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新天子

第121章 萬裏無雲

第121章 萬裏無雲

暴雨結束之後,老天仍舊沒給大漢子民好臉色,接連著又下了兩天。長安城門外的驛館、酒樓、妓院高懸的繡旗、珠簾,在雨中蕭然低垂;一條條寬闊的街道,都在雨中亮成了玉帶。整個城池的暮鼓晨鍾、騷亂的市井上的買賣聲、還有各家各戶勞作的聲音,都被纏綿不盡的夏雨浸透了,失去了往日的靈動明亮,變得沉鬱澀滯起來。

好在最初的陣痛已經挺了過去,接下來兩天的連綿也不過混日子罷了。第三日的時候,天邊終於亮起了太陽,空氣中也掃去了逐漸悶熱的暑氣,整個長安大街變得清爽了不少。

不過,行走在街道上的劉協卻不敢掉以輕心,這三日的雨水過後,他不知為什麽心中總有一種說不出的煩悶,覺得好像要有什麽大事即將砸到他頭上一般。可仔細將所有的事兒又回想了一番,他卻怎麽也抓不住要點。

“馬超這段日子還沒有回鹹陽?”劉協捏著一串葡萄送入口中,看似不經意地向身邊的冷壽光問道。

說起葡萄就能想起馬超,這也不是沒有因果關係的。在劉協的認知當中,他以為漢代是沒有葡萄的。但來到這個世界之後才知道,早在張騫鑿空西域的時候,就帶回不少葡萄種子,並在隴西之地頗有種植。劉協手中這串水淋淋、圓潤的品種,叫做草龍珠,在隴西那片光照十分良好的地方,成熟地也很早。

而隴西那個地方,就是後來馬超折戟沉沙,一代豪雄末路的地方。

“回公子,馬超今日剛啟程。”冷壽光悄悄回複著,他當然知道劉協不僅僅隻想知道這點,又補充道:“馬超這段時日頗不安分,不僅如我們意料的走訪了司徒府,還隱秘的拜訪了一些朝臣的府邸。”

“哦?”劉協點點頭,想起一件事便問道:“可是侍中劉範、治禦史劉誕、諫議大夫種邵、議大夫馬宇這幾人?”

侍中劉範、治禦史劉誕這兩人可不是一般人物,這兩人也是正經的漢室宗親,漢魯恭王的後裔。這兩人或許在曆史上沒什麽名氣,不過他們的老爹卻很牛,就是那位割據了益州的劉焉。當初劉焉這老陰謀家忽悠著漢靈帝恢複州牧製,允許州牧統領一州大權的時候,他自己就混上了製度改革受益的先頭部隊,當上了益州牧,屬於率先嚐到體製好處的一批人。

老爺子上任後做的第一件事兒,就命督義司馬張魯、別部司馬張修合兵攻殺漢中太守蘇國,斷絕褒斜道,殺漢廷使臣,聲言盜賊斷路,無法與朝廷聯係。又以托辭殺州中大族王鹹、李權等十餘人,借此立威。不久,犍為太守任岐與校尉賈龍起兵攻打劉焉,被殺。劉焉氣勢更盛,時其諸子皆在長安,獻帝使其子奉車都尉劉璋回益州曉喻利害。劉焉使其留在益州不再返回。

劉璋是劉焉最小的兒子,劉範和劉誕為長子及次子,可劉焉老爺子十分光棍,得了一個兒子見有了後了,便大耍流氓作派,在益州作威作福,還打造天子輿輦,打起了當皇帝的心思。不過或許終究顧忌兒子們還沒都回全,劉璋這小兒子的智力似乎發育也不完全,就也沒跟漢室鬧得太僵。但對於漢室卻也早已不聽調也不聽宣,儼然割據一方的土皇帝。

之所以會想起這些事,是因為劉協在前世當中看過一些材料,裏麵提到涼州馬超有欲接連益州的心思。並且後來,馬超還聯絡了這四人為內應,打算攻下長安。結果這四人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被李傕、郭汜提前得知,在長平觀殺得韓遂和馬騰大敗。最後靠著韓遂攀上樊稠的老鄉交情才灰溜溜地逃回涼州,而那劉範等四人也死於戰亂當中。

