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骨雲下想裳

第一百三十四章 逆鱗

第一百三十四章 逆鱗

“太子……”小宮女情不自禁的低喃,那白嫩的臉頰飛上兩朵紅雲。

倒是立在身後的餘公公皺起了眉,眼中露出一絲憐憫。

他把玩著手中的酒杯,低沉的聲音誘人心弦:“你這雙眼,描得不錯。”

小宮女眨著羽睫,羞怯道:“奴婢……生就如此。”

“是麽?”他挑眉,身體微微前傾,“你可知,我最喜歡這種眼睛。”

小宮女大著膽子道:“似曾聽聞,太子畫過一副未完成的美人圖,那畫中人就有一雙與奴婢相似的眼睛。”

他飲盡杯中酒,緩緩道:“你還知道些什麽?”

“知道……”小宮女湊近了些,吐氣如蘭,“太子您喜歡迎春花。”

哐當——酒盞杯盤全部掃落在地,他伸手掐住小宮女細嫩的脖子,眸底一片冰冷與厭惡:

“既然知道,就不該觸碰。”

“唔唔——”小宮女麵色紫青,雙眸瞪圓沁出大顆的淚珠,拚命搖著頭。

五指鬆開,咚——纖細的女子癱軟在地,驚恐的嗚咽:

“太子饒命,奴婢錯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流螢聞聲趕來,看到趴伏於地麵的小宮女,還有什麽不明白的,立即也跪下道:

“流螢管教不利,請太子責罰。”

他淡淡道:“拖出去,以及清掃書房的那幾個,一起杖責五十,發賣奴籍。”

小宮女被捂著嘴架走,剩餘的幾名宮女迅速清理完狼藉,也被餘公公揮手攆出。

沒人同情那個小宮女,畢竟眾人皆知,太子非殘暴之人,雖然如今性子怪了點,但隻要安心做事,不作其他心思,可以算是這幾個殿裏最好伺候的主子。

可總有人來觸碰他的底線,他的逆鱗。

“主子,讓人換一桌菜吧。”餘公公更氣那名不長眼的宮女,這都快一天了,主子剛緩了些情緒,還未用膳,又被生生破壞了。

“不用。”他拎起一壺酒,自顧自的往寢房走。

餘公公心知勸不住,隻得垂著手歎了口氣。

但願早些塵埃落定,將那蘇姑娘迎進東宮吧,不然太子這樣下去,癔症要愈發加重了。

他飲著酒穿過長廊,夜色迷蒙,院內的迎春花樹被秋風拂過,發出沙沙的聲音,還未到開花的季節,月色下枝條的影子稀稀疏疏的。

他遠遠地望著,閉了閉眼。

囡囡,等等我。

宿醉的結果,是一夜的昏沉。

他支著額坐起來,腦中脹痛。

流螢聽到動靜,推門而入,侍奉他起身。

“殿下,太後的人一早就在前殿候著了。”

丟開手中的布巾,一開口,嗓音還有些低啞:“做什麽?”

“說是您應允的,與潯陽郡主有約。”

“嗯。”思緒還不甚清明,他模糊的應了聲。

流螢便轉身去挑了件緞白暗紋的袍子,為他穿戴妥當,又取出一塊玉玦佩於腰間。

當太後身邊的徐公公見到皇甫玥徑直蹬上車攆時,還有幾分驚訝。

畢竟以這位主子往日的性子,定是要推脫幾回合的。

滿腹準備好的說辭,完全沒派上用場。

偷覷了眼那怠倦的臉色,徐公公不敢多言,連忙催促兩名侍衛趕著馬車往宮外駛去。

搖晃的車廂內,他闔著眼,想起前幾日收到的密信。

後梁國屢屢偷襲邊境,雖然不曾造成什麽損失,但他清楚,那隻是早晚的事。

大祁,後梁和梟陽,三個國家呈僵持局勢已有百年之久,周邊小國各自選擇附屬,其實也都在觀望,等著其中哪個被另外兩個滅了,便可瓜分獲利。

乾清帝年輕時,也有過聯手吞並的念頭,但最終沒成功。

後梁的國主是個狡詐陰險之人,好戰且難纏,而梟陽國,目前為止還完全探不到底。

父皇以為保持中立,便能置身事外,殊不知……

忽然,耳邊傳來細微的異響,他倏地睜眼——有人正靠近馬車,不止一名。

淩厲之氣破空而過,他下意識偏閃,一柄長劍穿過車廂,白光乍現,又飛快的抽回,留下一道裂縫。

馬車驟然勒停,外麵響起徐公公的尖叫:

“有刺客!保護太子!”

又一道劍氣刺破車簾,迎麵而來,他兩指夾住劍尖咣——折斷,然後探出手將那人拉進來。

一身灰衣,沒有蒙麵,五官平凡毫無特點,眼神陰冷。

是死士,毫無背景,無根可尋,若任務不能完全,也不會留下性命。

記憶中零碎的片段漸漸浮現。

前世某日,他原本隻是去簡單赴個約便會回宮,但半路被一群死士截殺,不慎受傷,為免打草驚蛇,也怕蘇迎春擔心,就順勢在璟兮的別苑養了三日,待傷處不再滲血,行動還算自如,才回到東宮。

那三日他半昏半醒,開始警覺這朝中有人想要索命,曾疑心是四弟的黨羽,後才發現大皇兄有謀反之意,不過這事,最終也沒查清主謀,如今看來,理應是皇甫澤所為。

今早意識混沌,他倒是忘了,往事會重演。

死士被他鉗製住,卻不顯慌張,右手五指成爪攻向他腰腹,左手則掩在衣袖裏,寒光若隱若現。

他假意後退,虛晃一招,又倏地搭上對方左手的脈門,膝蓋頂住脊背,借著力對準其咽喉一抹,鮮血噴灑於四壁,軀體癱軟,慢慢倒臥於地。

挑起斷劍,他飛身出了車廂,隨即被四五名死士圍住。

侍衛已死一人,剩下的那個見他出現,麵色惶恐:

“殿下……”

誰能料到,隻是送主子去別苑赴約,還能碰上刺客,在並不算偏僻的城郊,真可謂措手不及。

他沒有答話,方才已發了暗訊,但等手下趕來也須至少半刻鍾,這群狂徒並不惜命,招招狠辣,即使經曆過一次,依然覺得頗為棘手。

幾人的目標都是他,雖然自小習武,但算不上高手,他隻能盡力拖延時間。

死士們看出他的意圖,攻擊越發凶猛,妄圖一劍斃命,可惜他的劍法全是戰場上的破竹之勢,那些人除了時不時劃過肩膀與腰腹,傷不了他更多。

片刻之後,死士隻剩兩名,不過他也有些體力不支,一身白袍被刺破了好幾處,隱約看到鮮紅的皮肉外翻,捂著腹部最深的那處傷口,疼痛卻沒有使他清明,反而覺出幾分眩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