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新天子

第387章 取才之途

第387章 取才之途

“這就是一月餘時間,你們弄出來的取士之途?”劉協憤憤地將一紙奏章扔在地上,潔白紙麵上龍飛鳳舞的墨跡,似乎在狠狠嘲笑著這些飽讀詩書、極善文法的大臣。

劉協麵色陰翳地看著眼前這些乘興而來、此時卻驚目瞠舌的公卿,不耐地在宣室殿中踱步起來。他原以為,自己之前下詔令這些人主持重揚太學之事,這些人又屢番被自己授意指點,怎麽也該明白一點自己的心思。可想不到,歸來之後,他仍舊看到了這一張與他想法背道而馳的取士之法。

從最早重揚太學之事起,劉協便明令這些人不得再有門第之見,務必盡可能地以太學為源點,作為示範帶動工程。激發且帶動目前朝廷統禦下的各地,由鄉始開設蒙學,其上設縣學、郡學,州學直至太學,鼓勵學子遊學,鼓勵私人辦學等,盡一切推動措施提高漢代的文化教育,讓更多的人可以讀書識字。

任何勢力之間的競爭,歸根結底還是經濟和人才之間的競爭。這個道理劉協不可能不懂,且從一千八百年的曆史來看,一個國家的強盛,也遠非經濟、政治、軍事的強盛。

真正的強盛,反而是文化的繁榮。隻有如盛唐一般,以文化為武器,侵占他國貧瘠的文化荒漠並使得他們甘願為之接受敬仰時,才算是一次真正的大國崛起。

很顯然,在目前這種局勢情況下,劉協的這項舉動距離那樣的盛世輝煌,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畢竟,文化興邦、教育強國這等事本來就是千秋百年的大事,一切須從長計議。但就從最功利的角度來講,劉協也想不到,自己竟看到了這樣一篇令他氣得想殺人的表章。

“朕不想跟你們講什麽大道理,朕隻想問你們,你們到底是大漢之臣,還隻是一門一族的代言人?!”劉協怒氣衝衝地舉起袍袖,又恨恨甩落,白皙的臉龐上已盡是一片暴躁的血紅:“好啊,各州各郡設一鑒評之人,對州郡士子個人品行、家族財貲、文章詩賦進行評議,入選者可進太學深修,科滿後入朝為郎……這等辦法,除了中間要入太學進修外,與本朝現行的取材之法又有何差別?”

漢代自建立之初,便有一套完整的選官製度。主要有察舉、征召、辟除、任子、貲選等方式。從漢文帝到漢武帝,建立了察舉製,此後,察舉就成為漢代最重要的選官製度。具體做法就是根據國家的不同需要,由中央政府的三公九卿和地方政府的郡國守相向皇帝推薦能夠擔任官職的人才。

兩漢的察舉,以孝廉最多,所以人們也常用“舉孝廉”來指代整個察舉製。察舉孝廉的標準有四條:一是德行高妙,誌節清白;二是學通行修。熟知經書;三是明習法令,善於決獄;四是頭腦清楚,才幹出眾。凡是地方推薦上來的孝廉,一般先在中央擔任郎官,經過官場上的見習和初步鍛煉,再根據對其實際能力的考察任命實職。

為了保證察舉的質量,國家規定,州郡長官有推薦人才的責任和義務。《漢書武帝紀》中便有記載:不舉孝,不奉詔。當以不敬論;不察廉,不勝任也,當免。並且,凡是發現有察舉有不合格的,舉薦人要承擔連帶責任。察舉賢良,一般還要進行對策考試。如董仲舒有名的“天人三策”,就是這種對策。

征召則比較特殊,是皇帝對特殊人才直接聘任的選官製度。秦始皇時就有了征召,如叔孫通以文學被征。漢代所征,多為學術名士或道德楷模。隆重者還要以“公車”、“安車玄纁蒲輪”征之,以象征朝廷對所征之人的尊崇。但除王莽時期外,征召都是個別進行的,在選宮中占地比例不大。

辟除是長官直接聘任部下的一種方式。漢代用人,中央隻任命行政長官,其部下椽屬則基本由長官自行聘任。這就是三國裏那麽多“主公”的由來。按規定,二百石以上的官員,均由中央任免,辟除的椽屬,一概都是百石。上至三公九卿,下到郡守縣令,他們地下屬吏員大都為自行辟除。被辟除的椽屬,與其長官結成連帶責任關係。由於他們是長官親選,所以多執掌實際事權,而中央任命的輔佐官員,盡管級別較高,卻往往沒有實權。

