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新天子

第600章 你看著辦吧

第600章 你看著辦吧

所有的中國人心中都有一個夢,那就是上古時候。

據說那個時候,天特別的藍,水特別的清。人民在堯、舜等人的領導下,過著牧歌式的生活。

那個時候,天下沒有黑暗,沒有不公,沒有人剝削人、人壓迫人。天下為公,實行井田製,有福大家享,有難大家當。人們的道德水平都很高,人人遵守秩序。市無二賈,官無獄訟,邑無盜賊,野無饑民,道不拾遺,男女異路。人人都拾金不昧,而且男人和女人走路都不走同一條路,專門有“男路”和“女路”。

中國的政治家就特別強調秩序。在他們眼裏,這個世界本來就是靜態的,條理分明的。所謂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三皇治世,五帝定倫,長幼尊卑,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都是上天早就規定好了的,並且在《周禮》等上古傳下來的經典中闡明,天子的使命就是使一切回到原來的規定上去,克己複禮。

使這個混亂的世界回複到有秩序的上古時代,是每一位政治家的最高夢想,也是所有老百姓的最高夢想。

劉協踱著慢條斯理的步子,再一次來到了戲誌才所在的房間。這個時候,他已經得知了淮揚袁術稱帝這驚天動地的消息。可麵對這個讓整個山河都為之變色的大逆之事,劉協卻似乎沒多少的情緒波動,平靜地就好像聽說袁術新納了一房小妾一樣。

但戲誌才是真的坐不住了,他自己這時也感覺很奇怪,假如還在曹操帳下,他聞聽此事之後,必然也會跟劉協一般在雲淡風輕當中隱藏著胸中那股豪情。畢竟,在這些真正洞悉並可以左右著天下大局的人士眼中,這樣的消息根本不是什麽噩耗,而是一個天大的良機。

此時這個天下最大勢力的諸侯,正在北上與幽州巨閥公孫瓚紛爭不休,遍體鱗傷之下根本無心南顧;荊州的劉表擁兵二十萬,本是可以趁此時機圖謀一筆的絕佳人選,可這人是個亂世的奇葩,隻會優哉遊哉地騎著牆頭看世間的風景。

排除這兩個勢力之後,袁術驟然冒天下大不韙稱帝,就會給漢室、曹操、以及已經深陷其中的劉備帶來一個絕佳的時機。甚至,就算還在江東纏鬥的孫策,隻要步子邁得快一點,也能趕上來分一杯羹。

戲誌才甚至可以想到,之後的漢室,是如何聯絡曹操、劉備協同出兵,三路大軍氣吞山河萬裏如虎;如何將袁術蓄謀兩年多才建立起來的偽朝鯨吞蠶食;如何在這個紛擾不休、卻僵化凝固成死局的亂世擊穿一道縫隙的!

在這樣曆史都要被偉人、被時勢所改寫的時刻,他戲誌才卻隻能因為一個俘虜的角色在這裏困頓,而不能在曹操帳下指點江山、揮斥方遒,這是多麽大的一個遺憾!尤其,還是在上天又給了他幾乎一次重生的這個時候,他卻在這裏聽著劉協講述什麽亂七八糟的‘同一個夢想’!

可現在看來,劉協好像隻願意同他說這麽一些無關痛癢、酸腐不堪的話題。戲誌才最終也隻能無奈地長歎一口氣,然後還是忍不住帶著一絲暴躁回道:“陛下,尚古情節人人有之,但在下還是相信人心本惡,貪逸惡勞。由此聖人才會教化世人,許一個虛假的上古時代,讓世人可以在惡念縱生的時候,心生愧疚,天下才可太平。”

“所以,這就是你跟曹孟德心思一致的地方。”劉協施施然地坐了下來,不疾不徐地脫下外袍,倒了一盅茶才說道:“曹孟德講究的就是‘破而後立’,他在兗州打破一切門閥偏見,為的就是能夠讓世人清醒過來,去大膽地探索揣摩這個亂世時代人們該做什麽。”

“但朕這裏就不行,那些士大夫階層還牢牢把持著漢朝的命脈。這些人累代豪族,在地方上勢力根深蒂固,占有的土地和控製的人口占全漢朝總量的四分之一以上。許多豪族都廣蓄賓客,擁有龐大的私家武裝,得罪他們,實在是不明智的事。即使擁有再多道義上的優勢,你也無法與之匹敵。”

劉協的話猶如清風細雨,娓娓道來,別有一番少年講經的古風。但戲誌才的心思卻已全在淮揚一事上,對於此事探討這些治國之略實在沒有多大興趣。可無奈劉協看出了戲誌才的不耐,卻仍舊不疾不徐地繼續說著。

“這些其實都沒什麽,朕隻是覺得有些奇怪,為何同樣都是士大夫。你跟曹操這類的激進分子,就想著打破古製古禮。而朕的那些士大夫們,卻偏要抱殘守缺,明知道被朕鑽了那些古製古禮的空子,他們還是一片癡心不悔,寧願被朕繼續騙下去?”

