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城

【四十六】棄嬰

【《山城》參加全國網絡10年盤點大賽,煩請網友注冊投票《山城》,支持水軍。注冊免費,投票抽獎哦。水軍叩謝!連接:http://pandian.QB5200.org/ten/bookView.do?method=view&bid=1699】下午三點鍾後秋萍肚子開始有些疼了。她把這事告訴雨翔和母親,雨翔聽了心裏十分緊張,收拾東西馬上要秋萍到縣醫院去。惠蘭問女兒來血水沒有,秋萍說沒有,惠蘭說小疼不用緊張,先洗個澡,吃些飯再看。還叫雨翔今晚請假,不要去上班了。雨翔去單位請了假,又到母親那兒告訴了母親才回到自己的家裏。惠蘭做好了飯菜,三人一起吃了飯。柳枚和陳百川也過來看秋萍,問了些情況,叫雨翔切些西洋參片泡開水帶到醫院去。秋萍的肚子疼的厲害些了,雨翔推著單車和母親還有嶽母陪著秋萍走路去縣醫院。新安縣醫院離長安鎮有一公裏多,在縣城東邊,縣黨校的旁邊。新安縣是潮汕平原的後花園,作為潮汕備戰區的大後方,縣醫院又被稱作後方醫院。醫院的大門向西,黨校路到了這裏分岔,往前行進了縣醫院,沿著路偏右下行是縣衛生局。衛生局和縣醫院之間的公路邊有一棵巨大的榕樹,榕樹的右邊樹枝跨過公路頂著縣衛生局的樓房,榕樹的左邊樹枝跨過醫院的圍牆,遮蓋了醫院門診部前的半個操場。操場地上是用大石塊條鋪成,直鋪到門診大樓的東邊,再左轉一個九十度的彎,爬上30度高的斜坡,住院一部二部三部婦產科全在這坡的右邊,醫院辦公室在最高處的半山坡上。山坡路的左邊也就是門診大樓的後麵,是醫院倉庫住院部食堂。整個縣醫院,可以算的上是樓房的隻有門診部,那是兩層的樓房,二樓樓頂還是用瓦蓋著,縣醫院其它的房子都是瓦蓋平房。秋萍一路慢慢走來,到了縣醫院婦產科,氣喘籲籲,肚子陣陣疼痛,又想小便,忙到了公共廁所去。雨翔隻有幹著急,在外麵等著秋萍出來。一刻鍾後,秋萍才出來,去辦理了住院手續。手續辦好後,醫生給秋萍做了檢查,讓她回房間休息,有什麽事再叫護士。

天色黑了下來。這裏偏僻,本來很安靜,夜晚山上的蟲鳴叫聲都聽得見,可婦產科裏一會是產婦撕人心魄的痛苦叫聲,一會又是嬰兒清脆的啼哭聲,讓人心裏既焦躁又充滿著憧憬。來到這裏的人不管有什麽感想,有一點是共同的,都會體會到這裏的環境像是有一種壓迫感,從而感覺這裏像是鬼門關似的。在這個地方,生與死,有時往往也是一瞬之間。一個新的生命誕生,也可能毀滅另一個締造她的生命;也有可能是兩個生命同時永遠地消逝;也許這個世界上從來就沒有這個新生命的存在。但更多的是,締造生命的微笑著擁抱新的生命,讓新的生命在她的懷裏呱呱叫向這個世界宣誓他(她)的到來。

雨翔坐在秋萍的床邊,抓住她的手,給她一點信心,也是讓她減輕肚子的疼痛。他想給秋萍喝一些參水,惠蘭不讓,說這個時候不能喝,柳枚也說是,女人要生的時候才可以喝。雨翔搞不懂為什麽不能喝參水,他隻希望秋萍母子平安,生男生女都不重要。秋萍的額頭鬢角濕漉漉的,手掌心也出著汗。她真想吹吹風,把身上的衣服都脫個精光,可是母親不肯,哪怕是用扇子給她扇扇風。惠蘭給女兒擦拭頭上的汗水,柳枚幫不上忙,在房間裏輕輕地來回走動著驅散心中的焦慮。這是一間大房,有四張床位,那三張**都有產婦睡著。秋萍看著婆婆來回走動,影響不好,便對婆婆說:“媽,你們都先回去吧,這裏有阿翔在就可以了。”

“女人生孩子,沒個女人在,哪裏行。阿翔懂什麽!”惠蘭說完女兒,轉頭對柳枚說:“阿翔他媽,你先回去吧。有我在,你放心好了。一兩個人在這裏就夠了,不用大家都在這裏,坐都沒地方坐,你說是不是?”

