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新天子

第504章 陰謀的前夕

第504章 陰謀的前夕

劉協這兩天心緒很不平靜,他卻不知道這是為什麽。

眼下,所有對漢室的形勢都很有利。夏侯惇的軍營表麵上還存在著,但實際上卻不過沙灘上的一座堡壘,不需漢軍驚濤拍岸的一擊。甚至隻是一次小小的漲潮,就可以將夏侯惇的軍營摧毀。

由此,每晚的軍議上,眾人議論的已然不再是如何擊破夏侯惇,而是想著如何傷十指不如斷一指,思索著如何借用最後一次的總攻,將這次戰役不打成常規的潰敗,而是如何盡可能的徹底殲滅這支曹軍。

兗州北部那裏,進行的也相當順利。自濮陽大宴百姓、安定民心後,劉協便再度令呂布掛帥、率領手下並州兵士狙擊臧洪。

臧洪這個人在曆史上並沒有多大名聲,隻是幹出了一件令後世很是臧否的事件來。並且,他這人也算漢室名臣,投靠袁紹不過因當年討董聯盟時他被張超派往幽州聯絡劉虞,因袁紹與公孫瓚交戰不得過,才被袁紹看重委以部下之職。但事實上,他與張超的私交很好,曆史上還因為袁紹不救張超而反叛了袁紹。

針對這一點,劉協寫了一封信後,又讓張超寫了一封信。兩封信當中的意思,都是溫言勸勉臧洪棄暗投明,省得名節不保。再加上呂布複起,兵鋒如火,臧洪再這等文攻武嚇之下,連連敗退。東郡一地很多縣城望風而降,很多守將還未交戰,便已棄城而逃。

其中的緣故,一來就是臧洪心緒已亂,無心交戰。二來就是呂布複出之後,改頭換麵嚴整軍紀,再不劫掠百姓,反而打起了吊民伐罪的旗號。由此,呂布在東郡那裏簡直不像是打仗。剛開始呂布還詳細匯報攻某城,斬首多少,到後來就全是占某城、得某城,連交戰的字眼兒都失去了。

最後一項,就是陳宮那裏也傳回了消息,他一把火燒得曹操狼狽不堪後,帶著臧霸等人全數進了琅琊。

這一計策劉協心底其實也不太讚同的,但為了對付曹操,他不得不硬下心腸做一回曆史的小人。泰山城裏的一把火,的確燒光了一座城。但更重要的是燒滅了曹操的氣勢,使得曹操先西後東的策略流產。

任城、山陽這兩郡同樣遭受蝗災,曹操攻下來並不會得到太大的優勢。可泰山這一郡卻受蝗災較輕,更因為有了臧霸屯駐,其輜重糧秣也是最充裕的。如今臧霸整體盡數撤出,隻留給曹操一座燒光的泰山城,除了讓曹操白忙活一場外,別無所得。

甚至,曹操的聲譽還會因此再遭重創。雖然那把火是陳宮放的,但劉協是打死也不會承認的。而因為曹操之前就有屠戮徐州的獸行,這樣的屎盆子即便硬被扣在頭上,曹操也是百口莫辯的。如此一來,曹操剛剛好轉的局勢,甚至可能因此又雪上加霜也說不定。

當然,這樣做,劉協毫無疑問就是一個小人。但可惜的是,曆史一向這麽殘酷,真真假假不會非黑即白那麽簡單清楚。

所有的一切,看起來都十分完美,但就是太過完美,才讓劉協隱隱之間感到有所不安。他靜默坐在中軍帳裏,感覺似乎自己已然被一個無形的巨大.陰謀所包裹,連呼吸都有些困難。

最令他難受的,是他根本看不出究竟哪裏不對。似乎所有情況都在告訴他,這次征討曹操,他百分之百會獲得勝利。會在穿越的第二年半,就將三國曆史上最難纏的奸雄給掐死在萌芽中。

但細細感悟這兩年多的經曆,劉協便知道這其中必有蹊蹺:世上沒有百分之百的絕對,假如有,就是有人故意給了你這樣的錯覺。讓你深陷彀中,自得盲目地看不到背後的寒光。

現在仔細想想,也知道荀攸和賈詡提出的那兩處地方,是漢室目前局勢當中最大的軟肋了。劉協急速將他們二人調至他們預測的地方,就是希望能趕在陰謀爆發之前被阻止。

畢竟,此刻的他,目前除了這般預防之外,再無他法。

思慮到此時,帳門已然被人掀開。亂哄哄進來的將領謀臣們,臉上都掛著笑,映襯著劉協的沉鬱反而有些陰鷙。

簡單見禮後,眾人也感受到了劉協的異樣。但白袍銀甲的張繡,還是一如既往地冷漠,就事論事請示道:“陛下,不知今夜是否仍舊令我部夜襲騷擾?”

