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新天子

第677章 此間樂,不思蜀

第677章 此間樂,不思蜀

“赤眉作亂之時,汝南一地有一人名曰蔡順,字仲君。其人少年喪父,侍奉母親十分孝順。亂世年月,饑荒不可避免,他為了供養母親,隻好拾桑葚充饑。有一天,他不巧遇到了赤眉賊……”說到這裏,劉協下意識地停頓了一下。

果然,他便看到了劉誕迫不及待的眼神,以及劉璋脫口而出的話語:“那人怎麽樣了,是否被赤眉軍一刀殺了?”。唯獨劉範,卻是一臉雲淡風輕,不疾不徐地等待著劉協的後續。

這時,劉協才記起自己不是什麽說書先生,不用這樣吊這三兄弟的胃口。尷尬地笑了笑後,才繼續說道:“沒有。那些赤眉賊之前的確想殺了蔡順,但領頭之人卻無意看到了蔡順身邊的竹簍。他們便厲聲問蔡順,為何將黑色成熟的桑葚和紅色未熟透的桑葚,分別裝在兩個簍子當中。”

“蔡順如何作答?”劉璋這時更加迫不及待,劉誕還是極力克製,劉範這時卻若有所思起來。

“蔡順回道,黑色的桑葚供老母食用,紅色的桑葚留給自己吃。赤眉賊敬慕他的孝心,非但沒有殺他,反而送給他三鬥白米及一頭牛,令其帶回去供奉他的母親,以示敬意。故此,朕才會對這些起義作亂之人,有了憐憫之心。”

“陛下仁心,然此事微臣從未聽聞過,或是那些赤眉餘孽故意粉飾的謠傳,陛下不可輕信。如今亂世洶洶,當以鐵血征伐、平定天下,萬不可婦人之仁!”劉誕又是一番慷慨激昂的勸誡,讓劉協實在連虛應的笑意都那麽不自然:這娃,究竟是受什麽刺激了?

身為益州土皇帝的次子,這位劉誕可是吃得飽、穿得暖,還有侍妾暖床,小日子過得不要不要的,咋這戾氣就這麽重呢?動不動就要大軍征討、鐵血無情的,你是真能萬人敵還是能上陣殺敵啊?

還說什麽不要婦人之仁的,婦人怎麽了?沒你老母親獻身一般的仁,能有你這倒黴孩子出世嗎?

更重要的是,說話要帶點腦子行不行?

朕這些話的用意是在赤眉軍身上嗎?你難道沒聽出來朕故意將話題引到了孝道之上了,你就不知道借著這個故事,趕緊給朕提提想回家看看老父親這事兒?

孔子老聖人都說了‘父母在,不遠遊’,你都在長安跟你爹離別這麽多年了,就一點不想念你那快要蹬腿兒的老爹?

對於這樣一位白癡一般的談話對象,劉協真心感覺,以後還是要少接觸,省得把自己的智商都給拉低了。可沒辦法,既然這三位都沒聽出他弦外之音,劉協也隻能想辦法再暗示一下。

看這一旁意猶未盡、毫無心機的劉璋,劉協覺得從這裏入手最為方便:“季玉皇兄,在長安為質已多年有餘,也領略了不少關中風物,難道就不想體驗一番蜀中的風貌?”

可想不到,這位未來的益州牧,竟然給了劉協一個巨大的驚喜…也算是驚嚇。隻見這位劉璋同誌皺眉深思了片刻,似乎將劉協的提議仔細想了一番,才異常慎重地回了一句:“此間樂,不思蜀……”

我去個天雷滾滾啊,曆史要不要這麽巧合?難道就因為都是老劉家的人,才會說出這麽富有哲學的話語?

劉協隻感覺自己胸口被人捶了一拳,好半天都沒緩過氣來:“季,季玉兄如何此言?”

“蜀中有語:少不入蜀、老不離川,我雖不懂為何,但聽人勸總能吃飽飯的。我正值風華絕茂之年,自然就不能入蜀了……”劉璋的臉色很認真,回答也很嚴肅,好像一點都沒有開玩笑的意思。

可劉協卻在這一刻感覺自己的人生觀都開始崩塌了,他努力讓自己的思維脫離同荀攸、賈詡、曹操這類人物時的狀態,試探著進入最尋常人富家翁的心思,向‘風華絕茂’的劉璋同誌說道:“季玉皇兄,川中自古乃天府之國,好吃好喝、好山好水還美女如雲……”

劉璋同學立刻一臉‘我讀書少,你可不要騙我’的表情,那多疑的性格顯露無疑:“既如此,那為何蜀人卻要說少不入蜀?”

