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新天子

第49章 浩然正氣

第49章 浩然正氣

每天每日泡在這種陰謀苦水兒當中,是個正常人都會覺得腦袋仁兒發疼。劉協想象不到,假如自己沒有穿越過來,那整天處在這種環境中的那個十二歲小孩子,究竟以後會變成一個何等偏執陰鷙的一個家夥。

可就算他以著一個十分健全心智的成年人身份、並且還提前預知了這幕大戲劇情的人,代替了這位悲催的小皇帝,也開始覺得有些受不了了。

太沒道理了……

李儒這個家夥,明顯跟董卓就是一條繩子上的倆螞蚱,無論從哪方麵講,李儒都應該堅定不移地站在董卓這一反動統治的戰線上。怎麽現在看起來,他還有點身在曹營心在漢、學習不忘談戀愛的感覺?

他這條陰險的毒蛇,對漢室這位大美女能有啥曖昧?更不要說,現在這位漢室還不是什麽女神,可憐兮兮的連個小蘿莉都算不上,不可能符合李儒這重口味家夥的青睞啊?……

想不通啊,想不通……

劉協用力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他現在對這一灘渾水兒的朝堂真的看不明白。

可問題是,看不明白不要緊。要緊的是,殿下那位董屠夫已經開始不耐煩了,遣使撫慰關東一事,還是要解決。

“陛下,遣使一事,還請陛下速下明斷!”董卓重重哼了一聲,那隻粗壯的右手已經開始不自覺摸起了腰間的佩劍。看得出來,這胖子已經在很克製忍著自己的怒氣了。

這一番,劉協真心感覺到皇帝的難處,尤其還是他這位弱勢到了極點的皇帝。從最直觀的情感出發,他是不能同意這次出使的。那樣一來,他無異於成了日後悲劇的推手。同時,也會一步步淪陷為董卓操縱的一個傀儡玩物。

可就這樣在朝堂上嚴詞拒絕?

別開玩笑了。

劉協幾乎用腳趾頭都可以想到,假如自己這時在朝堂上駁了董卓麵子。那董屠夫一生氣,後果很嚴重。簡單的預料,劉協就可以想到,他前腳散朝,後腳董卓就會以各種名頭,把王越、徐晃這一幫人全換了。並且,按照董卓的脾氣,通常的作法就是處死這些人。

隨後,董卓明著不行,暗地裏就會用各種手段,將任何看似與漢室有半點關係的臣子一個個送給閻王爺當得力助手。畢竟,刀把子攥在董屠夫手上,他其實就是和尚打傘——無法無天的主兒。之所以現在還沒有這般,就是因為董卓認為他這位漢室天子還是自己手裏的玩具。

劉協他玩不起,小打小鬧不踩董卓的底線,董胖子還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劉協若是不識抬舉,那董卓玩兒起來,可會讓劉協的心髒都受不了的:什麽帶著西涼兵衝突皇宮、殺戮侍衛郎官近臣,什麽臥龍床、糟蹋先帝采女嬪妃這種事兒,董胖子又不是沒幹過!

所以,讓不讓這五人去送死,實在是一件異常糾結且頭疼的事兒!劉協甚至有那麽一瞬,都想吼出‘放開那五人,讓我來’這句話。

可就在劉協急得都想抓耳撓腮的時候,隻見殿下緩緩走出五人。這五人目不斜視,雙手捧著笏板,規規矩矩垂著眼皮緩步而行。至於殿中央後,五人齊齊拜下,為首一名一臉正氣、老而彌辣的韓融恭恭敬敬向劉協行了大禮之後,才緩緩開口道:“陛下,請準予我等出使!”

“韓太仆,你們這是?……”麵對這五人莊重肅穆的舉止,劉協竟有一種倉促之間難以承受的不祥預感。

可不待劉協的話問完,韓融又凜然一個大拜,雙袍伏地,他雖然頭顱向下,但聲音卻好似從天邊傳來:“天地之間有正氣,雜然賦流形。下則為河嶽,上則為日星。吾等聖人子弟,上陣不能殺敵,下地不能耕種,平生最善便是養吾浩然正氣。”

韓融一語已畢,抬頭自顧自笑了起來,隨後之語更如晨鍾暮鼓,充斥整個朝堂:“此正氣充斥吾身,非邪佞鬼祟不能侵。今朝廷有難,天下分崩,正是我等這些深受皇恩百年士人拿出氣節風骨之時。關東之人,亦乃我士林之人,若久離朝廷聖化,必被私心邪念侵染。此之時,我等不入關東,何人可入?”

