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 白思靜
“老頭子，你看。”
高登一手負後，另一手托著一個黑色球核，來到薩拉丁跟前。
“接近白矮星巔峰的力量││死亡、血腥、暴虐，我無法想像它吞噬了多少生命，這就是你的……”
薩拉丁遲疑了一下，“你的分身？”
“這目前是一種名為死亡星雲的禁忌狀態。當然，說到這個，也許我有必要讓你開開眼界，你兒子經曆的東西，也是你未曾想到過的。”
高登收起死亡星雲變化的核體，一臉得意。
薩拉丁笑了，彷佛看到很多年前那個在他麵前得意洋洋炫耀的調皮搗蛋鬼。
“你還有很多時間跟我講，但你現在的任務，是見見你那位整天跟我抱怨的偉大母親。”
“她在哪裏？”
高登表現得很平靜，隻不過在平靜的冰麵下是沸騰的海水。
“在塞拉裏昂最高的一層空間。”
薩拉丁手指穹頂，那裏透射著人造恒星的灼熱光芒。
“在那個空間，隻有兩個生命。一個是你媽媽，而另一個是暗黑六君王之首，也就是……”
“也就是父親大人的本尊。”
高登替薩拉丁說完了未盡的話。
薩拉丁身體一僵，一股統治性的原力在他身上一現即逝，瞳孔中亮起的金色銳芒卻遲遲沒有消隱。
“看來你的到來已經刺激了他，他險些就蘇醒過來。”
“他真是這樣不可戰勝嗎？”
老實說，高登確實有些不服氣。
“暗黑六君王其餘五個加起來，也不是他的對手。”薩拉丁很快恢複了平靜，那股強橫的氣息幾乎從未從他體內出現過。
高登有些喪氣。
他原本是挾著雄心萬丈來到帝國，沒想到竟會麵對這樣的窘境和無奈，難道真要他對自己的“父親”出手不成？
“該怎麽做？”高登強調了一遍，“我是說，我該怎麽做？”
“不用擔心，有通訊裝置可以讓你們見麵的。”薩拉丁安慰說。
“不，我是說，怎樣解決掉他！”
高登這些年的奮戰，隻為了有朝一日可以與家人重聚，父親的另一個意誌卻成了攔路虎，這讓他難以接受。
“他也是你的父親，不要忘了。”薩拉丁望向高登。
“我願意幫助父親驅除邪惡的意誌，恢複本源。”高登絲毫不讓地盯著薩拉丁。
薩拉丁苦笑搖頭。
“若不是我親自放行，你根本無法進入最高一層空間，你會迷失在鏡麵空間之中。一旦我親自動手，就會驚動他，後果難料。
“至於解決掉他，那是天真的想法。僅僅憑藉他本體的力量就是無可撼動的，更何況，他可以操縱文明之星的力量，那是不可挑戰的，除非你掌握另一顆文明之星，否則絕無機會。”
一陣虛弱和無力襲擊了高登，這是很久不曾有過的現象。
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麽，可以做什麽，隻覺得自己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無能。
另一個殺伐決斷的暴虐意誌在他腦海裏升起，死亡星雲的力量似乎有暴走跡象，凜然若實質的殺氣，讓薩拉丁也有些變色。
“他隻有我能解決，因為他是我人格的一部分，沒有任何人可以插手，你明白嗎？”
高登血紅的雙瞳光芒黯淡了一些，似乎為之所動。
“你比我預計的還要早來到帝國，但即使你不來，我也打算將帝國交到你手中。
“接下來，還有很多事情需要你去做，我們父子有各自的命運，不要再試圖意氣用事。”
在一股浩瀚原力的震蕩下，高登的意誌恢複了清明。
他一陣害怕，死亡星雲的反噬力比他想像中的還要可怕。
“老頭子，我沒有興趣接手什麽帝國，那不是我能做的事。
“既然你和媽媽都安然無事，也許我該找點別的什麽來做，我不相信命運，也沒有什麽東西可以主宰我。”
“你先退下吧，你需要冷靜。”薩拉丁還未說完，已經退入了殿宇黑暗深處，不再給高登說話的機會。
渾渾噩噩出了飛鳥宮，高登渾然無視門廊口上招呼他的女郎，一步一步拾下台階，俯瞰著浮空島的城市。
“元首大人給你安排了行宮。”
聽到美狄亞的聲音，高登的目光清明少許。
“你跟我媽媽經常見麵嗎？”
