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新天子

第375章 傻子

第375章 傻子

“你究竟是誰?”張郃咽了一口唾沫,同時借用這個問句,來掩飾自己心底複雜的情緒。

張郃知道,這人不會是高順。漢室有名大將的容貌,早已被袁紹那個新組建的‘刺天曹’畫下——那是袁紹前些時日新組建的秘密曹屬,由一名神秘之人將早先的刺間大戟士重編而成。

張郃並不清楚那神秘之人是誰,但他清楚,這些改變就發生在郭圖從涼州歸來之後。事實上,張郃也不想跟那個機構有任何牽扯。他知道的隻是那些畫像當中,並沒有眼前這位將領的容貌。

“河內韓浩。”韓浩道出了自己的名字,又將自己的大刀從張郃脖頸移開:“張將軍名震河北,不該受此刀斧加脖之辱。”

韓浩這個舉動,讓張郃微微一愕。他想過趁機逃跑,但被韓浩如此一言,反而微愣了一瞬。但就是這一瞬,他發現,韓浩已將大刀虛握在手——這種姿態,張郃很清楚,自己隻要輕舉妄動,韓浩可在一瞬間便精準砍下自己的首級。

看明白這點後,張郃不知為何心中卻升起一絲釋然:敗在這等人手中,也算自己不冤。不過,韓浩……這個名字,自己確實從未聽聞過。這等妙計,怕是也非出自他手。

於是,張郃不覺又將目光移向了韓浩身邊那文士。

“天水楊阜。”楊阜拱了拱手,向張郃微微笑道:“張將軍不必多想,此計的確乃在下所為,不過,卻是天子早有授意……”

“韓浩,楊阜?”張郃慢慢咀嚼著兩人名字,忽然驚愕開口道:“你二人便是前些時日,天子被張楊所俘,下令拋石震威之人?”

“凡有持質者,皆當並擊,勿顧質。”楊阜鄭重地說出這番話,麵顯崇敬:“此乃陛下對我等二人所為後,新定下的律條,言此法可當萬世之計也。”

張郃瞬間也沉默起來,很顯然,有人挾持人質相脅,選擇擊殺敵人且不顧忌人質的做法,毫無疑問是最理智的。

這二人未有此法前便敢不顧天子性命如此所為,而天子事後非但不責難這二人,反而如此嘉獎並立法通告全軍。此等君臣相知之情,可謂是萬世美談了。

隻是,他還有一點想不通:“今夜呂、趙二人護衛劉太傅歸來,漢軍眾將不是全入河內城中宴飲了嗎,為何你二人?……”

“將軍是說此事啊。”楊阜忍不住信然一笑:“就是因為我等之前下令拋石,才被陛下責罰留呆在營中。”

楊阜這話聽起來矛盾,但張郃仔細一想便明白:顯然,天子對此事做了明暗兩種方式的處理。暗中,他通告漢軍眾將褒獎了楊阜、韓浩二人。可明麵上,卻故意裝作憤慨,叱喝了兩人。眭固不知全情,便以為這兩人隻是因罪受罰而留在了營中。

由此,眭固才會以為漢室所有將領盡數到了河內。可他萬萬想不到,這正是劉協故意讓他這般以為的……這等心計,以及對人情的揣測和計謀的籌定,簡直到了信手拈來、令人驚歎的地步!

於是,這一刻,張郃沒由來的,便想見識一下那位隻有十四歲的少年。

就在這個念頭剛剛升起,張郃看到前方黑暗處忽然響起一陣**。側目一瞧,隻見剛才被韓浩誆過去的黑山賊,已然被漢軍驅趕著回到了這裏。而在這些黑山賊身後,張郃率先看到的,就是那位白馬銀槍的趙雲。

趙雲之後,張郃看到了武傲天下的呂布。再之後,徐晃、高順、文聘等一眾漢室大將緩緩現身。周圍的空氣被這些名震天下的大將氣勢所震懾,似乎都有些恐慌起來。

這種難以言喻的感覺,張郃無法形容——練武之人,尤其是久經沙場生死相搏的武士,都會磨煉出極其靈敏的感官,可以察覺到周圍人的氣場。

而如此一眾煊赫不凡的大將出場,張郃後頸的寒毛不由聳立起來。隨著這些人漸漸靠攏,張郃越發感覺自己周圍的氣場強盛至極。

可是,無論這些人的氣場多麽強盛,他們中央那個信手捏著馬韁緩緩而來的少年一出現,這些人便不自覺地成了陪襯。無論是俊雅內傲的趙雲,還是睥睨天下的呂布,都不能侵入那少年獨有的氣場。哪怕,僅僅隻是一絲一毫,卻也不能。

少年很英俊,張郃不得不承認這一點,尤其那一身英武又不失雍容的戰袍,將他的身形襯得幾乎與這些魁梧的戰將不差多少。他駕馬而來,微笑著,並不出聲,可周身卻似乎流溢著光,溫潤,柔和,還在火光中跳動,卻讓人不敢忽視,不能輕視。

