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新天子

第209章 正統的匈奴人

第209章 正統的匈奴人

對於匈奴單於於夫羅,劉協從未有過會麵。不過,從這人的生平事跡來看,此人應當屬於那種正統的匈奴人——雖然,劉協也並不清楚,正統的匈奴人到底該是什麽樣。

不過,通過與去卑和劉豹這兩人的幾番接觸,劉協對匈奴人多多少少也有了一定的了解。例如,在他意識當中正統的匈奴人,應當穿著原始毛皮的衣服,身上掛滿金銀珠玉,愛烈酒、喜寶馬,崇尚勇武和殺戮,用野蠻但雄性魅力盡顯無疑的方式來獲取自己想要的東西。

並且,他們無論歸附漢室多久,骨子裏如狼一般的殘忍和野心始終不會改變。就如當初第一次會麵,劉協賜劉豹國姓且以寶劍相贈後,劉豹回給劉協的禮物,隻是一頂式樣古拙但刻滿了刀痕的頭盔。

劉豹說,那是他的祖傳之物,也是他最珍貴心愛的事物。

當年,高祖劉邦曾贈給匈奴單於一身精美的衣甲。頭盔、護胸等地方都是由黃金白銀打造的。但他們,卻以上過無數次戰場的頭盔為傳家之寶……這實在是一個用漢人思維無法理解、亦難以馴服的一個民族啊。

可是,當劉協第一次看到於夫羅的時候,他卻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這位中年大叔,他身上的綾羅綢緞甚至比劉協的便服還要華麗。並且,於夫羅拜見劉協的禮儀,簡直有如從未央宮尚儀那裏學來的一般精確,就算是劉協,也根本挑不出一絲瑕疵。

而更令劉協吃驚的是,這位於夫羅單於的漢話,竟然說得比他兒子劉豹都標準!

唯一能讓劉協確認這位‘漢人大叔’是於夫羅的證據,除了他敢孤身一人深夜覲見漢室天子的那匈奴不落的氣魄外。就是在參見的過程中,這位中年大叔一直小心翼翼地護著自己的胸腹,並且,他的身上,還散發著濃鬱的傷藥味。

這跟劉豹說於夫羅重傷未愈的情況,倒是很吻合。

“單於還是先坐下吧,”微微震驚了片刻的劉協,看到於夫羅艱難地將叩見大禮施完後,臉色不由變得很是青白起來。由此可見,於夫羅對於漢室的重視程度,幾乎讓他可以不顧忌自己的身體。

從這一點來說,於夫羅很清楚知道,天子探訪渭南途中發生了刺殺一事,對於他這支苟延殘喘的匈奴部落,究竟有著怎樣的致命影響。

這是個擁有著狼一樣智慧的單於——劉協對於於夫羅的第一印象,便是如此。

“謝陛下。”雖然劉協揮手示意於夫羅可以將後續的拜禮免除,但於夫羅仍舊咬著牙恭敬地將所有禮儀做完,才喘著粗氣坐在了劉協的對麵,喝了一口涼茶後才滿懷歉意地說道:“陛下,微臣此夜前來,是為了給陛下一個交代。”

於夫羅這樣開門見山的直接,倒是很合劉協的胃口,他同樣微微飲了一口茶:“單於說的不錯,朕同樣是這樣的意思。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追究原因和過程雖然很有必要,但更重要的是如何解決。”

放下茶杯,劉協的話便止步於此。作為把控著談判主動權的他,知道這時還不是漫天要價的時候,他現在需要知道的,是這位匈奴單於首先會拿出怎樣的誠意。

“微臣懇請陛下忘了此事,雖然這樣說可能令陛下動怒……”於夫羅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很不自然的抬頭看了一眼劉協的表情,見劉協果然誠心認真在聽他的話後,於夫羅才壯著膽子繼續說道:“作為補償,微臣願拿出五千頭牛羊、三千石粗鹽及一千金。並且,此番出兵關外一戰,匈奴遊騎會責無旁貸聽從陛下的調遣,成為陛下手中最鋒利的彎刀!”

