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三世,十裏桃花全集【唐 七公子】

三生三世,十裏桃花全集【唐 七公子】_分節閱讀_12

如今你卻打算將我怎麽辦?”

他沉默半晌,道:“先時是我荒唐。”

玄女半麵淚痕,潸然道:“司音上仙,你便成全我們罷,我與離鏡情投意合,你兩個均是男子,終究,終究不是正經。”

是以老娘這輩子甚討厭情投意合四個字。

我斂了一回神,冷冷笑道:“那什麽才是個正經,始亂終棄卻是個正經?勾引別人的相好,破壞別人的姻緣卻是個正經?”

她煞白了一張臉,再沒言語。

我心力交瘁,散散揮一回袖,將他們放走。與離鏡,便徹底完了。

那時著實年少,處理事情很不穩健。平白同他們辯了半日道理,浪費許多口水。不懂得快刀斬亂麻,一刀宰了他兩個,讓自己寬心是正經。

我初嚐情愛,便遭此大變,自然傷情得很。一想到為離鏡和玄女穿針引線搭鵲橋那笨蛋還是我自己,便更是傷情。一則是失戀的傷情,一則是做冤大頭的傷情。

同離鏡相處的種種,連帶他送我的一幹不值錢小玩意,全部成了折磨我的心病。我輾轉反側,將他們燒個幹淨,也是難以紓解。隻能喝酒。於是在昆侖虛的酒窖裏大醉三日。

醒來時,卻靠在師父懷裏。

墨淵背靠一隻大酒缸坐著,右手裏握一隻酒葫蘆,左手將將騰出來攬住我。

見我醒來,他隻皺一皺眉,輕聲道:“喝這麽多酒,要哭出來才好,鬱結進肺腑,就可惜我這些好酒了。”

我終於抱著他大腿哭了一場。哭完了,仰頭問他:“師父,你終於出關了,傷好了麽?有沒有落下什麽毛病?”

他看我一眼,淺淺笑道:“尚好,不需要你將自己燉了給我做補湯。”

我同離鏡那一段實打實要算作地下的私情。

眾位師兄皆以為我愛的是那玄女,因玄女被離鏡拐了,才生出許多的愁思,恁般苦情。這委實是筆爛賬。

隻有墨淵看得分明,揉了我的頭發淡淡道:“那離鏡一雙眼睛生得甚明亮,可惜眼光卻不佳。”

墨淵出關後,接到了冬神玄冥的帖子。

玄冥上神深居北荒,獨轄那天北一萬二千裏的地界。此番要開個法會,特特派了使者守在昆侖虛,恭順地請墨淵前去登壇講道。

因墨淵乃是創世父神的嫡子,地位尊崇,四海八荒的上神們開個法道會便免不了要將他請上一請。

墨淵拿那帖子虛虛一瞟,道:“講經布道著實沒趣,玄冥住的那座山還可以攀爬攀爬,小十七,你也收拾收拾與我一同去。”

我便樂癲樂癲地回房打包裹。

大師兄跟著一道,在門口提點我:“以往師父從不輕易接這種乏味的帖子,此番定是看你寡歡,才要帶你出去散一散心。十七,師兄知道你心裏苦,然師父正日諸事纏身,百忙裏還要抽空來著緊於你,就委實勞累。你也這般大了,自然要學著如何讓師父不操心,這才是做弟子的孝道。”

