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新天子

第102章 王允之謀

第102章 王允之謀

漢室的朝堂從未有過今日如此肅穆,十二歲的小天子第一次沒有展露出任何一絲失儀的地方,甚至,一舉一動、一言一行之間,都仿若久經宦海滄桑後的嫻熟與冷漠,就連他偶爾翻看製文走神時的迷茫,似乎都有著不可言喻的深意。

“陛下,若無太大異議,便請用璽詔諭天下吧。”王允有些受不了朝堂這時的平靜,雖然動作亂政之時,朝堂的重臣也大多這般沉默。可那個時候,王允卻一點不擔憂朝會的走向,因為執掌尚書台的他,才是最終決定董卓能做何等決定之人。

可是,麵對眼前這位僅僅隻有十二歲的天子,王允說不出為何他不由自主便會生出一絲忌憚之心。如今他的權勢比之董卓時期,非但沒有減少,反而有過之而無不及。然而,越是如此,他心中的那絲不安便越是顫動起來。

自己,真的是在忌憚那個小天子嗎?

真是好笑,自己完全沒有理由會那樣。

更何況,他隻不過才輕輕敲點了一下製文當中的邊角,於大局上並未有過任何觸及。隻要璽印在製文上一落,他一生的謀劃和宏願便要開始施展……自己究竟在擔心什麽呢?

“用璽?”劉協落寞地歎了一句:“真正的玉璽,還在南陽袁術帳下的一位十六年少年之手,朕又能如何用璽?”

當初董卓火燒雒陽,玉璽被攻入雒陽的孫堅所得,後孫堅戰死荊州。其子孫策繼承孫堅遺誌,自將玉璽也一並據有。後來那位江東幼獅孫策就是憑著那枚玉璽從袁術手中換來三千精兵,繼而闖入煙雨朦朧的江南,建立了東吳。

直至後來袁術癡心妄想稱帝,引得曹操、呂布、劉備、孫策四路大軍討伐,袁術眾叛親離之時,他帳下徐繆這位漢室老臣,才帶著玉璽偷跑入許昌,將玉璽交還與漢室。可惜,那個時候,劉協已然是曹操手中的傀儡,玉璽的唯一作用,就是在曹操的製文上用印而已。

所以,上麵那番話,劉協可謂是有感而發。但王允顯然已經被劉協這等態度弄得有些焦躁,他隨即開口道:“陛下,事急從權,朝廷製文雖無玉璽,用上天子私印,亦乃天命,還請陛下莫要悲春憫秋。或許,後將軍得此製文,自會將玉璽從孫策手中討要過來,歸還漢室也亦不可知。”

“王公如此認為?”劉協冷笑一聲:“隻是不知王公覺得,是後將軍使臣先至長安,還是關外涼州諸部?董卓雖死,屯駐於關外一地的涼州諸部已開始匯聚至弘農陝縣一地,王公主持大局安定天下,便連這等大事也不知嗎?!”

這話說到後來,劉協語調已由緩轉厲,他將那張製文扔至階下,憤然叱喝道:“王公你也是朝中宿老,幾經沉浮,更在豫州刺史之位上平定過黃巾之亂。可你今日這番製文,竟隻言片語未提關外涼州諸部之事,莫不以為,這等刀懸脖頸之事,隻要不提便會當做什麽都沒發生嗎?關外至少五萬涼州大軍,一旦兵臨城下,你是要朕與朕同亡,還是你王允一人可獨擋五萬大軍?!”

“陛下!”王允最不願看到的事情果然發生了,這位少年天子,果然不是他心存僥幸便可糊弄之人。他滿腹韜略,怎能會忽略此事?他原本打算,昨日便將心中謀略細細告之,但又想到此乃幹係漢室興危存亡,這位少年天子向來有有主見,一旦不用自己的謀略,豈非將自己好不容易謀求的漢室希望又葬送在那少年之手?

時不待人,因此王允昨日便火速聯絡了朝中奧援,期待今日朝會平安渡過之後,再向劉協負荊請罪。屆時木已成舟,漢室一統,他縱然被劉協憎惡,亦無愧於心。王允自忖心中之謀略,不能宣諸表麵,隻能於秘密當中進行。待關東勤王之軍至矣,那關外涼州諸部又何懼哉?

