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下輩子再見
暮色四合，天地一片寂靜。
窗戶開著，風繞過窗欞吹進來，吹得桌麵上的一疊紙沙沙作響，像一支歌在悲涼的唱。
一張白紙被風吹飛，翩躚而起，打著旋兒，悠悠落在清清腳下。
耀宸
寫下這兩個字，清清不知道還能寫什麽。她與他的故事，早就有了結局，此刻似乎也沒什麽好說的了。
清清看了一眼腳下的紙，撿起來，無聲而笑，嘴角那彎笑弧分明透著那麽辛苦又淒楚的意味。
童童也正趴在桌上畫畫，他低著頭，小巧高挺的鼻梁微微皺著，模樣認真專注，是個不諳世事的孩子。清清看了看他，伸手輕撫童童毛茸茸的腦袋，“童童，餓了沒有？咱們吃晚餐好不好？”
童童抬起臉，那一雙子夜般的眼睛比星子還更耀眼，他望著清清，目不轉睛，那樣深刻的凝望竟叫清清心跳快得厲害。
“阿姨，為什麽爹地和媽咪還不來接童童？”阿姨說媽咪她們今晚會來，可天都黑了，媽咪還沒來，童童心慌，很想他們。
童童那雙清澈燦亮的眸子令清清不敢迎視，她眼神微微哆嗦，嘴角揚成的角度苦得不能再苦，“童童乖，吃了晚飯他們就來了。來，阿姨給你吃好東西，吃完咱們先去見阿姨的寶貝，看完回來你爹地也就來了。”
童童一派天真，他眼也不眨看著清清，對她的話似懂非懂。不過爹地說要做個聽話的孩子，所以盡管此刻那樣的想他們，童童不敢撒嬌發脾氣，他乖巧的點頭。
清清心裏亂得五味雜陳，她看了一眼放在一旁的生日蛋糕，走去拿過來，折開盒子的那刻童童目露驚喜，“阿姨，童童今天就三歲了哦。”
以為是媽咪告訴阿姨買生日蛋糕的，童童很開心，拍著小手急不可待要吃眼前美味的蛋糕。
清清卻一愣，她看著童童揚著純真笑意的麵龐，眉頭稍微的皺了起來，“你今天三歲？”
“昨天出門時媽咪說今天童童就三歲了，還說會給童童買生日蛋糕，阿姨，是媽咪告訴你的嗎？”
清清腦子有些懵，童童說今天他三歲，她的陽陽今天也是三歲。一切怎麽這麽巧？
“阿姨……”見清清發呆，童童搖晃她手臂。
清清回過神，看了一眼童童可愛的小臉蛋，旋即微微一笑，“阿姨的寶貝今天也三歲，待會兒我們一起切蛋糕好不好？”
“好”，童童很開心，他還以為沒生日蛋糕吃了，可是阿姨還是買來了。
對於童童的話，清清並未多想，她隻當是一般小孩看見好吃的胡亂說而已。這世上，根本不會有那麽巧的事，她和紀悠雅絕不可能同一天生下孩子。
“童童，你喝果汁還是喝牛奶？阿姨給你倒一杯來。”
童童想了想，“牛奶。”
“好，阿姨很快回來。”
清清笑著撫摸童童光滑的臉蛋，起身走進廚房。
拿出安眠藥，一共有二十粒，自從有了計劃後清清就常去看神經科，佯裝睡眠不好從醫生那裏開出安眠藥，一切，全都為了今晚而準備。
看著那些白色藥丸，清清下意識看看客廳的方向，廳內亮著桔黃色的燈，童童小小的剪影映照在牆上，清清看到牆上那團陰影裏童童耳朵的輪廓，還有那毛絨絨卷著發梢的頭發。
清清躊躇了片刻，最終還是將藥丸碾成粉，將藥粉分別放進兩個杯子裏，攪了攪，清清走出廚房。
“給，童童。”將牛奶遞給童童，清清的手直顫抖。