任子是對高級官員子弟的一種特殊照顧方式。漢代規定;二千石級官員任職滿三年以上,可以任子弟一人為郎。

貲選是對官吏的資產限製。漢代統治者信奉“有恒產者有恒心”,規定必須具備一定的家產才能夠被選拔為官。漢初為十算(算為漢代的征稅單位,一算為資產一萬錢),景帝時降為四算。後來到武帝時,又開始賣官,稱為納貲,從而打破了漢初商賈不得為官的限製。此後,賣官鬻爵成為曆代王朝選官製度地一個補充手段。

不過,到漢代後期,察舉和辟除都側重於名聲,越到後來沽名釣譽現象越嚴重。漢末民謠:“舉秀才,不知書;察孝廉,父別居;寒素清白濁如泥,高第良將怯如雞。”就是這一弊端的寫照。

征召一法,其實約等於空設,畢竟高坐在未央宮中的劉協,根本不可能知道那個深山老林當中藏著一位高明隱士,自然也就無從征召;

任子這一方式,在劉協看來分明就是讓國家出錢養一群蠹蟲。照這種方式推理下來,老子英雄兒好漢,老子流氓兒混蛋。如此,大漢也不用取士了,直接按照血統成分論,讓官職世襲好了。

最後一項貲選,那簡直是對朝廷蒼生不負責的自殺行為。有錢者就能當官兒,那底下的貧民百姓們還有什麽盼頭兒?一輩子生無可望,不造反還能幹什麽?

並且,這所有取材方式,都還是屬於相馬的範疇,易於被.操縱,也容易使各地官員成幫結派。如此,劣駑騏驥駢槽櫪,整個大漢仕途猶如一潭死水,渾濁惡臭,蒼生社稷又怎麽可能為之興盛?

更令劉協擔憂的,是兗州的曹操早就開始頒布了征賢令,他廣征賢才,不求名聲,甚至說哪怕當過賊,做過惡。不敬父母的不孝之人,隻要有才能,一樣可以來曹操那裏當官。也由此,劉協才認識到,曹操日後能成為那樣的一代雄主,不是隻有偶然因素的。

可身為曹操的名義上的總公司,卻還在實行著不適應當今形勢的取士手段,這怎能不讓劉協痛心疾首?而最令他無言以對的,卻是自己委以重望的這些公卿,將一件水到渠成的事,竟然還辦成了猶如陳群後來推出的‘九品中正製’。

“朕來問你們,各州各郡鑒評之人,由何人來擔任,又因何而擔任?不要說什麽那些人品行如何,絕對的權力造就絕對的腐敗,這些鑒評之人一言便可決人一世命運,你們敢用性命來擔保,他日後不會用這等絕對的權力來徇私舞弊,貪贓枉法?”

“陛下,這等鑒評之人可俸以高祿,令其衣食無憂。如此,心誌高潔者,自不會同流合汙……”選部尚書梁鵠在盛怒的劉協麵前,隻如一隻冷風瑟瑟當中的鵪鶉,期望自己一言可令劉協風雨稍霽。

可不料劉協隻是冷眼覷了梁鵠一眼,陰涔涔地說了一句:“同流合汙?你以為隻這麽簡單。倘若梁尚書欲讓一子擔任郎官,尚書大人又掌管著那鑒評之人仕途,你道那鑒評之人又該如何評議令郎?”

“微臣萬萬不敢!”梁鵠登時麵色大變,他久在官場數年,稍一動心念便知剛才劉協實非危言聳聽。

“罷了,你們都退下吧。”

劉協疲憊地擺了擺手,待這些人都落荒離去後,這位似乎掌握著至高無上權力的天子,才痛苦地捏了捏自己的臂膀,自言自語道:“朕今日到底是怎麽了,為何這般忍不下火氣,而臂膀又一陣陣鑽心地疼?莫非?……”

劉協悚然一驚,莫名便想到了豫州之事。但隨後,他又自我安慰一般搖了搖頭:“不,不可能的,豫州在這一年就是空白期,就算太史慈有什麽閃失,他身邊還有賈詡那隻老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