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新天子

第534章 解心結

第534章 解心結

楊秋永遠不會知道,他以為明日才會趕來的閻行,這個時候其實早已到達了戰場。並且,就站在了馬超的麵前。隻不過,兩人並沒有像所有人想象地那樣,用凶悍的武力來一爭涼州第一武人的地位,反而取壺對飲起來。

“鐵羌盟果然已經不是當初的鐵羌盟了,而你,我聽聞似乎也要成為韓遂的乘龍快婿了吧?”酣戰一場之後的馬超,痛飲了一口閻行遞來的馬奶酒,絲毫不認為閻行會在那酒中動什麽手腳。

事實上,假如兩人真要彼此防備的話,馬超覺得最該小心反而是閻行。因為這段時間他心頭那種令人厭惡的感應更強烈了,迫切需要殺,殺,再殺!假如閻行有所異動,他不介意將那種憋悶的殺氣徹底傾瀉。

“都過去一年多時間了,一切早已物是人非,你也不必譏諷我成了韓遂的女婿。事實上,這不正是你們漢室想看到的嗎?”一身黑甲的閻行撫摸著坐騎的馬耳,嘴裏還叼著一根青草。與一年前那冷厲驕傲的武者比起來,他現在似乎更像一個文質彬彬的涼州名士。

一年多以前的那場大戰,閻行在長蛇穀被馬超擊敗,但更憎惡韓遂對武者尊嚴的蔑視。在馬超放歸他回鐵羌盟後,閻行已然不再是為了尊嚴而征戰的武人,而是成為了開始試圖解析天下大勢的一位將領。

這個時期,倒不是他已經投誠漢室,但可以肯定的是,他跟韓遂決然已非一條心。現在他恐怕還沒有想清楚,自己在這場亂世動蕩中,究竟該扮演一個怎樣的角色。

看到閻行絲毫沒被自己的話語擊到,馬超也感覺幾分索然無味。這些時日,他被韓遂幾番圍剿,生死一線倒是不乏,但對於父親馬騰的慘死卻毫無進展。再加上遲遲未跟漢室聯絡上,且賴以生存的牛羊也都盡數被丟棄,使得他的處境十分艱難。

唯一要比閻行幸運的是,他從不會思索天下大勢這種事。漢室將領的身份,讓他有著堅定不移的信念。

兩人彼此想著心事,談話便進入了一個短暫且詭異的沉默階段。不過,終究兩人來此不是敘舊,也無舊可敘。閻行或許感覺這樣實在無趣,便將憋在了心中的秘密透露出來:“怎麽,難道你現在不想知道,你父親究竟死在何人手中了嗎?”

“你查到了什麽?這其中是不是……”馬超臉色遽然一變,語氣迫切,但最終也沒有將心中那層最隱秘的擔憂道出來。

“是不是怕陛下欺騙了你?”閻行詭異一笑,竟直接將馬超的這等憂懼說了出來,隨即在馬超驚愕當中,淡淡擺手道:“放心,這不是我猜出來的,而是陛下借我之口,向你致個歉而已。”

閻行的笑容越寡淡,馬超此時的心情卻如千頃巨浪掀起,瞬間將他臉上還想隱藏的震驚淹沒:“你竟然可以聯係得到陛下?”

“否則,你認為你十三次從鐵羌盟圍剿當中逃脫,難道靠的都是你的勇武嗎?”閻行似乎很滿足看到馬超此時驚愕中帶著不敢置信的表情,繼續調侃道:“難道,你不覺得,所有的戰役當中,總有那麽一分你說不出的幸運在內?”

“你究竟想說什麽?”馬超赫然掣劍疾若閃電,堪堪架在閻行的脖頸之側,俊美的麵容上已遍布冷霜。

長劍割斷閻行垂落的鬢發,卻無法讓閻行絲毫動容,他隻是輕輕彈動馬超的長劍,揶揄說道:“看來,沉浸在盛名之下,你也漸漸被盛名所累了。不過兩句話而已,便使得你如此勃然大怒。”

“休要廢話,你究竟查到了什麽,陛下又托你告知我何事,還不速速道來!”馬超微微抖動劍鋒,讓劍刃更加一寸,已然貼入閻行脖頸的喉管。這種凜冽的殺機讓閻行明白,假如他再有一句無關的話,馬超便會手刃了他。

不過,這僅僅隻是一種假象。倘若是一年前的閻行,或許是真認為馬超會這般冷血無情,但現在,他不相信,在自己擁有著馬超最想知道的情報下,馬超會真的動手殺了自己。

但也因為今日閻行已非昨日閻行,他也不想再繼續這種無謂的意氣之爭,隻是笑了笑答道:“當初殺死你的父親的人,是一個女子。她的名字,叫做董白,是故漢朝太師董卓之孫。”說完這句,閻行看著馬超驚異的表情,不由笑得更加詭異了一分:“剩下的那些,想必不用我再多說了吧?”