更何況,既便關東勤王之軍日程上有所耽擱,他也備上了後手。且不說長安城高牆厚,亦有五萬可戰之軍,就說自己秘請涼州韓遂、馬騰羌胡進軍槐裏,一旦東方弘農涼州諸部叛亂,便可讓京兆、馮翊、扶風三郡實行堅壁清野,引韓遂、馬騰羌胡為之攻戰。無論涼州諸部抑或涼州羌胡,皆未有充盈糧草,難以為繼。

到時,無論西涼人是勝是敗,長安大軍與關東勤王之軍內外夾擊,都可將涼州人手到擒來。到時,西涼軍覆滅,羌人元氣大傷。朝廷一方麵打通了前往雒陽之路,可以重新掌控天下,一方麵又消滅了西涼軍,削弱了羌人的力量,可保西疆數年平安。

在這個精妙的棋局上,最重要的一點,便是要機密再機密,無論讓哪隻部隊知曉了朝廷用意,那將一敗塗地!

所以,他才在製文上隻字未提,更不能在朝堂宣之於口。誰知道這些朝臣的近親心腹之人,是否已被涼州人買通了?!

可想不到,這位天子早就看破當今局勢之關鍵,一語在朝堂上道破,又如此這般堂而皇之斥責自己。自己若無一言相對,那自己又有何顏麵當這漢室之柱石,又怎麽對得起昨日天子令自己錄尚書事、總攬大局的殷殷所托?

思來想去,心中懊惱不已的王允隻能含糊其辭道:“陛下,關外涼州諸部之事,非是老臣未有料到,隻是此事幹係甚大,牽一發而動全身……”

“王公,”劉協這時的語氣便陰鷙起來,他走下玉階,威淩著王允道:“你當漢室朝會乃兒戲嗎?”

“老臣不敢。”

“既如此,這朝會本就是奏典朝廷大事、綱定乾坤之所,王公為何這般語焉不詳?”此言一畢,劉協緩緩繞著王允身側走了一圈,才又開口道:“莫非,王公覺得朕年紀尚幼,不配聽王公奇謀高論嗎?”

“老臣斷無此意……”王允額上冷汗淋淋,在這尚未轉暖的初夏,他瘦弱的身體猶如冷風中被摧殘的青蒿。

“陛下放心,量涼州鼠輩,何足數也!若不來長安則以,來之,布願提虎狼之師,盡斬其首。”呂布如今跟王允一條繩上的螞蚱,見王允被劉協這般逼迫,為彌補之前駁了王允臉麵之事,開口替王允解圍。

劉協這下看呂布的眼神兒都有些動心了,這呂布不會真的是忠心漢室的武臣,是秘密安插在王允身邊的間諜吧?怎麽自己正愁不知道該如何拿長安當中的兵馬說事兒,他呂布就這樣上趕著送上門兒來了?

“羽林中郎將胡軫乃涼州人士,又與呂將軍有舊怨,將軍當如何處之?”

呂布與胡軫之間的嫌隙,朝堂盡人皆知。董卓部下涼州派係、並州派係以及朝廷禁軍之間矛盾叢生,朝廷禁軍因為沒有領頭之人,隻能默默忍受。可偏偏呂布是個驍勇無敵、心高氣傲之人,故此每每與涼州派係不和,例如長安郊外張遼與郭汜擦槍走火之事,不過冰山一角而已。

而呂布與胡軫之事,更是鬧到了明麵上。當初呂布初投董卓之時,還未得到中郎將之職。董卓派呂布隨胡軫一起抵禦孫堅,胡軫乃主將大督護,呂布隻是騎都尉,胡軫那沒腦子的家夥,臨陣之前便聲稱要先斬一個“青綬”立威,呂布當時的級別就是‘青綬’,其意不言而喻。最後導致軍中自驚恐,士卒散亂。呂布更是在隨後的征戰中給胡軫拖後腿,胡攪了一番,以至胡軫無功而返。

此事之後,呂布與胡軫已勢成水火,天天將砍了對方腦袋的話掛在嘴邊。故此,劉協便輕輕一挑撥,呂布幾乎不假思索,脫口便道:“臣將利刃誅之,以安軍心!”

話一出口,呂布陡然感覺上當,再回頭猛然看向劉協。他竟懊惱地看到,劉協的臉上,流露出一抹好似女子動情一般的欣悅之色,那遮掩不住的笑意,簡直快要溢滿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