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新天子

第234章 四條腿

第234章 四條腿

‘繡衣使者’本是武帝時的特使專名,有持節專殺之權,所到州郡,官員無不栗栗。在那個時代,他們就代表了皇家的無上權威與恐怖。光武中興之後,此製漸廢,逐漸被人遺忘。

也隻有陳震這種士家子弟,還能從家族口耳相傳的秘辛中得知漢室一鱗半爪的消息。可當一位自稱是當今天子的使臣突然出現在自己眼前,陳震還是感覺如墜夢中,不敢置信。

端木正朔好似看出了陳震的懷疑,再度微微一笑,身上那種威淩的氣質陡然不見,又恢複到他平日裏懸壺濟世的和善:“嚴格來說,我們也不是什麽繡衣使者,畢竟陛下稱呼我們為錦衣衛,且再也沒有持節專殺大權。不過,我等出外便代表天子旨意,卻是毋庸置疑的。”

見端木正朔轉換了語氣,陳震也明白端木正朔不想將氣氛搞得如此劍拔弩張,便微微施了一禮,才整理思緒道:“端木先生潛身在下之側半年久矣,今日卻一語道**份,不知意欲何為?”

“無他。”端木正朔又笑了笑:“隻因聽到先生於紀靈帳內大喝,言明自己仍為漢臣,在下便覺得,應與先生坦誠相見了。”

陳震眉目眨動了一番,對端木正朔之言已信了幾分。

他斷定此人不是袁術之人,陳震雖未麵見過袁術,然睹事知人,從這次袁術謀劃關東大戰一事上,陳震便知袁術乃大手大腳,粗豪無謀之人。整個關東戰場看似宏大緊湊,卻缺少全盤規劃,更沒有綿裏藏針的細致,以至於環環敗落,畫虎不成反類犬。

所以,袁術這種毫無耐心之人,是不可能讓一名細作藏身自己身側半年之久的。若是對自己有所懷疑,袁術會定然采用寧錯殺不枉縱的粗暴手段。

另外,端木正朔也不可能是紀靈派來的。對於那位熟知兵法的將領,陳震知道紀靈的本事兒更多體現在戰場上,而在這種刺探諜間這個層麵,紀靈一向不以為意的。

思忖至此,陳震略微放下了心防,開口又道:“先生潛匿半年有餘,今日終混入袁軍之中,但有挽救我南陽百姓之計,震定然全力配合,以正己誌。”

“無需如此,先生向漢之心,陛下早已知曉。袁術殘暴不仁,以全族性命相脅,先生萬不得已才委曲求全。隻是,自出城那一日,恐怕先生已萌生逐袁之念了吧?”

陳震聞言痛苦地閉上了眼睛,出城那一日之事猶如近在昨日,一下又浮現在自己的眼前。

那一日,陳震整理行裝後正欲奔赴紀靈大營,路過一處街道後,正好遇上幾個四五歲的孩子正在道邊乞討,陳震善心之人,見這些乞兒個個麵黃肌瘦,便想周濟一番,恰好包裹中有一隻鹵雞,於是便掰下兩隻雞腿分給乞兒吃。

乞兒們饑餓至極紛紛搶食,陳震動了惻隱之心又把整隻雞都給了他們。哪知他們吃完之後仍不肯散去,緊緊跟在陳震馬後。陳震就問他們為什麽還不走,卻不想聽到了一個痛心至極的答案。

“恩人,能否將另外兩隻雞腿給我們?我們已經很多天沒吃過東西了……”

陳震當時還不理解乞兒們的話到底是什麽意思,但隨後想明白後,臉色一下變得慘白:原來,那些乞兒以為一隻雞跟戰馬一樣有四條腿!

這個經曆看似可笑,但其寓意卻令人不寒而栗。四五歲的孩子都沒見過一隻雞,足見袁術這兩年已將南陽的百姓禍害成什麽樣子!

“袁術妻妾數百人,又是綺羅麗服,又是珍饈美味,士卒饑饉挨凍缺衣少食,麾下之地幾乎人民相食。然袁術仍舊驕奢**逸、窮兵黷武,為了他袁家嫡子的麵子禍亂漢室蒼生,此獠不除,天理不容!”