美狄亞有些意外，隨即堆滿了笑容，掠了掠散在額前的一絲亂發，“白教授是個有大智慧和大毅力的人，跟她在一起會長很多學問……”
“我沒興趣聽這些廢話。”高登不耐地打斷，“我想知道，她的近況到底怎麽樣？”
美狄亞沒有絲毫惱色，元首剛下達的命令讓她喜出望外，她知道自己的機會確實來了，“白教授除了不能離開那裏，一切都好，就是冷清了一些。
“教授平時有研究工作要做，倒不會很寂寞，我隔一段時間就會去陪陪她，她經常跟我講起你，還有朵拉姐姐小時候的事。
“她總是不厭其煩一遍又一遍的講，但她好像總是忘了曾經跟我講過，嗬嗬……白教授是個很特別的女人。”
高登露出笑容，那種性子確實是他那有時神經兮兮又可愛得緊的老娘，“知道怎麽跟她聯絡上嗎？”
“當然知道，可是元首……”
“沒有可是，我要立即跟她會麵。”高登不容置疑地說。
“普通的通訊係統，是無法進入那個空間的，不過，元首大人提供了一種水晶通訊係統……”
高登被領到飛鳥宮後方一座青灰色巨石砌成的獨立城堡。據美狄亞介紹，這是一座最近才興建的宮殿，專門為他準備。
他不禁感慨老頭子那莫測高深的心思，對於這種利用親情布下的牢籠，他無力反抗，他也不想反抗，但並不代表他沒有其他想法。
在行宮一間幽暗的屋子內，美狄亞完成布置就自覺離去，留下高登一個人守在一個漸漸光亮起來的水晶球基座下方。
他一手正放在高達兩米的水晶菱麵上，按美狄亞的指點輸送原力。
水晶體內光芒流轉，一陣微燙的感覺傳來。
高登眼前一盲，一層白色光輝彌漫到了整個房間。霎時，他覺得自己彷佛置入了另一個時空。
這是一片百花齊放的古堡院落，在洛可可風格的塔樓下方有一片草坪，而草坪上，一名穿著白衣的慵懶美婦，正躺在躺椅上給地上幾隻大膽的雀鳥喂食，充滿意趣。
她忽然發現了什麽，驟然起身，落定高登視線投射的正前方，連手中的書掉落地上也不知。
那美婦有一張端莊白皙的完美臉孔，明媚的眸子透著知性澄澈的目光，高挽的秀發襯托著幾分華貴，襯衣及長裙恰到好處地展露美好身段。
她此刻張大了口，一臉不知是驚是喜還是悲，變化萬端的表情。
“不認得兒子了嗎？雖然我沒有帶著龐大的艦隊前來帝國，也沒有打倒魔王，但我還是來了。”
“是我的乖寶寶，我的乖兒子來找媽媽了，嗚嗚……”白思靜呆了好半晌，流著淚捧著臉，軟軟跪坐在地。
高登雖然知道這個老娘有幾分在做戲，但那份真情是無法掩蓋的。那種血脈相連的感覺，在他這樣的生命層次，感悟會更深刻。
如果這世上有一個他永遠不會背棄的人，那個人必定是眼前這個孕育他的女人。雖然，她並不是一個嚴格意義上的好母親。
他們都無比了解對方，一個不是好媽媽，一個也不是聽話的兒子，但他們卻有著無法割舍的感情。
他們的關係除了的母子還是朋友，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羈絆。
“母親大人，這麽久不見，您的淚腺變發達很多，你再哭，你兒子也要陪你一起哭了，可是，你知道男子漢是不能哭的，所以……請你不要哭了。”
白思靜聞聲，立即變了臉，化身潑婦跳起來指著畫麵斥罵。
“你這個王八蛋連女兒都有了，都不跟老娘打個招呼，膽敢先斬後奏！要不是你那個外公跟我告密，老娘還被你蒙在鼓裏咧，你這個乳臭未乾的小子是不是翅膀長硬了？不把老娘放在眼裏了……”
高登洋溢著一臉邪氣笑容，任美婦滔滔不絕的埋怨，等她說夠了才繼續道，“母親大人，喔，我應該稱呼您是薩拉丁夫人，還是大帝夫人？
“你把兒子和姐姐丟在兵荒馬亂的荒星這麽多年，心安理得地在帝國享受榮華富貴，兒子雖然頑劣了一點，可您這樣做也太不厚道了，對不對？”
“那個……這個……其實，你也知道，媽媽也是被綁架來的，那個叫薩拉丁的家夥是個野蠻人，他跟白石那個糟老頭合夥把我們母子都騙了。”
白思靜顧左右而言他，朝前走了幾步，這才意識到出現在她麵前的是一個虛幻影像，“兒子，到媽媽跟前來，你怎麽弄了個投影跟媽媽見麵？”