“因為蜀人認為少年當胸懷天下,若早年入川,意誌不堅定者難免流連忘返,樂不思歸,如此則一生平淡,難成大事。”

“胡言亂語!”劉璋同誌忽然憤怒了,甩袖站了起來道:“少年既然要胸懷天下,必然要領略世間繁華才能方見初心,蜀人如此說法,當真小覷我漢室英傑。陛下!……”激動了片刻的劉璋,在說到這裏的時候,好像終於開竅了,他愣愣看著劉協:“陛下,您今日與我們兄弟說這些,莫非是?……”

終於等到劉璋同誌問出這話,劉協忽然就有種自己家的豬,知道拱白菜了一樣的欣慰。但那麵色卻裝得一臉沉重,看向三位忽然目光爍爍的劉氏三兄弟,待他們都恨不得撬開自己的嘴時,劉協才緩緩點頭道:“不錯,益州牧來信了……”

直至這時,劉協才從自己懷中掏出一束帛卷,上麵字跡潦草殷然,三兄弟一看之下,登時大吃一驚。

那分明是一封血書,是益州牧陽城侯劉焉泣血上表請求劉協放還兒子入蜀之事。奏書之上可謂字字血、句句淚,當長子劉範手捧這份奏書的時候,劉協分明看到了劉範的手在發抖。

可劉協似乎還嫌這三位的恨意不夠濃烈一般,就在劉誕手按佩劍的時候,還故意補充了一句:“這已是第七封了,朕也是連日繁忙,近日才看到這封奏書……”

第七封了!

這幾個字就如一道催殺令牌一般,令一旁就算沒心沒肺的劉璋,眼中的恨意也有若實質。剛戾的劉誕滿心的怒火更是翻湧而起,猛然對劉協拔出了利劍,喝道:“昏君,人有綱常孝倫,你如此隱瞞我父消息,究竟是何用心?!”

“放肆!”劉範剛才震驚於這封奏書,並未想到劉誕竟然如此莽撞,他氣得已然全身發抖,麵色青白。但還是攔在了劉誕麵前,對著劉協拜伏在地道:“陛下日理萬機,略有疏漏也在情理當中。”極其艱難地說完這句話後,劉範的怒火徹底向劉誕爆發出來:“混賬,你這是要幹什麽,你想弑君篡逆不成?!還不速速向陛下謝罪!”

最後一句話,劉範幾乎是喊出來的,可見他此時心中的焦怒和憤恨。可無奈世上總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之人居多,而他的這位劉誕二弟,明顯就是其中一位。這個暴躁易怒、在從未受過挫折,還將衝動當作勇敢的劉誕,竟直接躍過了劉範,將手中那柄寶劍架在了劉協的脖頸上!

“昏君,今日你便要讓我們兄弟回川,否則!……”

“否則如何呢?”體驗過真正戰場上酷烈的殺氣,對於劉誕這種色厲內荏的威脅,真的沒有放在心上。他微微抬手,彈動了一下那劍刃,笑著說道:“難道,你還敢殺了朕不成?”

“你?!……”劉誕沒有想到,事情一下會演變成這樣,麵對劉協那雙鎮定從容、且還擁有著強大自信的雙眸,他忽然遲疑了起來。畢竟,他真的不敢殺劉協。而且,這個時候,他也意識到自己做了一個很愚蠢的舉動。

“放肆!你要害得我等身死族滅不成?!”劉範忽然瘋了一般,起身就要撲向劉誕。

可就在此時,穩坐在正位上的劉協,卻忽然振臂一伸,一道白練寒光自腰間升起,直接蕩開了劉誕的那虛浮的利劍。那柄劍在半空便發出了一聲慘嚎,從中斷為兩截,淒慘地跌落在光潔的桐木板上。

而這時,一隊帶甲宿衛登時湧入建章宮,為首將領徐晃身上充斥著猛虎下山的氣勢,瞬間就將劉誕這等虛妄的家夥壓迫得戰戰兢兢。而這一瞬,劉協的臉龐,也變得陰鷙如水:“治中禦史欲行刺朕,交由宗正和廷尉審理,帶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