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新天子

第438章 至小沛

第438章 至小沛

出陳國、過潁川,過曹操的老家沛國譙縣後,再入細陽,徐州的小沛城便遙遙在望了。

這條道路,是戲誌才精心製定的。這條線路微妙地擦著曹操和袁術的地盤兒,屬於兩方勢力的一個邊緣地帶。三千鐵騎的目標也比較小一些,由此,一路上劉協走得疾如星火,倒也平安無事。

隻不過,就在進入小沛之後,眾人以為天子會下令快馬加鞭進入徐州治所郯城時。劉協卻忽然下達了一個相反的命令,放緩行軍速度,且讓他從長安帶來的醫正們,開始救助小沛那些被曹操屠戮的百姓,預防疫病的發生。

雖然,深秋季節,並不是瘟疫易發的時節。但曹操所到之處雞犬不留,卻創造了瘟疫爆發的最好的條件。漢代之人還不知道瘟疫其實就是死屍體內的病菌所致,兵荒馬亂的時代,更不會細細收斂屍體火葬安葬。所以,劉協進入小沛後做一些這樣的事情,並非是毫無意義的。

對於此事,劉協自長安前來時,便將已經發明的石灰帶了過來。這東西對消毒有一定的作用,同時,對於遍地屍骨的無辜百姓,劉協也采取了火化深埋的處理方式。當然,火化的方式在漢代人看來是很褻瀆死者的一種方式。好在,劉協這個漢室天子的名號又發揮了作用。

他並未同百姓講死屍暴露在地麵就會引起瘟疫,這種專業的問題,該由懸壺濟世的張仲景來傳播。劉協給小沛百姓們的理由,是袁術大軍旦夕來臨,他必須盡快集中處理好這些屍體。

至於選擇火葬,劉協便拿出了漢室天子的名頭,又借鑒了明教那句經典的口號‘熊熊聖火、焚我殘軀,生亦何歡,死亦何苦’,舉辦了一場莊重且極具煽情的安葬典禮後。小沛那些殘存的百姓也為之感動,主動開始學著漢軍的方式,火化處理家人的屍體。

而做這件事兒的時候,最令劉協意外的是,他竟然發現了漢末另一位名醫華佗。這位與張仲景一樣真正為蒼生的醫者,就穿著一身破爛單薄的衣衫,熬得雙眼通紅、身體憔悴為小沛的百姓無償治病。

當張機的學生將華佗帶到劉協麵前的時候,這位華佗悲天憫懷的醫者,不由分說就向劉協行了一個莊重的大禮。他的理由,是為天下的百姓而感恩,感恩漢室還有一位真正仁義的君王。而對於華佗這一跪,劉協也深深施了一禮,敬華佗這種哪裏有難就衝向哪裏,問心無愧、心懷蒼生的真正醫者。

隨後,毫無意外的,華佗也被劉協留了下來。本來華佗是不太願意的,他與出身士族的張機不同,性情低調疏散,不願參與仕途那等勾心鬥角的紛爭。但劉協隻用了兩個理由,便留下了他:一是劉協保證長安的太醫館,絕不會受到任何政治勢力的幹預。

另外一個,就是劉協指了指張機的那些學生,用事實向華佗說道,一人懸壺濟世,最多隻能惠澤一縣。可他入了朝廷的太醫館,就可以培養出無數的醫正,救治全天下的百姓。

而這個理由,讓華佗完全無法拒絕。因為,這時代的醫生就是這樣真正的醫生。

漢軍在小沛救治百姓的消息,自然緩慢卻又很迅速傳到徐州郯城。之所以說迅速,是因為這時代就是這樣,口口相傳的速度,遠比劉協什麽一紙詔令要為人周知。而說緩慢的緣故,就是消息既然傳到了郯城。那位領徐州的劉備及徐州真正的統治者們,卻還沒有任何一絲反應。

但對於這種情況,劉協卻看似依舊平靜,仿佛入了徐州之後,他立即就脫去了從陳國趕來時的心急火燎,換上了仁義之君才有的悲天憫懷。手下的太醫們仍舊一絲不苟地救治著小沛的百姓,同時,認真做好疫病的預防措施。防疫防疫,還是防字為先,一旦當真傳起來,那就說什麽都不好使了。

“陛下,你在等劉備?”小沛縣衙內,司馬懿幾乎算是第一次開口向劉協問道。在之前的行軍和戰役中,由於有荀攸、賈詡這兩位名震天下的謀士在,司馬懿一反驕恣的常態,變得默默無聞起來。那種感覺,就跟還未長成的小獅子遇到獅王一般,小心翼翼地蜷起了自己還並不鋒利的爪子,以免被獅王幹掉。