“因為陛下是一位從不尚古、也不崇今的人,不拘一格之眼界手段,甚至讓在下認為陛下根本並非這個時代之人。麵對如今亂世紛擾,陛下好似將如今也當做了曆史,在這亂世大潮中縱橫捭闔又忽進忽退……”

被劉協的廢話激出了心中所想,戲誌才剛說到這些的時候,還有些意氣用事。可真正抬起頭看向劉協的時候,他忽然就陷入了這個話題當中,遲疑道:“時至今日,在下也未曾看出陛下到底欲將大漢王朝引領到什麽方向上去。不過,恕在下直言,陛下如此所為,就如袁術對外戰略一般毫無章法。自古成就偉業之人,必然要有著堅信的信念、心逾金鐵,貫徹如一,方能扭轉乾坤,創造一片新世界!”

“朕就知道,你們這些瘋子改革家,腦子想的就是這麽一套‘革命改變世界’的論調。”被戲誌才這樣一番公正的評價,劉協絲毫不惱,反而哈哈大笑,高興說道:“不過,你之前一直不過站在曹操謀臣的角色,以一個局外人的身份來觀瞧大漢的變化。今日,淮揚事變,你就有了親身參與的機會。如此,戲先生想不想再度出山,見識一番漢室的風格?”

戲誌才聞言悚然一驚,他就知道劉協不會無緣無故跟他談論什麽治國理念的差異,也知道劉協向來做事出人意料。但他絕沒有想到,劉協的出人意料,竟然會讓自己這麽出人意料!

“陛下,你可是認真的?”戲誌才努力吞咽了一下,他感覺自己的嗓子有些幹澀:“您就不怕在下蛟龍脫困,從此一去不複返?亦或者在下洞悉了陛下的策略,回到曹孟德帳下傾囊相告,使得曹孟德提前針對防備?”

“朕以天下至誠相待,無所不禦。身為天子必然要有包容山川日月胸懷,倘若連這點都做不到,朕又豈能大言不慚說什麽中興漢室?”劉協雙臂一震,做出了一副懷抱天下的偉人姿態。春末的陽光照耀下,他長身玉立,姿顏雄壯,的確令人目眩神迷。

然而,僅僅不到一息的時間,劉協卻打了一個哆嗦,穿上了自己的外袍,抱怨道:“看來,裝叉這一途還是不太適合朕。”

說完這句,劉協還絲毫沒有自覺,又幹脆對著戲誌才道:“實話給你說了吧,打袁術這事上,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也不少。但不過再怎麽說,你也是這個時代的風雲人物,就這麽讓你困頓在這屋子裏實在太浪費了。”

“這次原本就是漢室、曹操、劉備三家的聯合大作案…作法,也不對,反正就是合作。隻要能幹淨利落地揍趴下袁術,你就算事後跑了,那朕這段時間用了你的智謀也就劃算了。”

戲誌才眉頭更蹙,本來夢寐以求的事到了眼前,卻又讓他覺得荒誕不羈:“陛下自相矛盾,倘若淮揚一事不差在下,為何又非要在下出手?倘若陛下這次需要借助在下謀略,那又為何還放縱在下脫逃?此事陛下不解釋清楚,在下委實不敢輕許諾言。”

“你想不通才好,你們這些聰明人,就是因為想得太多,才會畫地為牢。朕關著你要浪費糧食,而你也很難歸順漢室;殺了你,又會對漢曹兩家的聯盟有所不利;平白無故放了你,朕更是覺得冤枉。所以幹脆利用一下,讓你在淮揚一事上出出力。這樣算下來,朕總算不太吃虧。”

“你以為這些天朕吃飽撐的才跑來跟你聊天,還不是讓你能對漢室有個感觀的認知?再讓你親身參與一下,說不定你還能被影響感染地深一些,就此改變了心意歸順漢室。”說罷,再不管身後已經一副目瞪口呆的戲誌才,劉協瀟灑一擺手:“去還是不去,朕反正給你機會了,你看著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