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新天子

第317章 西北決戰的前夕

第317章 西北決戰的前夕

“嗚嗚嗚……”

悠遠蒼涼的號角聲從羌胡大營中隱隱傳來,魯肅緩緩抬頭,隻見那覆蓋了整個視野的大營仿如沉睡而起的巨獸,數不盡的人從帳篷中走出,歸攏入各自的編製部落當中。隨後各個大小編製和部落又匯聚成一個大方陣,森森的長矛彎刀綿綿無際,幾要將天上太陽的光芒盡數反射在地麵上,形成一片刀光矛影的海洋。

被刀光晃得有些睜不開眼的魯肅,隻好無奈放下了手中的望遠鏡,用手搭涼棚這最簡單的方式憑借肉眼看向前方。隨後,他才看到刀光矛影的載體,是洶洶無盡的人潮。

士兵上千,無際無邊,士兵上萬,接地連天!

魯肅麵色不驚,心中卻暗暗開始粗略計量這支大軍的人數。身為一位優秀的統帥,他有著比經驗老卒更準確的眼光和判斷。

但很可惜,雖然魯肅自忖心穩眼遠,但這次他未能估算出韓遂到底出動了多少人馬。無窮無盡的羌胡大軍聚成了連綿不絕的浪潮,他們從低矮的山丘上漫卷而下,又滾滾向前,其前鋒銳士都快要進入了漢軍大營的警戒範圍了,後軍卻還在山丘後麵無窮無盡地往上冒。

這樣的陣勢和人數,已經完全不能僅僅憑借肉眼來判斷。所幸,魯肅可以看得到,羌胡大營裏的所有帳篷已全被拆除,看起來,這一次是韓遂傾巢而動,誓要鏟除馬超不可——做出這樣的判斷並不難,畢竟,這一直是魯肅精心設計好的場景。

大軍出動之前,他便通過錦衣衛這一組織暗中與馬超聯絡,定下了驕虛敵心之計。關西戰事的要點,毫無疑問還是冀城。漢室大軍隻要保住了冀城這一據點,便如在圍棋中的點眼,象棋中的臥槽,一子落定,滿盤皆活。

為了達成這一戰略目標,魯肅與馬超可謂煞費苦心。馬超不惜以身犯險,魯肅更設身處地替韓遂將所有可能都想到了。此番韓遂大軍傾動,看似意氣用事,但實際上韓遂卻不得不如此。

如今馬超一個人的威望,在關西一地足以抵得上數萬大軍,韓遂無論有何籌謀打算,都必然鏟除掉馬超這個眼中釘,方能縱橫。另一麵,此番大軍盡出之威,也可讓冀城、魯肅兩軍不敢輕舉妄動,由此,韓遂便可心無旁騖剪除馬超。

“將軍,斥候已然探尋完畢,羌胡大軍營中鳥獸無蹤,想必韓遂大軍已盡數出動。混入羌胡大軍的錦衣衛也傳來情報,此番領軍之人確是鐵羌盟盟主韓遂無疑。”文聘在馬上略一抱拳,將最新戰報告知魯肅。

“將軍,大事成矣!”不待魯肅開口,躊躇滿誌的李嚴看似已迫不及待:“韓遂既離,我等隻需聯合冀城兵士,於藏龍坡設伏,打韓遂一個悶頭棍,便可扭轉徹底扭轉劣勢!就算韓遂命大,逃得一命。可他之後進不能剪除馬將軍威勢,退不能倚冀城死守。我軍隻需待逆軍眾叛親離之時,再發動雷霆一擊,必然大獲全勝!”

長蛇穀藏龍坡是魯肅與馬超早就定好的伏擊之地,之所以選擇那個地方,一來因為那裏地廣人稀,大戰不會波及無辜;二來因為長蛇穀藏龍坡位置較好,易守難攻,且隻有一條路容兵馬通過。馬超隻有五千騎兵,來去如風,進退自如,可韓遂二十萬大軍若想通過長蛇穀,必然要耽擱不少時辰。

一旦馬超騎兵通過長蛇穀,漢軍便可將那條通路截斷,盡可能的擊殺韓遂的中軍。如此一來,韓遂勢力大損、威不能服眾,馬超隻需再度從容敲打那些蛇鼠兩端的羌胡部落,鐵羌盟便必然麵臨分崩離析的境地。

這樣看來,一切似乎都很完美。計劃,終於如預想般可以順利實施了。

可是,就在此時,魯肅望著那煙塵黃沙下的滾滾大軍,清矍的眉頭總也舒展不起來。他沒有任何依據,但心中總感覺事情似乎都太順利了。黃河九曲縱橫西疆幾十年,連漢室第一名將皇甫嵩也曾在韓遂手下折戟沉沙,這一次誘敵之計雖自己苦心籌謀,但城府深沉,惡毒狡詐的韓遂,就一點都看不出端倪?

或許,他已經看出來了,隻是帳下羌胡頹靡之勢逼得他不得不如此?時勢造英雄不假,但所有的英雄必然適應時勢,莫非韓遂這黃河九曲也有英雄氣短、韓信俯胯困頓之時?