他就像是一汪歡暢流動的泉水,又好像周圍跳動的火焰,散發著灼熱的活力。以及,還有一種莫名俯瞰這個時代的灑脫與玩世不恭。似乎,對他來說,整個天下不過一盤殘局,正等待著他的智慧信馬由韁。

於是,張郃整理了一番自己的戰袍,恭敬向那少年一拜:“敗將張郃拜見陛下。”

這一瞬間,張郃腦中已閃過無數天子會對自己說什麽。甚至,就算大怒將自己處死的可能也想到了。然而,令他想不到的是,這位天子卻什麽話都沒有說。

仿佛過了很久,張郃忍不住抬起了頭,卻看到那馬上的少年,臉色比自己還驚詫。四目相對後,才聽見天子忽然開口道:“你,你們竟然抓到了張郃?哈哈哈……幹得漂亮!”

說罷此句,天子立時翻身下馬,走到了張郃麵前,幾乎如鄉野的媒婆般上來便一把抓住了張郃的手,胡言亂語道:“張哥…張將軍,跳槽吧!”

“跳,跳槽?……”

“就是跟著朕幹吧!”劉協不待張郃一臉錯愕,大手一揮道:“朕來跟你分析分析啊……你看,論名分,袁紹不如朕吧?論待遇,漢軍待遇你有所耳聞吧?論工作環境,袁紹帳下派係錯綜複雜,你很憋屈吧?論未來……有朕在,朕就是未來啊!”

張郃傻了,是的,他真的傻了:他從未想過,自己心目中那英武不凡、智略滔天的陛下,竟然可能是個傻子。

然而,就在這一瞬,張郃才忽然發覺,天子正握著自己的手。而自己若是反手……以天子之武,斷然隻能是被自己生擒的下場。雖說天子剛新擊殺人質之法,可自己若不傷天子之命,隻求離開的話,想必,這些人也不會……

“呀嗬,張將軍,你想挾持朕?”張郃念頭剛一起,耳邊便陡然便傳來了劉協饒有興致的問詢。隨後,他更是不閃不避,反而很配合地將自己的另一手也伸出來:“張將軍,要不,你試試?”

張郃又一時錯愕,他真的忍不住懷疑:這天子,是不是真傻?!

可就在這個懷疑剛暴然升起之際,張郃忽然發現,天子的目光卻瞬間變得冷厲起來。他盯著自己,猶如一柄利劍穿心,帶著奇異的語調緩緩開口說道:“張將軍,恐怕你已聽說了朕新立的法令。不過,你當真以為朕會傻到讓別人殺朕嗎?”

“陛下?……”

“朕從來不是什麽君子,此刻也不妨告訴你。這條法令,適合漢室所有人,卻偏偏不包括朕。”劉協這刻緩緩將雙手抽出,負手而立道:“你可知道張楊將軍為何歸順於朕?因為他比你清楚,殺了朕,非但不會得到袁紹的嘉獎,反而會換來自己的身亡。這個邏輯,換在你身上亦然如此。”

“除非,你是如眭固那等無名之輩。或者已然狂傲到無法無天、以為一人之力可對天下豪雄。否則,就不要做那種傻事。”說罷,劉協拍了一下手笑著補充道:“所以,朕才定下了那條法令。一方麵告誡朕的文臣武將聰明些,不要被人抓了俘虜。另一方麵,也讓那些癡昧之人趕快死了心。有些法令,並不是將軍聽起來那般想當然的……”

“若我隻想換得離開此地呢?”這話一出口,張郃瞬間感覺後悔。畢竟,如此一來,就相當承認了剛才自己的確想挾持天子。

“別異想天開了。”對於這個問題,劉協絲毫不在意之餘又嗤之以鼻,伸手環指眾將道:“你既然不能殺朕,那擒獲朕在手,投鼠忌器的反而就是你。這些人一哄而上,你說你能抵擋得住誰?”

張郃再次抬頭,看著那些笑吟吟注視自己的漢將,忽然醒悟,自己的確想多了。

而這位漢室天子,比自己想得更多啊——隻不過,區別是人家想得麵麵俱到,自己卻隻能是癡人說夢……

“末,末將尚有家眷在鄴城……”思來想去,張郃隻好將心中最大擔憂道出。因為,仔細考慮了一番天子‘跳槽’的建議,他恍然發現,自己竟當真沒有拒絕的理由。

“放心吧,這些事兒,自會有人去辦。”劉協再次一揮手,就在張郃即將要謝恩的時候,忽然轉頭慎重交代道:“記住,從現在起,你已經死了。”

“陛,陛下?!”

“不這樣,朕如何救你的家眷?隻有你死了,袁紹才會認為忽視你的家眷。”劉協齜牙一笑,黑夜中,顯得他的牙齒格外潔白。

張郃又一次傻了,恍然想通這點後。才徹底發現,在這位天子麵前,自己真的就是個傻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