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新天子

第560章 夜風如期

第560章 夜風如期

“張將軍,那些羌胡大軍有些不對勁啊……”匈奴貴胄去卑憂愁地摸了摸自己光滑的腦門兒,帶動著胸前數不清的金銀和寶石項鏈也一塊作響,讓整個中軍帳裏也隨之產生一抹憂愁的味道。

站在帳門側的馬超,那英俊絕倫的臉龐也顯得陰沉。他將手向帳外的虛空抓去,輕輕合攏五指,仿佛攥住了十月涼風的尾巴。再將手放在鼻子下麵緩緩鬆開,鼻翼微微顫動,仔細地嗅著風所帶來的氣息——每當內心憂愁的時刻,他總借助這個動作來平複心中的焦慮。

可這一次,他感受到涼風中充滿著羌胡大軍熾烈的戰意,卻惟獨少了出戰的衝動。這樣沒由來的判斷,讓他內心反而更加焦怒:“一旦敵軍不戰,我等莫非就要在此坐困愁城不成?”

“馬將軍的意思,是敵不動,我軍去攻?”楊修托著下巴陷入了思考,仔細比較了一下這兩種方式的區別,最後還是緩緩搖頭道:“不妥,我軍此番大計的精要就是引敵深入。若我軍主動去攻,雖然也可能引得敵軍追趕進而陷入我們準備好的圈套中,但鐵羌盟當中畢竟還有個韓遂,此人心思波譎,若是察覺到我軍用意,恐怕我軍這千裏之堤便毀於蟻穴之上了。”

“韓遂,恐怕早已看破我軍用意了……”坐在正首的張郃,環顧著這一圈的將領,露出了一絲反常的笑意。可不待眾人驚詫,他又緩緩轉口道:“不過,正是如此,韓遂發兵之日,也就在這兩天了。”

“此話怎講?”馬超攸地將自己再度伸出的手臂收回帳內,猛然轉身帶動那一襲錦袍飄動,讓他急迫的心境也顯露無遺:“韓遂陰狠狡詐,我最有感觸,他若察覺到危險,必然如鼠般遠遁千裏,怎麽還可能明知故犯?”

“原因有二,”張郃伸出了兩個手指,這位漢室降將自從閻行那裏得知了天子的消息後,似乎所有的自信和果斷都回到了身上,讓他在這時變得睿智無雙:“第一個原因,就是韓遂身後,還有一位害死故征西將軍的董白!”

馬超的麵色頓時變得鐵青,手指猛然聚合成鐵拳的模樣。但他終究知道此時中軍帳不是他任性胡來的地方,而張郃看起來也並不是有意羞辱他的父親,於是才陰沉著繼續問道:“為何那個人在,韓遂就會一頭紮入我軍的圈套中?”

“因為袁紹現在正在北方跟公孫瓚進入決戰階段。董白終身的目標,恐怕就是搗毀陛下苦心積慮挽救起來的漢室。為達成這樣的目標,她必然要選擇一個最有實力的諸侯。韓遂有著自身的缺陷,禍亂天下是有可能的,但若說到取而代之,他是決然沒有這個能力的。董白或許就是看破了這一點,才轉而投靠了袁紹。”

張郃慢慢收起一根指頭,將自己的分析娓娓道出:“既然董白選擇了袁紹,那她必然要為袁紹取得最大的利益。世人都看得出來,漢室與袁紹之間幾年內必有一戰,倘若董白此刻能在關西一帶用韓遂牽製住漢室,那就會令漢室對袁紹的針對削弱一些。”

“韓遂雖隱約看破了我軍的圖謀,但此刻身為我們敵人的董白,這時候卻會不遺餘力地幫助我們混淆韓遂的判斷。一旦韓遂忽然明白一切,然後斷尾求生,放棄在關中的一切逃回西涼去,那對董白來說是難以容忍的。無論如何,她也會把韓遂拖在北地,隻要她在這裏,漢室朝庭的注意力就會被吸引在這裏,那樣,她保護的袁紹就會越有充裕的時間壯大。”

眾人聽完張郃這番判斷,不由深深頜首感歎:如今漢室的確再未向中原動手,但隱藏在平靜水麵下的暗潮卻絲毫沒有停止過。甚至,越在平靜的時候,各方暗勢力的對恃也更激烈,用間、反間、刺殺……短暫和平假象下的戰場硝煙彌漫。