魯肅搖了搖頭,在任何其他任何情報細節的情況下,他無法做出更多的判斷。於是,他最終微微點了點頭,下令道:“全軍整備,待我與崔府君會晤之後,開拔長蛇穀!”說完這句,魯肅眉頭不自然緊鎖了一絲,最終還是念念不忘補充了一句:“密聯錦衣衛,請他們務必將此番韓遂出動的大軍人數匯報過來。”

“人數?二十萬的大軍,怎麽可能統計得過清楚?”李嚴皺眉,對於魯肅這般小心謹慎,已然有所不耐。如今計策已成,正是該激勵軍心、奮力一戰之時,魯肅卻還要在這等雞毛蒜皮之事上斤斤計較,實在太損大將風采。

“不需要確認的人數,隻要粗略的大概便可。”魯肅看出了李嚴眼中的不屑,卻未作任何解釋:“就算幫我這個主帥一個小忙吧,畢竟下一次再統禦大軍,不知猴年馬月了。”

‘有些事多說無益,但小心駛得萬年船,總是沒錯的’魯肅嘴上說著玩笑話,心中卻在這樣安慰自己。

“遵命,就依主帥所願!”文聘微笑著抱拳離去,對於這位半點架子都沒有的主帥,他可是很看順眼的。就連剛才一臉不快的李嚴,聽到魯肅最後一句話,也不由微微頜首,不再對魯肅冷眉豎對了。

可惜,魯肅雖然輕而易舉安排好了自軍,卻想不到在冀城裏碰了一個不軟不硬的釘子。

“崔府君,此番兵進長蛇穀,正是大破韓遂逆軍之良機。此正是上報朝廷、下安.黎庶,還關西百姓一片朗朗晴天之壯舉,府君為何這般躊躇?”魯肅恭恭敬敬地向崔烈施禮,語氣中也盡是溫和勸慰之言。雖然,他此番手持符節,有全權督管關西軍事之大權。

崔烈麵色也很溫和,看著麵前這位年輕卻穩重,且半分沒有傳說中喜以權勢壓人的年輕人,越看越滿意。故而,隻能為難地開口道:“魯司馬所言,老夫豈能不知?……隻是,此事非老夫一人可作主啊。”

魯肅臉色一沉,微一思忖,便明白了崔烈弦外之音。崔烈此人先前聲高望重,但自捐錢買三公之後,聲望驟減,雖然他以司徒之位辦了不少利國利民的好事,但在這個隻重聲名的漢代,崔烈這種人毫無疑問成了士大夫的反麵典型,口誅筆伐的敗類。

天子臨朝之後,他雖名正言順成了涼州牧,但惡名在身,加之涼州已物是人非,他便隻能依靠當地豪門巨閥來共掌涼州。如此一來,一位予奪予求、執掌一州生殺大權的州牧,就被崔烈當成了一個和事佬兒、萬金油的角色。

更不要說,魯肅也知道,冀城的郡國兵說是漢室的軍伍,但其實都是各家各閥的私軍。崔烈縱然有心殺敵,也需過問各族各閥的意見。而這些本地的豪門,讓他們共禦韓遂叛軍、保城護民尚可,但若令他們一下將所有賭注都放在魯肅這個盤口上,他們有所糾結,亦人之常情。

隻是,軍機稍縱即逝,在此危急時分,魯肅也不可能令崔烈將冀城各豪族召集起來,他再一一說服。故此,魯肅沉吟半晌後,也隻能無可奈何回道:“既如此,就請恕微臣不恭了。長蛇穀一役,微臣麾下兩萬兵伍足可。”

這番話不夾雜任何感情色彩,若讓心思狹隘之人聽來,這分明是魯肅惱羞成怒,告誡崔烈事成之後莫要後悔;而若讓心思豁達之人聽到,也可理解為魯肅體恤府君的難處,不欲為難崔烈的善意。

但不管崔烈到底如何理解,反正這一次兩軍共擊韓遂的計劃化為了泡影。隻是,就在魯肅離去之時,一老一少的目光不經意在半空中相交,隨後,兩人似乎極有默契地相視一笑,顯得異常詭異。

待魯肅完全離去之後,崔烈才微闔上了雙眼,似乎在閉目養神。楊阜從後堂當中轉了出來,躬身向崔烈問道:“打發完他了?”

崔烈點了點頭,一張老臉上滿是說不出的複雜之色:“不過,老夫這心裏,總有點不安生啊。這位魯司馬,非尋常人,老夫依你之計哄騙於他,他明明已經看出來了,卻坦然應允……羲山,你說我們此舉,會不會與一場滔天大功失之交臂?”

“屬下,不得而知。”楊阜溫和的麵龐也變得為難起來,他張了張嘴,似乎有千言萬語,但話到嘴邊,最後隻吐出了一聲歎息。

“唉,算了,小心駛得萬年船。老夫已年過半百之人,縱然再有擎天之功又有何益?不若守好這座冀城,安心當好我這位涼州牧才是正途。”

“府君大人,說不定陛下或許也正是這般想的。否則,朝中那些德高望重之人,他為何偏偏選了您來執掌涼州?”

崔烈一愣,隨即想通了楊阜此話背後的深意後,不由微微一笑:“羲山,你有平州之才、卻困居冀城一地,實在有些屈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