這就是馬超第一次踏出天下爭霸的一次嚐試,跟《三國演義》當中寫馬騰如何擁護漢室、馬超這白麵小將如何神威凜凜大殺四方的情景根本不是一回事兒。那個時候,李傕、郭汜手下的涼州兵還是如狼賽虎的悍卒,戰鬥力極強。馬超這方首先統屬不一、又遭泄密,能活著回去已然萬幸了。

不過,如今看來,就算馬超成功勾搭上了劉範等人,但幸好如今李傕、郭汜還沒有占據長安,馬超就算有十個膽子,也不敢勾結這四人推翻漢室。他雖然年輕,有熱血也有衝勁兒,但絕對還沒狂妄到跟王允一樣的地步上。

此番這等作法,最多就是先跟這些人打打交道,建立個門路,以待他想對付韓遂或繼而野心勃勃進攻漢中張魯的時候,通過這些人造出點漢室和益州都認同的聲援而已,對長安半點威脅也沒。

既然馬超這些沒動靜,那剩下的便隻有涼州諸部那裏了。劉協慢慢將手中的葡萄吃光,不甘不願地吐出幾顆葡萄籽,眼神悠悠望著長安城那壯麗的城門,目光好像越過了城門、越過了長安,看到了關外涼州諸部混亂和淒惶的殺氣。

在那裏,他安排了一出兒絕妙的好戲,正等待著上演。

而就在劉協的心思飛到陝縣的時候,陝縣的一處軍營當中,一個老人的心思也飛到了長安城中。

這位清瘦的老人漫不經心地玩弄著手中的刀形青銅器,那數寸長的刀身上銘刻著六個難懂的字,據說還是古齊文。老人的手指已經不靈活了,但目光卻是有些癡迷,對於他麵前那個本應是他上司的段煨所說的話,沒有多少的意動。知道聽清漢室遣胡軫出城占據險要、又赦免涼州諸部的時候,老人才微微抬起了頭。

“陛下果真下達了這等詔令?”老人輕輕轉動著手中的刀幣,在黯淡的火光的下,讓人根本看不清他的臉。

“是的。”段煨來回不安地走動著,最終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文和,你說這朝廷到底是在防著我們,還是要赦免我們?”

老人終於徹底抬起了頭,在晦暗的燈光下露出一張平凡無奇的臉,他的反應很淡定,跟段煨比起來簡直有如雲泥。他招呼著段煨坐下來,輕輕說道:“陛下是有心接受我們西涼兵的,隻是朝中有些人,恐怕不願看到這個情景。看來,我們今晚的計劃要好好變上一變了。”

段煨聞言悚然一驚,根本不理解賈詡口中的計劃,反而隻關注賈詡的表層意思:“文和,你是說之前你要奉獻給朝廷的一點誠意這事?”

“不錯。”賈詡緩緩地點了點頭,看段煨這等模樣,也無心跟他過多解釋,隻是寬慰段煨道:“段將軍,你我有同鄉之誼,又倍加照拂於老夫家小,老夫自不會害了你的。”

段煨聞言,連連稱是。早在他入長安之前,賈詡就勸說他無論用什麽辦法,都要先麵見聖上,結果他認為朝中主事的是王允,深夜趕去拜訪,被臭罵一頓不說,還差點丟了性命。後來不知為何又上了未央宮前殿,卻果然討回了朝廷的赦令。

不過,他終究還是有些不放心,最後離開營帳的一刻,他又忍不住回頭向賈詡問道:“文和,你說朝廷那裏,是該站陛下一方,還是王公一方?我怎麽覺得,陛下跟司徒大人好像有些不和?”

“哦,你也感覺陛下與司徒大人不和?”賈詡有些詫異地看了一眼段煨,聽他說到他都看出這等蹊蹺後,不由微微笑了起來:“將軍,求人莫過求己,我們最終要靠的,還是我們自己。至於朝廷那裏,我們製造一些動靜,讓他們站到我們這一方,豈不是更好?”

“文和,你說話為何總是這樣?……唉!”段煨歎了一口氣,完全聽不懂賈詡在說什麽,隻能搖搖頭退了下去。

隨後,百無聊賴的賈詡也走了出去。抬頭看了看陝縣的萬丈雲層,眯著眼睛點頭到:“萬裏無雲,今夜是個漆黑如墨的好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