韓融道完,劉協隻覺自己仿佛被一柄利劍刺入胸中,熱辣刺痛卻口不能言。他覺得自己的鼻頭微微發酸,眼眶當中也已蒙出霧氣。透過那氤氳的視線,劉協看到了殿下那五人淡然而堅毅的臉,那是何等盡棄生死之後才有的從容!

劉協從來沒有想過會有這麽一天,自己竟然被這一群食古不化的古代人感動到胸中澎湃的地步。多可笑啊……韓融這番至剛至大的話,充滿了多少理想唯心主義的浪漫情懷,他們難道就真的以為,就憑他們五人那一身鐵骨,兩袖正氣,真的能讓利欲熏心、眼白心黑的關東豺狼幡然悔悟、俯首稱臣?

不,他們是知道的。從韓融那雙恬闊平淡的眼神中,劉協看出韓融早已知曉他們這一去,將是邁入鬼門關的黃泉之路。可縱然如此,他們為了心中執念,為了天地正氣,為了他們所學所秉的聖人之道可以覆被蒼生,他們義無反顧、慨然赴死!

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文太保這句詩,劉協耳熟能詳,卻也隻應應試考試才牢牢記在了腦中。可今天這一幕,卻讓這句詩從腦中流向了心中,化成滾燙的烙印,燙得他心生疼!

直到這一刻,劉協才終於知道漢室在遭逢數百年浩劫荼毒之後,仍舊可以苟延殘喘到三國時期的原因。甚至,在曹魏初期,已據有兗、豫兩州的曹操,還要苦心積慮將天子迎到許昌,借漢室天子之威討伐群雄。

因為,漢室江山就是因為有了這些一身正氣的臣子,才撐起了整個漢室的氣節!這些漢臣殺不盡,漢室就永不會凋亡。袁紹再處心積慮,可漢臣劉虞寧願跑到匈奴也不肯篡位自立。袁術井底之蛙,冒天下之大不韙稱帝改號,卻被天下群雄一擊即潰,隻如曇花一現……

或許,就是因為有這次出使,關東群雄才會意識到漢室的餘威不可撼動。之後才會今非昔比,在忙於汙蔑誹謗中轉為對漢室陽奉陰違,再不敢觸碰漢室正統這一禁忌話題。假如拋卻之前的利益算計,從情感道義上來衡量的話,這次悲劇的出使,漢室才是最大的贏家。

“陛下,昔有張騫鑿孔、困於匈奴十餘年不忘皇命;後有蘇武牧羊,刨冰臥雪不改其誌。我等雖不敢與二位相比,但也請天子之節,令我等成行!”一代良士胡母班看到劉協久久不語,終於按捺不住,又一金石穿雲之言響徹大殿,令百臣盡皆俯首自慚。

“願請天子之節,令我等成行!”胡母班一言既出,其餘四位再接下拜,齊齊請命,伏地不起。

“好!”劉協猛然哽咽著嗓音,豁得從龍椅上站了起來,他死死盯著殿下這五位忠貞之士,滿心愧疚無以言表。最後終於用腦中殘留的一絲理智,下旨道:“今日五位慨然赴關東,無論使命成否,皆是我大漢忠臣,妻兒老小自此由朝廷奉養,下詔為證,神鬼不欺!”

說罷這句,劉協再不願待在這令人心碎的朝堂。雙手緊緊攥住拳心,才讓自己沒有將憤怒仇恨的眼神投向董卓,隨後不待宣布退朝,大步走下玉階離開。

董卓誌得意滿看著這出悲劇上演,可直到劉協即將離朝之後,他才猛然想起自己還有更重要的事未說,粗聲喚道:“陛下莫走,臣還有要事容稟!”

然而,這一瞬,劉協頭也未回,身影很快便消失在朝堂之後。董卓怒不可遏,急步想追趕劉協,然而還未跑上一步,便感到自己的朝服被李儒揪住一角,不讓他逾越。

“文優,此事不過開胃小菜,你的妙計尚未呈現……”董卓回頭,滿心不解。

然李儒卻望著滿朝盡皆低下頭深深掩飾著仇恨目光的大臣,滿心挫敗,喟歎道:“太師,今日朝會,我等其實已經輸了,莫要再逼迫陛下了……否則,我怕……”

李儒最終又歎一口氣,他看著董卓一臉懊惱,還是咽下了後半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