我訥訥點一回頭。

北荒七七四十九日,我大多時候很逍遙。

沒墨淵講經時,便溜了漫山遍野地晃蕩。輪到墨淵上蓮台,便混跡在與會的神仙堆裏嗑瓜子打瞌睡。

墨淵素來以為法道無趣,論起來卻也很滔滔不絕。是以許多神仙都來同他論法。諸如輪回寂滅人心難測之類。墨淵每每大勝。實在令人唏噓。

如此,我幾乎就將離鏡之事拋於腦後。隻是到夜深人靜之時,免不了夢靨一兩回。

玄冥上神的法道會做得很是圓滿。

法道會結束。墨淵帶著我在北荒又逗留三日,才拾掇拾掇回昆侖虛。

便聽說鬼族二王子娶妻的消息。婚禮大肆操辦,鬼族連賀了九日。

大紫明宮與昆侖虛早已交惡,自是不能送上帖子。隻大嫂來信說,她娘親甚滿意這樁婚事,玄女虧得我照顧了。

我白淺也不是那般小氣的人。離鏡縱然負了我,左右不過一趟兒女私情,千千萬萬年過後,自當有肆然的一天,相逢一盞淡酒,同飲一杯也是不難。

隻不要出後來那些事。

墨淵來救我和令羽的那一夜,將擎蒼傷得不輕。離鏡大婚第三月過後,擎蒼大約終於將養好了傷勢。便立時以墨淵奪妻為由發兵叛亂。

這委實不是個體麵借口。尚且不說墨淵來劫人時,他還未同令羽行禮拜堂,誠然算不得夫妻。然那名目雖拙劣,好歹也說服了鬼族的十萬將士。擎蒼為了表決心,還另為離鏡選了個鬼族的女子,把剛娶進門不久的玄女抽了一頓,鮮血淋淋送上昆侖虛來。

大師兄本著慈悲為懷的好心腸,一條花毯子將玄女一裹,抱進了山門。

墨淵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對這樁善事隻做不見。

一眾鬼將已行到兩族地界線不過三十裏,九重天上的老天君整整派了一十八個小童前來催請,墨淵才將他那套壓箱底多年的玄晶盔甲取出來刷了刷灰,淡淡道:“擎蒼既拿我做了名目,我又是司戰的神,少不得要與他鬥上一鬥。小十七,你把這套盔甲拿去翻檢翻檢,畢竟放的年成久了些,怕是有個蟲子蛀了就不太好。”

第六章(3)

老天君十分歡喜,與了墨淵十萬天將,天門上灑了三杯薄酒,算送了征。我們一行十七個師兄弟,各在帳下領了職。

那便是我此生所曆的第一場戰爭,開始到結束,整九九八十一日。

九九八十一日,烽火連天,硝煙彌漫。墨淵是不敗的戰神,這場戰爭原可以結束得快捷些。可在鬼族兵敗山倒之時,玄女卻暗暗將天將們的陣法圖偷出去渡給了離鏡。方才始知當初玄女被休本是他們使出的一個苦肉計,可歎大師兄竟救了玄女,正正將一條白眼狼引入昆侖山門。

墨淵耗了許多氣力補救,大傷元神。趁著鬼族還未將那七七四十九道陣法參詳通透,又領著天將們一路急攻,將鬼族三萬殘將圍在若水。

我那時很是愚蠢,從未想過,縱然墨淵有超凡的本事,替我挨的那三道天雷卻也不是個玩笑,怎可能在短短幾月內便將養完整。

但凡我那時有稍微的懷疑,最後便不該是那般的結局。

可他裝得很好,一直裝得很好。

最後一戰,兩軍排在若水兩岸,千百裏長空烏雲洶湧翻騰。

我以為到此為止,事情已基本無甚懸念,要麽鬼族遞降書,要麽等著滅族。卻不想擎蒼半路上祭出了東皇鍾。東皇既出,萬劫成灰,諸天滅噬。一等一的神器,一等一的戾器。

擎蒼笑道:“隻要我還是鬼族的王,便萬萬是不能降的,天地也該變上一變了,此遭有八荒眾神同我做個伴,我也不冤。”

我那時卻很放心,因想著雖然東皇鍾是個毀天滅地的器物,可到底是墨淵做出來的,他自是有力量輕鬆化解。

我並不知墨淵那時已是勉力支撐。縱然東皇鍾是他造的神器,他亦已無法駕馭。如此,要抑住東皇鍾的怒氣,隻有在它尚未完全開啟之時,尋個強大的元神生祭。

東皇鍾瞬時在擎蒼手中化成若幹倍大的身形,上界的紅蓮染成熊熊的業火。

如今,我尚記得墨淵倒提軒轅劍全力撲過去抱住東皇鍾的情景。鍾身四周爆出血色一般豔紅的光,穿過他的身體。愈來愈盛的紅光中,他突然轉過頭來,輕輕掀動唇角。

後來,擅長唇語的七師兄與我們說,師父臨終之時,隻留了兩個字,他說,等我。

墨淵是東皇鍾的主人,自是沒人比他更懂得東皇鍾內裏乾坤。被鍾體噬盡修為之前,墨淵仍強撐著施了術法,拚著魂飛魄散,硬是將擎蒼鎖進了東皇鍾。如此,即便祭出了八荒神器之首,鬼族亦沒討到半分便宜。

