙和，“抱歉，請讓讓，我得出去給他買避孕套囉。至於咖啡嘛……”
清清搖頭，一臉替她著想的模樣，“還是別喝了，你家耀宸說了，對你皮膚不好。瞧我今年25，走出去人人都說像18。如果咱們站一起，嘖嘖，還不知道誰是姐姐誰是妹哩。”
清清笑意盈盈，她拉上身後的門，衝小臉怒得薄紅的米小樂擠擠眼，哼著小曲從她身邊越過。
伊清清……
盯著她婆娑在燈光下的曼妙身影，米小樂的拳頭緊得不能再緊。討厭她的笑，討厭她的臉，盡管她和自己有著相似的容顏，可她的一切都令米小樂討厭。而其中令米小樂最最討厭的是，她居然可以懷耀宸的孩子！
伊清清，不可原諒！
清清感覺全身涼颼颼的，走進電梯，狹窄寂靜的空間令她背脊不自覺的爬上一絲陰森恐懼的冷意。
暗罵自己神經緊張，對著電梯門反射出的鏡像，清清順了順自己的頭發，深呼吸，拋去突然躥上頭皮的那絲絲詭異之感。
小區離商場差不多要走十分鍾的路程。出了公寓大樓，迎麵一記呼嘯的風幾乎將嬌小的清清給吹跑。
清清低呼一聲，她緊緊抱著路旁的電線杆，覺得自己和細長的杆子一起在獵獵狂風中發抖。
風過，清清抬頭看了看陰沉沉的天幕。
天空像是一張沒有邊際的大網，黑漆漆的壓著下來。風也沒有方向的四麵亂吹，清清與四周卷起的落葉一起淩亂。天氣這麽糟，還是快些買了回去吧！
清清暗忖著，等風勢稍稍小些，清清扯開步子就往前跑。衝進商場，清清才不管他要什麽牌子，隨手抓起幾盒就丟到收銀台上。
快跑快跑！
小嘴不停的念，長腿也沒落下。
清清氣喘籲籲的跑回家，“給，你要的東西。”
手心裏的避孕套往他桌上一丟，清清看也沒看他，轉身就走。可沒兩步，身後響起他挑刺的聲音，“這不是我喜歡的牌子。”
清清慍怒，回頭，惡狠狠瞪他，“給你買了都不錯了，還挑什麽？這牌子我看就不錯，大街小巷全是它廣告，有口碑！”
“哦，是嗎？”他神態悠然，淡淡的語調中浮現出促狹的笑痕，“可是這牌子我不喜歡，戴著不舒服。”
清清咬牙，小拳頭攥得死緊的衝他吼，“不戴就舒服了！”
“不戴？那怎麽行！我可不想再鬧出一條人命。”
他笑容邪肆而慵懶，看似玩世不恭的臉上卻又難掩絲絲狠絕的戾色。
或許是聽到兩人的吵鬧，在另一個房間作畫的米小樂走過來，寬大的白色T恤包裹著她纖合有致的玲瓏軀體，她右手的調色盤裏，花花綠綠的顏色看得清清直擰眉。
“怎麽了清清，你們吵什麽？有什麽話好好說吧。”
她一副嫻靜達理的模樣，望向清清的眼睛亦是清澈晶瑩，虛偽得令清清直皺眉。
“總之這牌子我不喜歡，重新買！”秋耀宸的口氣冷硬堅決，容不得一絲拒絕。
清清的嘴角抿得死緊，怒氣在身體裏縱橫。
“去，我去，今晚就算死我也給你買回來！”
清清衝他吼，也是凝著一肚子氣，擠開擋在門口的米小樂，清清縱身衝出房子。
可惡！
清清又跑出公寓樓，心裏對他別提有多氣！
他大爺怎麽那麽難伺候？這麽惡劣的天，叫她三翻四次出來替他買那東西，把自己的痛快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果真那麽開心麽？
清清賭氣，腳步停也沒停的跑進商場。這次她找到他愛的牌子，不隻三盒，在店員震驚的目光中拿了整整一打。買單的時候清清完全無視別人詫異有色的目光，付完帳一手拿著幾盒大咧咧的走出商場。
耳邊的風呼啦啦吹，一旁的樹叉被風刮得嘩嘩作響，在閃爍不定的路燈下，有些像張牙舞爪的鬼魅。
清清有些怕，腳下的路延伸直前方，好似永遠走不到盡頭一樣。清清前後看看，整條路上除了她和地上她那細長的影子，再也看不到一個人影兒。清清站在風中，覺得心都被吹得淩亂一片。清清狠狠的咬唇，將漫上眼眶的淚水硬生生逼退。
突然，豆大的雨滴像子彈沒有縫隙的落下來。
“噢……”
清清煩惱的驚呼，雨太大，瞬間模糊了視線，步子根本無法往前。
清清四處看，捂住腦袋朝一側的電話亭跑。
狂風夾著大雨像水簾子撲在清清身上。清清整個身子貼著電話亭的內側往後縮，可雨水還是一簾又一簾的飄進來，將清清的衣服淋了個透濕。
不知大雨會下多久，清清覺得冷，而且衣服全都濕漉漉的黏在身上特難受。慢慢，清清身子往下墜，扶著電話亭的內壁，清清蹲下來，此時她的身子冷得瑟瑟發抖，她哆嗦的翕合雙唇，雨水順著頭發一個勁流到臉上。
清清抹了抹眼，漸漸感覺呼吸困難，她使勁的喘息，竟發現吸入肺葉的空氣似乎都凝著冰，刺得她雙肺發疼。
好冷……
清清抱緊自己，她能感覺臉上的雨水順著下頜一滴一滴墜在腳邊那灘小小的水漬裏。
“清清……”
意識半清半渾之時，清清似乎聽到有人在叫自己。
清清艱難的掀開眼，睫毛被雨打濕，掛著晶瑩的水珠。朦朧中，清清看他撐著雨傘跑來，清清搖頭，她再睜眼看，想確定眼前的人是自己產生的幻覺還是真是他來了。
“清清……”
看到蜷縮在地上狼狽發抖的清清，滿滿的悔恨吞噬了秋耀宸，他恨自己，氣自己，罵自己，清俊的臉上再也不是倨傲和狠厲，轉而變成濃濃的擔憂、自責和懊惱。
“給……你要的東西……買……我買回來了……”清清冷得話都說不出，她顫抖的攤開掌心，白得觸目的手心裏，一個被雨水淋得濕透的小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