“這不好吧?自己的兒媳,生頭胎,我都不在身邊,這說不過去。”柳枚心道,要是她真的走了,不在秋萍身邊,她也不敢怪自己的。孩子又不是他們陳家的種,是個野種,說心裏話,誰遇到了心裏都會不痛快的,哪怕像她這樣這麽開明的婆婆。人在這一點上,都是有私心的,都有一個結。可她心裏不痛快歸不痛快,這事不能說出來。她兒子雨翔十分愛秋萍,孩子又是無辜的,不能把沒能傳宗接代的怨氣撒在秋萍身上,何況現在是她要生孩子的時候。女人間就是有天大的仇恨都不能這個時候對產婦說三道四,如果這麽做,是不人性的,天怒人怨,是會遭到五雷轟頂,斷子絕孫的。她能接受秋萍,實際上是接受自己的兒子,愛自己的兒子。自己就這麽一個兒子,她把自己的心血傾注在兒子身上,看著他長大,看著他成熟,直到他成家,她愛兒子勝過自己的生命。因此從她知道秋萍遭人**那一刻,她就沒有對秋萍說過一句不像樣的話,或者說過一句讓秋萍傷心的話。從這一點上說,秋萍是幸運的,也是幸福的。秋萍應該為有這麽一位通情達理開朗的婆婆高興,也為有這樣的丈夫而感到自豪。

“媽,去吧,你身體也不太好,熬不了夜,有阿翔和我媽在這裏人手就夠了,你回去吧。”秋萍見婆婆說怕她今後埋怨她,於是隻好開口說道。

雨翔也勸母親早點回去,說秋萍生了,他會回家告訴她和爸的。柳枚見親家婆、媳婦、兒子都勸她先回去,隻好對秋萍說了幾句安慰的話就離開了婦產科回家去了。

到了十點鍾,秋萍肚子大痛,實在忍受不住便“哎喲”地叫喊,惠蘭忙讓雨翔去叫護士過來,護士過來,詢問了秋萍幾句話,再檢查她的身體,就叫秋萍馬上進產房。

雨翔在產房外的走廊裏焦急地等著,產房裏每傳出一聲秋萍的疼痛聲,都在揪著他的心。他此時才體會到做母親的不容易。半個鍾頭後,雨翔聽見一個嬰兒的啼哭聲從產房裏傳出來,他知道了一個新的生命宣告誕生,為之高興,但隨後心情又緊張起來。他不知道秋萍怎麽樣了,他想盡快得到她平安的消息。產房的門開了,秋萍躺在車上被推了出來,雨翔馬上走上前去,看著一頭亂發都是汗水的的妻子。

“大小平安,順產,順產。”惠蘭對女婿說道。

護士抱著嬰兒過來放秋萍身邊,對雨翔說:“恭喜,恭喜。你夫人生了一個千金。”

雨翔對護士說聲謝謝。他看著女兒,小家夥挺乖的,不像別人那樣又哭又鬧,閉著眼睛,小嘴在動。他看見了女兒的嘴唇在動,十分興奮,對秋萍說:“她要吃奶了。”

秋萍笑了笑。惠蘭說:“要吃也沒這麽快。先衝些葡萄糖水給她喝。”

雨翔拿出葡萄糖和開水,衝好後要喂女兒,惠蘭搶過,把葡萄糖水倒了幾點在手背上試了溫度,沒問題後才給還雨翔。雨翔很專注地一小湯匙喂著女兒,女兒睜開了眼睛,望著這位父親是否稱職。

“阿翔,像誰?”秋萍躺著,看不清女兒的麵容。

“像你,當然像你。”雨翔說。他回過頭對女兒說:“你就是小秋萍,乖乖啊。”

