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新天子

第69章 我要的,還是最初的野望

第69章 我要的,還是最初的野望

“第一件,陛下可容得涼州兵馬?”縱然知曉自己站著很大的主動,但李儒開口時的語氣仍是商議的語氣:“殺人者,人也,與手中之刃無關。臣知曉涼州兵馬這兩年作惡無數,但涼州兵馬實質上隻是殺人者手中那把刀,臣懇請陛下萬望網開一麵。”

劉協微微點了點頭,李儒那輕緩的語氣令他感到有些輕鬆。事實上,他也知道,越是掌握了優勢的人,在談判的時候大多不會咄咄逼人。但不管怎麽說,李儒此時的態度,確實在情感上不會引起他的抵觸。

針對涼州兵馬一事,劉協之前便有過腹案。漢代的實行的兵製,實質上是全民皆兵的土辦法,如此一來,出身在塞外苦寒之地的人便成了最有戰鬥力的兵種,涼州兵馬毫無疑問是這一行列當中的佼佼者。如今天下大混亂的時代剛剛顯露苗頭,劉協縱然再蠢,也不會做出自斷臂膀的舉動。

李儒自然也知道這一點。所以,他上來提出這個條件,無非是兩人之間一次無聲的試探而已。

但他明顯小瞧劉協了,前世的經曆告訴劉協,哪怕是上街買個菜,也要討價還價半天。雖然這時劉協大可兩嘴唇一開一閉答應了李儒,但他更知道,與李儒這種人談判,一個不小心就會讓自己陷入李儒綿裏藏針的陷阱當中。故而,他微微點頭之後,又略微沉吟了片刻,才開口道:

“李郎中說的有理,涼州兵馬不過是那些禍國亂民之徒手中的一把刀而已。但這把刀上,畢竟已經染上了我大漢百姓無辜的鮮血,使得這把原本震喝塞外的神器蒙羞!”劉協慢慢說著,語氣漸漸凝重起來,最後他盯著李儒的眼睛,提出自己的條件道:“朕不會自毀神器令親者痛、仇者快,然而,曾經拿著這柄神器屠戮我大漢百姓的惡徒,朕卻不可原諒。軍中那些毒瘤,必須除去!”

看著劉協這般強勢,李儒深切感受到了漢室天子表麵上無謂當中深深隱藏的肅殺之威,悲憫之餘隻剩下滿嘴的苦澀,道:“不知陛下要如何摒除那些毒瘤?”

“令自上出者,無論當初做過什麽,朕都可以原諒。畢竟,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劉協打了一個回旋的餘地,這番話對董卓手下那些大將來說已十分寬容。畢竟,如此一來,當初對抗關東聯軍之士、甚至呂布掘皇陵、焚雒陽之事,劉協都表示可以容忍下來。

但給李儒吃了一顆定心丸之後,劉協又開口道:“不過,那些肆意敗壞軍紀、殺良冒功之徒,他們的腦袋,朕是必須要的!”

李儒點了點頭,這些人他心中都有數。如劉協所說之人,上得了名單的,也無非是那些沒有軍令慫恿屬下屠殺百姓的將領,滿打滿算下來,也無非牛輔、董越、李傕、郭汜這等市井出身的蠢材。用他們幾個人的人頭,換來十萬涼州兵馬的性命,李儒覺得這道數學題很簡單。

“第二件事呢?”劉協眯著眼睛,如臨大敵問出這句話。

“第二件事……”第一件事被劉協那般巧妙打了個折扣後,李儒已然不敢小覷劉協,語氣越發恭敬懇切起來:“若陛下乃仁義之君,臣鬥膽請陛下赦免太師家眷。那些人不曾禍亂蒼生,其太師老母,還曾多次勸阻太師,甚至揚言要與太師斷絕母子之情,令太師多有收斂……”

劉協聽後,心中不免深深歎息了一聲。中國曆史上的政治鬥爭一向殘酷而野蠻,鬥敗的一方被屠戮九族更是最尋常不過的結果。曆史上董卓身死後,他的親眷家族也確實被王允屠戮殆盡。而他那九十多高齡的老母,也的確如李儒所言,曾多次勸阻董卓,最後卻連半點抗辯的權力都沒有便被殺死在郿塢。

“以孝治天下者,不害人之親。施仁政於天下者,不絕人之祀。董卓禍亂天下,也隻是他一人所為,與親人九族無關。朕雖非古之賢君,亦不是魯莽滅裂之徒。此事,朕允了。”

出乎李儒意料的,劉協聽到這個條件後,竟然再無半分條件便一口答應下來。但這個結果並未讓李儒心中輕鬆多少,因為他知道,作為這件事的懇請人,他李儒日後便責無旁貸要為董卓這些親眷背書。而這一點,便注定他日後的仕途不可能一帆風順。