童童奇怪的看著清清，一雙澄澈的眼睛大而明亮。
“阿姨，童童要吃蛋糕。”
“好，阿姨給你切。”清清拿起切蛋糕的刀，切了一塊放童童麵前。
童童手舞足蹈，他大大的吃下一口，滿嘴胡了上奶油，童童開心又滿足的模樣看得清清一陣一陣的心酸。
童童拿起牛奶，清清突然緊張得快不能呼吸了，童童張嘴就要喝，“等一下！”
清清著急的搶過杯子，動作弧度太大，牛奶潑出來濺了童童一身，“阿姨？”
童童可憐兮兮望她，整張小臉全是白色奶油，模樣滑稽又可愛。
“這杯牛奶不好喝，阿姨重新給你倒。”說著，清清幾乎是狼狽地跑進廚房。
將剩下的牛奶全部倒進水槽，清清覺得全身的力氣像被抽幹，虛得她快要站不穩。
童童是那麽可愛的孩子，她怎麽忍心對他下手？而且，他是耀宸的孩子呀！
不，不能這樣，她要對付的艾如蓮，不能傷害童童。
清清內心煎熬，她一再告訴自己都走到如今這步就什麽也別顧忌也別想，可當看到童童就要喝下那杯牛奶時，她的心都快迸出胸口了。她不想傷害童童，一點也不想。
可是，她又能怎麽做呢？
清清糾結矛盾，內心像潛伏著一隻惶恐不安的獸。她是有許多想法的，可又不知道該如何下手。
煩躁的抓了抓頭發，清清歎口氣，重新倒了一杯牛奶，等她走回客廳的時候，美眸一下子瞪得圓圓。
桌上她那杯藥量更重的果汁已經被童童喝光，童童手背往嘴上胡亂的抹，招呼著站在廚房門口不動的清清，嗓音稚嫩，“阿姨快來……”
清清的心一點一點收縮，而那隻拿著牛奶的手臂抖得更加厲害。
童童喝光了那杯果汁！
清清呆呆望著童童在燈光下耀著橙黃光暈的臉蛋，這一刻，她不知道自己該走近，還是後退。她的步子就那樣硬生生的，卡在原地無法動彈。
兩分鍾後，童童趴在桌上睡了過去，他甚至是一臉栽在蛋糕上。清清慌了，手忙腳亂將他抱到**。用毛巾替童童把小臉，小手，整個小身子都輕輕擦拭了一遍。坐床邊，清清癡癡看著童童緊閉雙眸的臉，他的眉眼，他的氣韻，甚至從他的骨骼清清都依晰看到秋耀宸的樣子。
童童，阿姨已經放棄了，是你自己喝下那杯果汁的，是你自己……
“童童，對不起，阿姨會去找你的，還有阿姨的小寶貝，往後就咱們三個一起，阿姨會比你媽咪還更疼你，等著阿姨，好嗎？”
身子矮下去，清清吻著童童光潔的眉心，一滴滾燙的淚就那樣滾了出來，順著眼角滑到童童臉蛋上。那是長期以來積壓的所有情緒，有憤怒的，無奈的，絕望的，還有深深的愛……
就要離開這個醜陋的世界了，清清打開手機，無數條短信和電話，她什麽都不想看，更什麽也不想聽，此刻，她隻想最後一次聽聽家裏人的聲音。
她給李冬眉打去電話，當看到清清的來電時李冬眉一下子就哭了出來，她急忙的接起，還沒開口就泣不成聲，艾承玄急，一把奪過手機，“童童呢？”
聽到他的聲音，清清疑惑，母親怎麽和他一起？
不過很快她就反應過來，一定是自己的失蹤搞得天下大亂，此刻他和母親一起，也沒什麽好奇怪的。
清清看著童童，語氣沉痛，“童童睡著了。”
艾承玄心尖發緊，再也不能隱瞞真相，他說，“清清，你聽好，童童是你的兒子，是你和耀宸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