劉協微微錯愕了一下,待張繡第二遍請示的時候,他才回問道:“夏侯惇軍營現在已然如何?”

“軍心渙散、兵無戰心,逃兵已然屢見不鮮。”張繡先客觀回複,隨後才加入了自己的判斷道:“夏侯軍營已如朽木,隻需輕輕一握,便可成齏粉。”

“那好,”劉協淡淡點頭,猛然不自覺地站起身來道:“今夜便不用你去襲營,錦衣衛自會將泰山之事散布出去。諸軍今夜高臥安眠,明日朕要匯聚大軍齊發,一舉擊潰夏侯惇!”

“陛下?”徐榮對劉協忽然變更旨意有所不解,抱拳問道:“這些時日我等正勘斷地形,欲合圍聚殲敵軍,為何今夜?……”

“朕也說不清為什麽,隻是始終覺得我們困頓濮陽一地太久,久得讓朕都有所不安……”劉協無意流露出了自己的擔憂,但反應過來後,隨即又解釋道:“除非我們能擒拿住夏侯惇、曹仁等人,其實擊潰與聚殲對整個局勢而言,影響其實差不多。不過,若將時間成本都算進去,朕覺得還是早日破了敵營、與曹操一決雌雄方為要核。”

眾將領謀臣彼此對視了一眼,也都明白了劉協的意思:若是之前陳宮沒有成功,他們聚殲夏侯惇自然最好。可如今曹操大軍已然氣急敗壞趕赴此處,在此之前迅速擊破夏侯惇無疑又能給曹軍一記重創。倘若一心想著斷其一指,反倒可能遲中生變,一旦那樣,便有些得不償失了。

於是,這一夜的濮陽郊外,分外的安靜。

同樣安靜的,還有陳留城中的太守府。隻是,這處的安靜隻是表麵上的,在府邸當中的一間密室當中,卻十分不安靜。

郭嘉拿著一個銅勺,有節奏地敲擊著酒鼎:“張郡守,你們此事從始至終由你們而起,此刻到了這等地步,是否也該由你們這裏結束?”

張邈跪坐在郭嘉的對麵,臉色看起來還很鎮定,隻是那手中微微晃動的酒樽卻出賣了他此刻的真實心態。麵對郭嘉那雙灑脫不羈但卻鋒銳如刀的雙眼,張邈忽然一口將酒樽的溫酒盡數倒入了腹中,猛然對著張邈咆哮道:“你們為何都要這樣逼我?”

郭嘉這時卻不滿意了,撇著嘴道:“講道理,這事兒怎麽能算我們逼你呢?陳宮他一張巧嘴,什麽都沒付出,就讓張郡守讓出了偌大的兗州。而我們卻拿來了袁將軍的親筆信書,以及張郡守百餘口家眷的性命,怎麽看,這件事也是我們以德報怨。臧太守,您說是不是?”

此刻坐在郭嘉旁邊的,不是他人,正是袁紹新委任的東郡太守臧洪。張邈也不清楚,這個原本該跟呂布打得不可開交的人,為何會忽然就出現在了自己眼前。

臧洪的臉色看起來跟張邈幾乎一般無二,唯獨的不同,是張邈驚懼敗壞的氣怒,而臧洪則是死灰般的黯然。他被郭嘉輕輕看了一眼,忽然就燃起了一絲深入骨髓的恨意,但可惜那絲恨意很快就熄滅了:“孟卓,你我如今俱為魚肉,家眷親人都在他們手中。為保周全,隻能順勢而為了……”

“順勢而為?!”張邈的怒氣忽然衝上了臧洪:“你的順勢而為,就是讓我一叛再叛,將所有忠義名節棄之不顧嗎?”

“嚇,可不能這樣說……”郭嘉忽然大笑起來,笑中充滿了無盡的鄙夷和強勢,隨後他身軀猛然向前,雙眼就直接伸到了張邈的瞳仁之前:“您這樣說,好像您真的是位剛正不移的大丈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