“是。”劉協此時並不在意司馬懿對漢室有什麽想法。現在司馬一族是跟漢室捆綁在一起的。而此時的司馬懿也遠沒有曆史上後來他功高蓋主的聲望。由此,對於司馬懿的詢問,他毫不避諱,他知道,此時司馬懿需要的,反而是為漢室效命的機會。

說罷這句後,劉協又微微覷了一眼司馬懿,見他沉默無言後,又主動打開話題道:“他們遲早會來的,隻不過,是會在他們認為料理好徐州之事後,才會裝作才聽說朕親至徐州的消息姍姍來遲。而這些,也正是朕留給他們時間做的。”

“陛下是想看看劉備究竟想幹什麽?”

“不錯。”劉協沉翳的點了一下頭,但隨後又主動放棄了這個話題:“現在頭疼的,不會是朕,反而是徐州那些心懷鬼胎的家夥們。不管他們做些什麽,終究改變不了朕乃大漢天子,朕親臨徐州的事實。”

說罷這句,劉協才將案幾上的一封信遞給了司馬懿,開口道:“這是兗州最新的戰報,你幫朕參詳一下,呂布與曹操,兩人究竟勝負如何?”說罷這句,劉協還忍不住悠悠歎了一口氣。

直至此時,他都不能理解,那個能夠寫下‘白骨露於野,千裏無雞鳴’的詩人,一個感歎戰爭給社會帶來巨大災難的人,怎麽就會忽然喪心病狂為貫徹自己的‘霸道’,就將災難和代價轉嫁在無辜的百姓身上。小沛一地,隻是曹操圍困郯城時,放任兵士進行劫掠和屠殺而已。可造成的後果是什麽?

就是血淋淋的屠城!無分男女,無分老少,盡數屠盡,不留一人。他們最高的統治者既然那般放縱,那本來就是暴力屠殺機器的軍隊,自然更會將那份放縱進一步誇大。

這一路上,劉協親眼就看到,小沛道路兩邊的每一株大樹上,都高高吊著被殺死的屍首;在臨沂,還有曹軍用死屍堆成近十丈高的京觀;在開陽,曹軍讓百姓挖坑。然後把近五萬人全部推到坑裏活埋,然後把這些挖坑者再盡數射死……

這一幕,劉協看到了中國曆史上最為醜惡,最為血淋淋的一幕。

但當悲痛和憤怒沉澱下來後,劉協又不由反思,為何這一切會發生?很顯然,一個掌權者,假如沒有權力限製的話,就會釀造這樣的悲劇。曆史上的慘劇基本上是由掌權者在喪心病狂或者腦筋掉鏈子的時候製造的。一個普通百姓的發瘋可以導致家庭慘案,一個至高無上掌權者的發瘋,就可以導致世界性悲劇。

中央高度集權,就可能造就這樣的悲劇。如何對漢室掌權者進行權力監督限製,毫無疑問是劉協平定天下後要做的一項艱巨課題。

不過,現在還遠不是那個時候,劉協清楚知道。所有好的東西,都是要在特定的時代、特定的條件下才能是美好的。比如說民主可以限製獨裁,可現在假如讓劉協讓渡一些權力,那他必然會被滿朝的士大夫和那些諸侯們啃噬地屍骨無存。

這個時候,他還是將自己該做的事兒,做到最好就可以了。所以,他感念完這一切,就等著司馬懿的回複。

但司馬懿隨意看了一眼那戰報後,便露出了失望的神色:“與戲先生料定的不錯,由於蝗災,呂布和曹操都有心無力。陛下令荀將軍、賈將軍北上,毫無疑問增強了漢軍的影響力,但曹操龜縮那三縣之地,短期內也不會有所作為。此時,陛下反而要當心的,是兗州之外的事。”

“兗州之外的事?”劉協眉目眨動了一下,忽然明白了司馬懿的意思:“你是說袁紹?”

“不錯,兗州今秋發生了蝗災,但冀州一帶卻大獲豐收。幽州的公孫瓚也進取無力,袁紹這頭蠢笨的臥虎,想必是不會坐視兗州之事不管的。更何況,他手下的那個‘刺天曹’,恐怕也會在這種**的時候,搞一些偷偷摸摸的動作……”

聽司馬懿一提醒,劉協的臉色愈加沉凝如水起來。司馬懿說的不錯,袁紹這頭臥虎,一舉一動都會對所有戰局帶來意想不到的影響。曆史到了這裏,又該想著撲朔迷離的方向發展了。

然而,就在劉協與司馬懿還要深入商議一下的時候,李嚴忽然走了進來,抱拳向劉協說道:“陛下,豫州刺史劉備前來迎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