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愛自由落地

80 三寸日光四

80,三寸日光(四)

童悅慢慢地躺下,把手放在肚子上,黑暗中,聽著窗外的雨疏風驟,她非常平靜。

再也沒有任何遺憾了。

這世上終有一個人,認真地愛過她,不計回報,不問她的從前、現在、將來,愛她一生一世,沒有背叛,沒有誤會,沒有猜測,愛她如珍寶,愛她如生命,給她一個家,在她將要走下去的路上,鋪上錦毯,栽滿鮮花。

也許會有那麽一點孤單,但能挺住。六十年後,她也要去向另一個世界。

歲月無敵,終是會見到的。

她的人生因為有過這樣的愛,圓滿了。

這一夜,童悅睡得非常的好。

蘇陌就稍微閉了會眼,就那一會,他睜開時,外麵已大亮。雨停了,風住了,天空萬裏無雲,將是一個陽光燦爛的天氣。

“早!”童悅一身清爽地從廚房裏出來,雖然麵無血色,但看上去精神比昨天好多了。眸子顧盼之間,有神采蕩漾,不是那麽死氣沉沉。

他鬆了口氣,摸摸冒出新胡渣的下巴,“我去洗個臉,然後帶你出去吃早飯。”

出來時,童悅已換上出門的裝束,屋子內外收拾得幹幹淨淨。出去後,他們就不過來了,要去機場回青台。

“我忘了關總開關還有水籠頭。”門拉開,她緊張兮兮地叫道,扭身就要進門。

蘇陌攔住她,“這些事,男人做不是更好嗎?”

“這是我的家,我總是要學會的。”她堅持。

蘇陌苦澀地閉了閉眼,“在這等著。”

他進屋檢查了窗戶、開關、籠頭,確保離開過一兩個月都不會有什麽事,這才出來。

兩人都有點沉默。

早餐吃的是上海小餛飩,還有生煎包、蟹黃包,蘇陌其實沒有胃口,是想陪童悅好好地吃點,昨天一天她就喝了杯牛奶,吃了兩片麵包。童悅一聞餛飩味,唇一抿,扭身就跑。回來後,眼中淚水汪汪的。讓她再吃,直搖手,他去買了杯甜豆漿,她到是喝下去了。

“我想去商場給媽媽買點東西。”她對他說,“首飾也好,化妝品也好,或者是衣服,哥買什麽給她,她都會非常開心。”

她低著頭,不讓他看到她紅紅的眼睛。

“走吧,我是非常棒的顧問。”

在上海,坐地鐵比坐公交、打車方便多了。兩人去坐地下鐵,人特別多。他抬起手臂護在她身後,並且禮貌地保持十厘米左右的距離不碰到她的背。

“我很喜歡上海的,時尚大都市,似乎有什麽夢想在這裏都能實現。曾經複旦和交大都邀請我來教書,可惜我選擇從政。不過這兩年我並沒有丟棄專業,如果我願意,我想在這兩所大學之一找個席位不難。”他笑起來很俊雅,牙齒雪白,短發細碎。睡了一夜的沙發,難得衣衫都服服帖帖。

“少了前呼後擁、溜須拍馬,你會習慣?”

走出地下鐵,是步行街,外地人都愛到這裏買東西。

“可是我會多點我生命裏非常重要的東西。”他說著朝前麵偏了偏頭,示意商場到了。

買齊東西後,兩人走到了外灘,找了家餐廳吃午飯。領桌好像是對年輕父母帶著孩子過來旅遊,孩子鬧個不停,妻子有些不耐煩,板起臉訓斥,老公則好有耐心,把孩子抱出去哄著。

童悅的目光追著那老公的身影,表情戚戚的。

“男人說起來非常陽剛,內心裏通常比女人溫柔。在妻子懷孕時,做父親的意識並沒有那麽強烈,他出去和朋友玩,呆到夜深回家,出差幾天也沒什麽牽掛。但伴著孩子一天天長大,他也慢慢地長大,成為合格的父親,而妻子呢,在他眼中也如小女兒般。”蘇陌眼神深邃如海,語氣輕快明朗。

她玩著麵前的湯匙,淡淡地笑了笑。

吃完,兩人就直接去了機場。安檢結束,並肩走向登機口時,他說:“小悅,你說過我的身上有彥傑也有你父親的影子,所以你才情不自禁地靠近。”

她呆住。她是說過這樣的話,但那時亦心還活著,彥傑也好好的,她心貪,想要的東西很多,而他的溫暖就象為她那時量身定做。

“當我是彥傑,當我是你父親,都可以。你喜歡上海,我和你一同去上海。你喜歡國外,我帶你去移民。所有的責任和義務,我與你一同負。你的快樂、痛苦,我與你一同承受。”

她不出聲,她懂他話中的意思。他是知道她所有的人,包括內心,包括外表,包括已發生和未發生的。在艱難的時候,他總在她身邊,她不得不依賴他。他的包容象寬廣的海,仿佛無意任何回報。其實愛情是自私的,他直接伸過手,戳向她的心。

“我知道你現在痛苦到極點,不可能在心裏容下別的。我就是申明態度,後麵我就著手準備辭職的事。你別露出愧疚的表情,我不是為你,我是為自己。彥傑那般年輕,人生戛然而止,我隻想抓住我能抓到的東西。幸福是平淡的,隻要你讓你的心自由落地。”

“這太重了。”她歎息。

“重才抓得牢,不然你感覺不到。走吧!”他揚起俊眉,眼中盡是溫柔。

她無法阻止,隻能默然。

到達青台是下午四點,出了機艙,她頭有點些暈,臉悶得通紅通紅,走得非常慢。

“直接回家休息嗎?”他問。

“我先回爸媽那裏,把東西送過去。”她迫不及待想看到錢燕。

“你隻能在那呆一會,你控製不住情緒,她會起疑心的,老人們承受不了這樣的打擊。”

她點頭,“媽和我不親,不願理睬我,我不可能呆久的。”

他安慰地拍拍她的肩,“我去監督你。”

“不用,你回單位去吧!你可是大局長,馬上高考、中考,你忙的事很多。”

“不是非我不可,換了別人一樣可以做得好。不過,我會等所有的考試結束。我做學者比做局長自信。”

兩人說著話走出機場,下午的陽光還非常有勁,穿過玻璃幕牆,光芒四射地撒過來。她下意識地眨了下眼,一睜開,血液倏地凍結。

葉少寧寒霜罩麵,站在五步之外。

“怎麽了?”蘇陌全部注意力都在她身上,沒看到別的。

話音剛落,葉少寧揮著拳,快速地落在了他的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