該爭的,寸土不讓;該讓的,一分猶豫也沒有。對於劉協這番高明的談判技巧,李儒心中已開始微微有些後悔了。不過,當這份無奈在心底緩緩滑過之後,剩下的卻是勃然待發的欣悅,故此,李儒緩緩俯下身來,誠心實意說道:“如此,臣願效犬馬之勞,助陛下再興漢室。”

劉協卻有些愕然,畢竟,之前李儒說有三個條件,現在他隻說了兩個。但轉而看著李儒那悲憫複雜的神色,劉協便明白了李儒那第三個條件為何連說都不再說的原因。

因為,他已經知道了那第三個條件是什麽。

李儒已經說了他前兩個條件,其中的任何一條,他都沒有提到自己期望從劉協這裏得到什麽。他的出發點,完全是站在董卓集團這一集團利益上的,再結合一下他本來的身份,以及他提出條件的循序漸進,劉協便知道他第三個條件,無非是想讓劉協給董卓一條活路。

當然,這個條件,是根本沒有商量餘地的。通過前兩個條件的試探,李儒已經知曉了劉協的底線。所以,這個條件,他根本沒有提出來的必要。因為他明白,自己一旦說出這個,之前所有的交易都會自動終止。

那樣的結果,李儒和劉協是都不會接受的。

那樣做的話,李儒固然可以反悔,隨後輕鬆搞垮劉協的辛苦謀劃。但之後呢?他可以阻止初平三年的這一次,難道還能阻止得了初平四年、五年……那個注定的悲慘結局嗎?

當董卓親口說出他想富足安享此生的時候,李儒便知道董卓的下場。作為一個邊疆武人,董卓沒有豐富的政治經驗,還不懂得政治鬥爭的殘酷性。但李儒卻可以精確預料,象董卓這種已經處在風頭浪尖上的人物,要麽就是雄踞天下,要麽就是身死宗滅,沒有第三條路可走。

董卓想依靠強兵堅城以圖苟延殘喘,其實上是種非常幼稚的想法。此刻的董卓集團雖然表麵上氣焰滔天,不可一世,但實際上內憂外患,隻如茫茫大海中的一葉孤舟,若不咬定一口真氣不散衝出浪潮,剩下的,隻有覆滅這唯一的下場。

所以,看出了這點的李儒,縱然十分痛恨且痛心,卻也不會被情感綁架,在最後一刻說出不該說的條件——那樣兩敗俱傷且得不到半點實質利益的作法,是不屬於李儒這種人的思維當中的。

相反,他這種人,一旦做出了明確的選擇,便會摒棄一切不必要的情感羈絆,理智且冷酷地朝著新的方向邁出堅實的一步。李儒的理智是這樣告訴自己的,事實上,他也正是這樣做的。在向劉協表達的效忠之後,他便將今日在郿塢發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向劉協做了匯報。

“如陛下所言,董卓與呂布嫌隙已生,兩人刀兵相見之日恐不遠矣。眼下我們要做的,便是靜等那個在幕後推呂布一把的人出現。”匯報完今日董卓與呂布之間微妙的轉變後,李儒看起來仍舊平靜寡淡。

但劉協顯然對李儒匯報的內容沒多大興趣,反而卻對於李儒的識時務感到十分意外:“李郎中,一炷香之前,你還是董卓帳下的愛婿智囊。而這一刻,你卻翻然轉身靜謀著董卓的死期,你這樣真的好嗎?”

“臣李儒,問心無愧。”李儒臉上都一絲波動,生硬地說出這個回答。

“總會有理由的。”劉協微微笑著,他相信李儒的這句話,但不想僅僅隻想知道這些:“或者說,你可以告訴朕,你做這一切,究竟是為什麽?”

“為了什麽?”李儒的眼光突然黯淡了一絲,但卻沒有迷茫,並且很快就恢複了原來的平靜淡漠:“陛下所言不差,臣做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當初臣追隨董卓,為的是想讓天下人知曉我涼州亦有經天緯地之人。而今夜來到此殿,初衷是為了乞求可在這漢室天下留下一片葬身之地。不過,與陛下一番暢談之後,臣便不單單想保命殘喘如此簡單了。”

“哦……那你想要什麽?”

“臣想要的,陛下早已知曉。隻不過,這一次,更接近成功。”

劉協突然哈哈大笑起來,他甚至忍不住起身拍起了李儒的肩膀:“老李啊,你要的原來一直都沒有變啊……你知道嗎,朕現在都有些喜歡你這條毒蛇了。像你這樣的家夥,實在生錯了時代,若是你在一千八百年之後出生,那你定然會是被人仰望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