馬超緩緩收起長劍,麵色這時同樣變得詭異起來。他當然知道閻行為何不繼續說下去的原因,事實上,關中上至公卿大臣、下至黎庶百姓,誰都知道漢室天子同董卓之孫的恩怨情仇。甚至,市井坊間當中,還特意有人將這段諱莫如深的故事經過誇張後,編排出了一段曠世虐戀的劇情,引得不少人津津樂道。

“也就是說,陛下其實並沒有欺瞞我,隻不過,他刻意隱去了董白這個人?”馬超嘀咕著,忽然感覺整個事件一下那麽荒誕起來。

“陛下也是人,更是個已然成婚的男人,有些事,自然是他想瞞下來的……”閻行憋著一張好笑的表情,同樣感慨頗多:“隻是誰也沒有想到,就這麽一個小小的疏忽,致使你還以為這背後有什麽驚天陰謀,以至於弄得現在整個關西局勢都為之顛覆。真不知這罪責究竟該怪在陛下的難堪,還是你的魯莽多疑,抑或是董白的心思敏銳、眼光獨到?”

馬超此時不由也喟然一歎,不知此刻自己究竟是何心情。但終於待那千頭萬緒糾纏沉澱之後,他反而感到了一絲釋然。畢竟,從某一方麵來說,他從來沒有過質疑天子、叛變漢室的心思,始終堅信著那個十五歲的少年,必然會發兵前來解救自己。他之前那般衝動的原因,也不過是感覺這陰謀背後,還有什麽連陛下都不知道的內幕而已。

想到此,馬超一番心結落下,濃濃的愧疚便隨即湧上心頭。他撥動馬頭,看起來竟要就此離去。

“你要去何處?”

“自然是回隴西冀城,我如此恣意妄為,致使關西一片荼亂,豈能一錯再錯?”馬超擺擺手,頭也不回向閻行回道,背影一時竟有些瀟灑。

“董白眼下便在鐵羌盟當中,你隻需再進一步,便可手刃仇敵,難道要在百步功滿之前的九十九步時止步?”

馬超聞言駐足,好似沉思了片刻,但隨後還是選擇了繼續催動戰馬:“莫要再蠱惑於我,像你這等心無歸屬之人,自然樂見關西動亂。可我身為漢朝之臣,身上便背負天下之責,又豈能因私仇而忘公義?悔隻悔,我現在明白得好像有些遲了。”

馬超說罷,這次回頭向閻行微微一笑,那俊美臉龐上的恬靜和安定,竟給閻行一種可望不可及的嫉妒。但馬超也不想多說些什麽,隻是將自己的未盡之言補充完畢:“殺父之仇雖不共戴天,但眼下我國仇既為家恨,又何必急於一時讓有心之人借機生事?說不定,跟著陛下劍鋒所指,反倒能更早解除這心頭夙願!”

這一望,讓閻行終於明白他究竟嫉妒馬超哪一點。心有歸屬、肩有重任這一條,是他閻行眼下最缺乏的信念。單憑這一點,兩人若是交鋒,馬超那貫穿的意誌便可令他望而生畏……

幸好,這時候的閻行還有一句劉協要告知的話語:“站住!你以為西涼錦馬超當真可在這涼州來去自如?不說韓遂已重重封閉歸途,就算你浴血殺出重圍,難道就可以讓涼州局勢平複到之前的模樣?”

“涼州雖亂,我盡可一槍平之!”馬超已經不想同閻行多言,縱馬就要一騎絕塵。

可閻行卻忽然笑了起來,高聲喊道:“陛下果然沒有說錯,你名為西涼之錦,卻不過一頭強驢!”

正準備揚鞭的馬超忽然一愕,俊美的臉色一時就浮出惱怒和無奈糾纏的情緒來。

“難道,你就不想知道,陛下給你指了何路?”就在這時,閻行那遲來的話語才緩緩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