而在各種暗勢力當中,漢室錦衣衛毫無疑問是最強大的。當然,這種暗勢力也不僅僅指錦衣衛,甚至尚書台中那兩位軍事謀士多將心思放在袁紹身上,也是一種不小的威脅。

這樣一來,張郃的分析就不無道理:董白用韓遂將漢室注意力牽製在關西,對於袁紹來說,的確會減輕不少的壓力。

“那第二個原因呢?”文聘靜靜消化完張郃這番話,深深吸了一口氣才緩緩開口問道。這時候,他跟所有人一樣,看向張郃的目光已然跟之前大不相同。

“第二個原因,就是韓遂的鐵羌盟,根本無法同陛下一手打造出來的精兵相提並論。”說到這裏的時候,張郃眼中也閃露出一抹深深的敬意,無不感歎說道:“我軍可以屢敗屢戰,戰意絲毫不減。可韓遂那些拚七湊八的烏合之眾,卻隻能一路勝下去。甚至,他們連不敗而退這個結果都不會接受。”

眾人再度注目,期待著張郃的解釋。但張郃卻站了起來,將帳篷厚重的門簾挑了起來,讓帳外那些正在角力、或默默擦拭著兵器的漢軍暴露在眾人麵前,才又開口說道:“我們漢室的軍伍,有軍製獎懲、有撫恤燒埋費,更有對天子的忠誠,這些加在一起,就構成了軍人的榮譽。讓這支軍隊成為了一支從靈魂到身體,都是一支錚錚傲骨的鐵軍。”

放下門簾,張郃將自己眼中的一絲滿意收入眼底,接著對比說道:“反觀韓遂大軍,是從來不會支付戰士軍餉的。雖然他這樣擺脫了沉重的軍費,但同時也成了他致命的弱點。他們那支羌胡大軍必須靠著勝利和劫掠,才能彌補一次征伐的代價。”

“並且,如今的鐵羌盟自從前年被陛下擊敗之後,已然不是之前那支純粹羌胡異種對抗漢人的大軍。韓遂為壯大實力,饑不擇食之下延攬了不少關中的巨寇。這些人新附韓遂,尚未歸心,不過求一條恣意作亂的道路而已。”

“由此,這兩項情況便決定了韓遂表麵上還是鐵羌盟盟主,但實際上,他卻不過一個名義上的頭領而已,對手下這支大軍並沒有絕對掌控權。”

聽到這裏,楊修似乎再也沉默不下去,接著張郃的話繼續說道:“天下攘攘,庸人何其多,而智者不過寥寥數幾。韓遂不論如何奸詐多疑,卻也勉強算得上其中一個。可即便他看破我軍計略,也不可能在群情洶洶之下,獨斷專行令大軍罷兵。”

“也就是說,即便韓遂明知道他眼前就是一個陷阱,他也隻能無可奈何地一頭紮進來?”馬超的確是戰場上的驕子,但眾人將戰場外的形勢已然分析至此,他不可能連這個結論都得不出來。

“不錯,所以這個時候,心中焦慮不應該是我們,而是他韓遂!”張郃再度挑開一下門簾,看了一眼簾外的漢軍,又一次深深敬佩感歎道:“而這一次,不論接下來的大戰是勝是敗,陛下的軍製改革,都已然成功了。”

“如此說來,韓遂老狗今夜便可能前來襲營?”馬超驟然伸手將門簾一把扯下,麵對這帳外那高大的纛旗在朔風中獵獵飄動,他似乎已然看到了深沉濃重的夜色漸漸覆蓋下來。

“不錯!”張郃也陡然轉身,高踞在帥案之上:“今夜時分,極有可能便是我等反戈一擊、打破敵軍之刻。諸將…聽令!”

一語喝下,整座大帳頓時被滔天的殺意所驚動侵襲,所有將領包括一直桀驁的馬超,也在話音之後猛然一震,躬身抱拳道:“末將在!……”

張郃手捏符節,一道道軍令如流水般傳出。而就在這敞露著朔風的帳門外,天邊的夜色也漸漸如期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