鬼君既已被鎖,他此遭帶出來做將軍的大兒子領著三萬殘部在十萬天軍跟前抖得篩糠一般,急急遞上降書。

四師兄說,彼時我抱著鮮血淋漓的墨淵,血紅著一雙眼,抵死不受那鬼族大王子的降書。十指緊扣著手中的折扇,口中發狠念叨,若師父沒救了就要天下人都來陪葬。差點便誤了九重天上老天君的大事。

幾個師兄實在擔心,不得已將我敲昏,並師父的遺體,一同好生帶回昆侖虛。

四師兄以為那時我真正似個土匪,我卻委實沒印象。隻記得一夜醒來,同墨淵並躺在一張榻上,一雙手緊緊扣住他的十指,他卻沒呼吸。

鬼族之亂如此便算了結了。聽說緊接著大紫明宮發起一場宮變,大皇子被囚,二皇子離鏡藍袍加身,登上了君座之位。繼位當天,與老天君呈了他那園子裏最稀罕的一朵寒月芙蕖做貢品。

老天君派了一十八個上仙下界,說是助我十七個師兄弟料理墨淵的後事。我蓬頭散發,也不知道哪來的法力,一把折扇就將這十八個上仙通通趕出了昆侖虛。

七師兄寬慰於我,與我道:“師父他雖已仙去,但既是他親口許下承諾來讓我們等他,指不定存好師父的仙體,他便真有一日能回來呢?”

我如同溺水之人終於抓住了一根稻草。

要保住墨淵的仙體並不很難,雖四海八荒其他地界的不了解,然整個青丘的狐狸怕都知道,九尾白狐的心頭血恰恰有此神效。是以,尋一頭九尾白狐,每月取一碗它的心頭血,將墨淵的仙體養著便好。

因墨淵是個男神,便得要尋頭母狐狸,才是陰陽調和。可巧,我正是一頭母狐狸,且是頭修為不錯的母狐狸,自是當下就插了刀子到心口上,取出血來喂了墨淵。可那時我傷得很重,連取了兩夜心頭血,便有些支撐不住。

這其實也是個術法,墨淵受了我的血,要用這法子保它的仙體,便得一直受我的血,再不能找其他的狐狸。

我愁腸百結。恰此時卻聽說鬼族有一枚玉魂,將它含在口中便能讓墨淵的身體永不腐壞。隻是那玉魂是鬼族的聖物,很是難取。

我全顧不得對離鏡的心結,隻巴望著他尚能記住當初我與他的一番情誼,將這玉魂借我一借。縱然他們鬼族卻是戕害墨淵至此的罪魁禍首,然戰場之上,誰對誰錯本也不能分得太清。

彼時我是何等的做小伏低。

輝煌的大紫明宮裏,座上的離鏡打量我許久,做了鬼君之後,確是要比先前有威嚴得多了。

他緩緩與我道:“這玉魂雖是我鬼族的聖物,以本君與上仙的交情,也實當借上仙一借,奈何宮裏一場大變,玉魂也失了一段日子了,實在對上仙不住。”

我仿似晴天裏被個大霹靂生生劈上腦門,一時六神無主。

渾渾噩噩走出大紫明宮,卻遇上一身華服的玄女。她矜持一笑:“司音上仙遠道而來,何不歇歇再走,如此,倒顯得我大紫明宮招待得很不周。”

我雖厭惡她,當是時卻心交力瘁,沒功夫與她虛耗,繞了道,便繼續走我的。她卻很不識好歹,一隻手橫在我麵前,軟聲道:“上仙此番,可是來求這枚玉魂的。”那瑩白的手掌上,正躺了隻光暈流轉的玉石。

我茫然抬頭看她。她咯咯地笑:“前日,君上將它賞給了我。讓我熨帖熨帖身上的傷痕。擎蒼的那頓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