端木正朔感受到了陳震的義憤,事實上,他此時的臉上也再無笑容。這半年來,他目睹南陽淒慘之狀,早已痛心疾首,聞聽天子終於出兵關外,他那些日子激動地都沒合過眼。

“端木先生!你既為漢室使臣,定有天子密令,我等以此敕令紀靈,令其歸順大漢可否?!”希望近在眼前,此時的陳震便如一溺水之人抓到一根稻草,激動之下緊緊扯住了端木正朔的衣襟。

“孝起,”端木正朔改變了對陳震的稱呼,盡量輕輕地卸下陳震的手:“紀靈若想降,之前你一番斷喝便可令其悔悟。若他不想降,我這一方令符,非但不會改變局勢,更會令我等命喪黃泉……”

陳震的目光瞬間熄滅了下來,沒有人明白希望陡然降臨又突然落空的失重感,陳震的身體搖晃了一下,差點跌倒在地:“難道,我們真的毫無辦法了嗎?前些時日,陛下不是已智退呂布,若按行軍進程,這些時日,也該到軒轅山與徐將軍匯合了啊!”

“陛下,”端木正朔右手虛托,怕陳震受了接下來的刺激,痛苦地緩緩開口道:“陛下,並沒有向軒轅山進發……”

“什麽?!”陳震頓時如遭雷殛,如玉的臉上瞬間被絕望覆蓋:“天子,天子他為何?……”

話音剛落,陳震的目光又突然閃動一下,隨後整個人便如安裝的彈簧的木俑,飛速地從端木正朔身側彈開,一把將案幾上所有的竹簡筆筒之類的東西抹開,攤開那張行軍地圖仔細觀量,愈發喜上眉梢,最後忍不住仰天大笑道:“陛下英明,果不愧是我大漢中興之主啊!”

看到這一幕的端木正朔驚恐不已,以為陳震受不了刺激得了失心瘋,正欲去掐陳震的人中,卻被陳震一擺手打斷:“先生,陛下神算,不來軒轅山便對了,對了啊!”

“孝起,孝起,你冷靜,一定要冷靜。”端木正朔猛然變手,自小從黑冰台那裏學來的武藝瞬間製服陳震這文弱書生:“你放心,我乃名醫華佗記名弟子,定然有辦法救治於你。縱然我不行,還有陛下,當初陛下為王越輸血偷命,我就在身側觀瞧,陛下定然不會……”

陳震這時喜極又氣極,掙紮了幾下仍擺脫不了端木正朔的禁錮,竟百般無奈下一口咬在了端木正朔的虎口上。得脫之後的他來不及向端木正朔致歉,反而一把將端木正朔拉到地圖旁,壓抑著極度的喜悅說道:“我知道陛下大軍去哪裏了!”

“哪裏?”端木正朔奉劉協之命潛入陳震府中,自知陳震非尋常士家子弟,當即詢道。

“這裏!”陳震駢指一點,食指正落宛城之上:“陛下用兵如神,此刻紀靈大軍傾出,正與徐將軍對恃於軒轅山。漢室大軍縱然與徐將軍匯合,也隻可將紀靈逼退,紀靈仍可率殘兵憑宛城之固死守。可若是陛下繞過軒轅山,兵鋒直抵宛城之下,宛城旦夕可破。屆時紀靈進退失據,必然被陛下與徐將軍圍而殲之,此正乃‘圍魏救趙’之計!”

端木正朔被陳震這一番指點,頓時恍如撥雲見日,深為佩服:“先生神目如電,果不愧陛下看重之人。”

“非也。”窺破天機的陳震這時正沉浸在熱烈的思維謀劃當中,他來回地在帳內踱步,想所有能想到的事情都與這場大戰聯係,終於當一個人的名字浮現在他的腦際時,陳震陡然又是一喜,拍案叫道:“我知道陛下為何要讓你潛伏在我身側了!”

“為何?”端木正朔搖了搖頭,他可知道自己的任務,那是在軒轅山不可守時,拚盡全力也要將徐榮和楊修這兩人帶回長安。

“端木先生混跡南陽半年有餘,可曾聽聞一人腹有鱗甲?”陳震暗暗笑起,研起墨台便欲書寫。

“腹有鱗甲?”端木正朔猛然驚覺,因為他記得,天子好像也說過有這麽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