高登攤手，一臉無奈。
“老頭子說了，我不能跟你碰麵，會驚動魔王。”
白思靜眉頭好看地皺了皺。
“魔王也是你爹，怎麽不能見？”
“等我打得過他再說吧。”
高登生怕老娘作出什麽瘋瘋癲癲的事，忙改口。
“媽媽最煩什麽打打殺殺的事。兒子，你生在這個家庭是你的不幸，媽媽當初也沒想到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行了，您老人家行行好吧，你當初要想放兒子一馬，就不會把那條該死的墜子掛到我脖子上了。”
白思靜笑得有些尷尬，立即識趣轉移話題，“兒子，你應該見過美狄亞了吧？媽媽的眼光怎樣？”
“母親大人，這種事就不勞駕您操心了。我隻想問問你，你當初那麽殘忍把朵拉姐姐丟在太陽係，那場末日之戰後，她險些命喪在暴亂的地球，您還是想想，以後該怎麽麵對這個小辣椒的好。”
“啊啊啊，我的小朵拉怎麽啦？她現在不是挺好嗎？我相信兒子能照顧好姐姐，最多我不反對你娶你的朵拉姐姐好了，媽媽可以保證你們沒有血緣關係……”
麵對白思靜的插科打諢，高登哭笑不得。
“好吧好吧，我的母親大人，那麽我們算另一筆帳，微微手裏那份哥斯達密碼書信是怎麽回事？怎麽看都像您老人家挖了個坑，讓你兒子傻傻地踏進去。”
“媽媽是有錯，媽媽是糊塗蛋，可是你現在不是好好的嗎？媽媽給你準備一個美麗的媳婦，還給你準備了一個帝國，你怎麽就不知足呢？”
“好了，我必須承認，跟您老人家鬥嘴是個錯誤，您就大發慈悲放過我吧。我對那個美麗媳婦沒有興趣，也對這個帝國沒有興趣。
“我隻想過點逍遙日子，偶爾殺殺蟲子，打打沙星人。至於稱王稱霸的帝王霸業，隻適合老頭子這種絕世梟雄人物，兒子這種愣頭青，有您二老的庇護就知足了。”
“好吧，兒子，媽媽必須嚴肅告訴你，你父親已經到了危在旦夕的時刻，魔王一旦君臨天下，將是整個人類的災難……”
“母親大人，我們不是在講魔幻故事，我希望聽您講點實在的。您可以直說，您要兒子做什麽。”
“照你老爸吩咐的去做。”
高登臉色立即變了，知道白思靜此刻沒有跟他開玩笑。
“母親大人，你知道，你兒子現在也是有家業的，好歹也有一、兩百億公民在旗下，況且這個數量還在繼續飛速增長，有些時候，身不由己……”
“難道為父親擔當一些壓力你也不肯嗎？兒子，這是媽媽對你的請求。”白思靜沉靜地望著高登。
高登輕輕搖頭，很有些不被理解的苦悶。
在跟老頭子交流後，他已經徹底明白有一隻黑手，甚至多隻黑手，在背後操縱著這個世界。
他不甘心成為那個黑幕下的棋子。
母子兩個在虛幻的影像中，靜靜凝視著彼此，久久沒有說話。
不管高登是否願意，從他踏入帝國疆域的那一刻起，這裏已經有一股暗潮開始圍繞著他震蕩開去，並且越演越烈。
從帝國高調接待，到傳媒界不遺餘力地對他的過往、超時空委員會進行宣揚，再到入住飛鳥宮附近的獨立行宮，帝國之花全程接待，都昭示著一些非同尋常的東西。
帝國軍政兩界嗅覺靈敏的人，都察覺到了信號，開始蠢蠢欲動起來。
薩拉丁大帝近期越來越少公開露麵，並且那份暗中流傳的繼承人名單，立即讓他們聯係起來。
高登，這個出生自太陽係的傳奇年輕人，到底是何許人物？
無數人在瘋狂翻查這個年輕人的老底，要尋找到一絲半點蛛絲馬跡。
他們並不認為大帝會隨便找一個外來年輕人繼承他的事業，哪怕他擁有無數傳奇和光環，其中必定有某些他們不知道的東西。
帝國雖然對外麵傳媒的管製很嚴酷，而帝國黨衛軍對所有於帝國有二心的人，更是黑色恐怖和震懾。
但在帝國內部，相對來說，傳媒依然是自由度相當高的，前提是沒有進犯暗黑聖堂的最頂層秩序。
在這樣躁動的氣氛包圍中，高登不可能感覺不到，但他的閉門不出，令很多人妄圖結交、探風的人屢吃閉門羹。
因為他在思考著對策，他可不想當一隻被趕上架的鴨子，而在抵達塞拉裏昂第三天，他作出了決定。
他找來美狄亞後，立即宣布要在塞拉裏昂建立一座時空門。