聽完於夫羅這番話,劉協臉上的表情不變,心中還是暗暗歎了一口氣——看來,於夫羅雖然表麵上漢化了不少,甚至都都學會了破財免災這等商賈手段。但他們的腸子仍舊是直的,一點彎彎繞繞都沒有。

不過,這番話背後的一些事情,還是讓微微有些吃驚。這位匈奴單於上來就說出了如此一筆數目,雖然不算龐大。但總比當初要打腫臉充胖子來漢朝這裏哭窮勒索強上太多了,看來,這半年來讓匈奴人護衛漢人商隊的工作,也讓這支部落開始走上了脫貧致富的道路。

這是一個很好的切入點,劉協不相信,有著肥美放牧牛羊草場所帶來的安定,以及護衛商隊還能掙來錢財的富足,匈奴人會那麽輕而易舉地放棄眼前的這一切。

所以,對於於夫羅的第一次拿出的誠意,劉協的回答隻是靜默的一笑,根本沒有說一句話的意思。

沉默的威力,遠比大聲嘶吼來的更令人難受。於夫羅看到劉協竟然隻是那麽微微一笑,同時還示意自己再多喝些茶的模樣,心中不由開始忐忑不安起來。

劉豹傳回來說漢室天子回到長安之後,極有可能一隻詔書將匈奴人貶斥為叛逆的後果,於夫羅這位帶領著匈奴這支部落顛沛流離、甚至還賠上了自己半條命的單於,最清楚那將是怎樣的災難。

言鋒無刃,卻最能傷人!甚至,更可能將他手下這樣猶如孤魂野鬼一般部落,徹底毀滅在這何處都不太平的亂世!

由此,他的佯裝鎮定隻維持了不到一盞茶的功夫,便又忍不住開口道:“陛下若是還不滿意,微臣可以再貢獻我們匈奴部落的十名美女,外加十匹最神駿的好馬!”

這句話落地,劉協差點將剛喝進嘴裏的涼茶都噴了出來,氣得他連連咳嗽不止:好嘛,原來這於夫羅到現在,還一直拿自己當小孩還糊弄。什麽匈奴美女?十年半月不洗一次澡的女人,就算天生體香也變得更有味道了。至於那十匹寶馬,更是將劉協當做了一個貪玩的少年皇帝。

好容易止住咳嗽,劉協知道自己再不開口,於夫羅恐怕會徹底按照自己的思路將這次談判帶偏。故此,劉協很是艱難地再咳嗽了一聲後,擺著臉子回道:“單於莫非以為,這次刺殺,隻是一次好玩兒的意外嗎?漢室的威儀和整個江山社稷,單憑那五千頭牛羊,就可以彌補的嗎?!單於莫要忘了,匈奴部落如今之所以能拿得出這些財物,是因為什麽!”

劉協的話開頭兒還算輕緩,但越到後麵,聲音也越發嚴厲。漢家天子那種鞭撻天下、縱橫塞外的霸氣,也在這一聲聲的質問下噴薄出來。於夫羅的臉眼見地驚恐蒼白起來,連連跪伏在地:“微臣萬萬沒有此意,隻是,隻是想……”

“隻是想自欺欺人,還想著匈奴部落仍舊沒有分裂,給外人、也就是朕這樣的漢人一個永遠勇猛無敵的表象,對嗎?”劉協瞥了於夫羅一眼,說完這句,他已經看不到於夫羅的表情,隻看到將頭深深埋在地下的於夫羅身體猛然一怔,就像被人猛然捅了一刀受到劇痛的瞬間一般。

看著於夫羅這樣的反應,劉協微微有些後悔。原本,於夫羅的身體狀況已經很糟糕,自己這一番又戳到了他的心口上,假如於夫羅因此氣怒攻心死在了這裏,那事情就徹底便大發了。

既然已經讓於夫羅初步知道了自己是怎樣的人,劉協隨後的語氣也便放輕緩了下來:“單於不用這樣擔憂,對於這件事兒,朕雖然還不清楚具體細節,但其中的原委,朕已了然於胸。之所以上來就談如何解決,就是想看一看單於究竟對漢室有沒有誠意。可從剛才單於的表現來看……”

於夫羅沒有說話,仍舊跪伏在地,連頭都不敢抬起來。看來,他是想用這種最卑微的動作,表達他之前輕視劉協的懊悔。

看到這一幕,劉協知道時機已經差不多了,雙手攙扶起於夫羅,又發動溫柔攻勢道:“其實自祖上算起,匈奴與大漢的血早就流到了一起。朕的多少代祖姑姑都是匈奴的閼氏,而且朕也親口賜單於劉姓,視匈奴為天家子弟。隻是事關國體大事,正因為我等乃一家,才不得不更慎重對待。”

“陛下,微臣這就令人將呼廚泉綁縛過來,任由陛下處置!”於夫羅麵對著劉協那張年輕還帶著微笑的臉,更被他一番雲山霧罩卻殺機重重的話語震懾住了心靈。猛然一捂胸口後,說出了這等壯士斷腕的決定。

但劉協的反應,卻微微有些奇怪,隻見他皺了皺眉,低聲喃道:“呼廚泉,這個名字好像很熟悉啊……等等,他不是單於的親弟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