這座時空門跟超時空委員會將建立直接座標傳送，將聯盟和帝國連接到一塊，形成軍事攻守同盟。
這份計畫得到飛鳥宮順利批示後，下麵帝國議會和超時空委員會代表團的交涉，就要簡單很多，以前所未有的效率通過了合作議案。
時空門將建在一座未開發的浮空小島上，作為一個時空傳送基地，其連接的兩端將是P117半次元和文明之星。
這是一個劃時代的開端。
帝國這艘巨艦的航向瞬間拐了一個彎，朝未知的方向駛去。
暗黑六君王個個不是省油的燈，高登的到來，必定觸犯他們的利益，尤其是野心勃勃的阿修羅魔帝。
但在暗黑魔帝的無形震懾下，誰也沒有膽子明著造次，不過，帝國暗潮已經一波波湧了起來，甚至美狄亞還暗中警示高登要小心行事。
魔?星域距離聯盟有上千光年，時空門這一次建造與前幾座有很大的不同，若非大副和小斯嘉麗的研究又有突破，隻怕高登的想法也隻能懸空擱置。
有塞伯坦這個大宇宙跳躍中轉站，高登令金牙往返這個中轉站，出入帝國和P117，將大批設備和裝置運送過來。
僅僅一周時間，小浮空島的時空門雛形已經豎立起來。
高登每天都在工地附近轉悠，周邊有黨衛軍的武裝守護著，閑雜人等無法接近他。
他在琢磨著怎樣繼續提升力量。
死亡星雲已經吞噬大量生命，將本源提升到了白矮星級，要進一步提升，就必須有質的突破。
但繼續屠掠蟲族，隻會讓他越來越來難以控製自己的心智。他無法容忍自己失控，也因此，隻能老實潛修尋找辦法。
他知道，有了更強的實力，才有更多的話語權，並主宰自己的命運。
一種無所不在的危機感，已經隱隱籠罩高登的心靈。那是一股鋪天蓋地的重壓，在不知不覺中，推動著他的前進步伐。
坐望著湛然藍天的高登，剛結束跟美狄亞的一次交涉，正要靜修，心底卻突然滋生一股涼徹心扉的冰寒。
沒等他有所反應，視覺已經變成了漆黑一片，完全沒有任何光感，也失去方向感，彷佛在一片黑暗虛無中，若非腳下還是實地，他會以為自己卷入了另一個空間。
他確信這是一種古怪的領域，無盡黑暗中的刮骨寒意一波波侵襲著他，“是誰，藏頭露尾算什麽東西！”
“好多年沒有人敢對本座這樣講話了。”一個飄忽且充滿磁性動聽的男子聲，在黑暗虛無中響起。
隨著這個聲音傳來，高登發現自己根本無法找到這個聲音的源頭，分身本源強大的思感，也感知不到對方的生命波動。
“如果我沒有猜錯，閣下應該就是暗黑六君王的夜摩天魔帝，那個傳說常年生活在黑暗中的君王。”
“很聰明，看來你確實深得薩拉丁的寵愛。我這次來隻想問一個問題，如果令我滿意，也許今天就放你一馬。”
“說說看。”
到這個時候，高登反而不急了，也對這個少有鎮守塞拉裏昂的暗黑君王極為好奇。
“你跟薩拉丁是什麽關係？”
夜摩天的聲音相當舒緩，相當優雅。
“這重要嗎？”
這個家夥大張旗鼓來找他麻煩，就是問這樣一個問題？高登有些哭笑不得。
“小家夥，認真回答我的問題。雖然你很強，但在我的領域裏，我有把握在你反擊之前殺掉你。以前對此產生懷疑的人，都已經見了撒旦。”
“我想，如果你有點耐心，也許很快就會知道，當然也可能永遠是個謎。”
高登不知道薩拉丁的計畫進程，並不想主動去揭開這層關係，因為他不屑去藉助父親的一切。
“小子，你惹怒我了。”
夜摩天話音未落，高登一陣天旋地轉，在他的感知中，這次真的來到了另一個空間。
這裏除了無盡黑暗之外，還有幾乎能冰封一切的寒冷，更有一種無法琢磨的能量流在周身翻騰。
“絕對零度、絕對黑暗、永夜之風││三大疊加領域，這裏，就是魔帝大人的夜摩界？”
“小子見識不少，這就是塞拉裏昂第四重天夜摩界，來到我的地盤，你最後的機會也算放棄了。”
“閣下未免言之過早。”
高登一反掌，便推出死亡星雲變成的核心，一件紅色大麾就罩在身上。
他絲毫不敢輕忽大意，暗黑六君王以夜摩天最為詭秘難測，哪怕他的分身力量遠在這名君王之上。
但有文明之星的領域空間加持，情況就大為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