這一說,女兒便哭了,急的雨翔不知道如何是好。

惠蘭抱起外孫女,邊輕輕拍打孫女的背,邊念道:“乖乖,別哭啊,外婆疼你啊。”一會小孩安靜了下來,惠蘭對雨翔說:“你回家煮些粥來,加點鹽就好,注意不要搞得太鹹了,煮好後用暖瓶帶來。回去順便告訴你媽和你爸,阿萍大小平安,養個妹孫。”

雨翔說好就離開了產房。臨近床鋪的一個中年婦女走過來對惠蘭說:“看你的女兒就是有福氣的人。嫁給像你女婿這樣的人,會疼老婆,又聽話,多好啊。真讓人羨慕。”

“她是你女兒?”惠蘭指著**躺著的產婦問。

“是呀,是我女兒。養了個兒子,郎都沒來看一眼,家婆也不來。”中年婦女說道。

“哦,明天可以出院了吧?”

“逢了好幾針,要放了線才能出院。你女兒呢?”

“天亮就可以回去了。”

惠蘭不想跟不相識的人多說閑話,走到秋萍身邊,問女兒肚子餓嗎,秋萍點點頭。惠蘭問女兒是否想小便,秋萍說還沒有,惠蘭說拉了就好了,四個鍾頭內沒撒尿就怕閉尿,這就麻煩了。秋萍不知道母親說啥意思,但覺得母親很多話是對的,她隻要照做就是了,不需要問為什麽。

雨翔煮好粥拿來,已經下半夜了。秋萍吃了些粥,拉了一泡尿,惠蘭這才放心,秋萍人也困了便睡了去。雨翔坐在床邊,守著女兒不敢睡。惠蘭困的時候便撲在床邊休息一會。

好不容易等到天要亮了。窗外天色已經蒙蒙亮,等天大亮後,雨翔辦了手續他們就可以回家了。惠蘭尿急上了公共廁所,一會出來看見廁所門外右側有一個紙箱,紙箱裏有嬰兒的哭聲,她被嚇了一跳,一楞神,想這紙箱裏怎麽會有嬰兒的哭聲?是誰不小心把孩子掉在了這裏,還是狠心把嬰兒扔到了這裏?還有這小孩是個什麽樣的小孩?她看看周圍,沒見到有一個人。小孩的哭聲越來越大,她不忍心離開,走上前去,蹲下來,打開紙箱,一個用衣服包好的嬰兒展現在她的麵前,嬰兒的胸前有一張紙條,身邊還放有一小包奶粉。惠蘭拿起紙條來看,上麵寫著兩行字:九月十三日晚上七點一刻出生。收養吾女,天佑貴人,財運亨通,子孫興旺發達。惠蘭才明白這孩子是被母親丟棄在這裏的。她想嬰兒可能是私生女,也可能是養的多了不想再養個女孩,便放在這裏讓好心人抱養。她抱起嬰兒,向四周大聲地喊道:“誰的孩子?是誰的孩子?”

惠蘭的喊叫聲在這清晨裏特別的響亮,人們聽見了她的喊叫聲都走了出來,有住院的家屬,有護士,還有醫生。惠蘭說:“這是誰的孩子,扔到這個紙箱裏。是誰的孩子?這個做母親的人也太狠心了,把自己的肉割下扔掉不管。”

雨翔也聽見了嶽母的喊叫聲,於是走了出來,看見嶽母懷裏抱著個嬰兒覺得好奇,問了嶽母是怎麽回事,嶽母說給他聽,他也不知道該怎麽辦。這時圍著的人議論開了。

“叔婆,要真的是割了自己的肉扔到地上,沒人可憐的。這是一個生命啊。”一個男人說。

“嘿,可能是這孩子生出來有毛病,家裏人不敢要,扔掉讓別人撿去算了。”

“不會吧,世上哪有這麽缺德的人。”

惠蘭聽見這些議論,真擔心這孩子有生理缺陷或者說是一個癡呆的嬰兒。是啊,如果真的是這樣的嬰兒,家裏人也有拋棄的理由,但親生的父母沒有拋棄她的理由。她本來就十分不幸和可憐了,父母還要把她拋棄,她不是更加不幸和讓人可憐嗎?她想起她哥的小孩為正來。為正雖然是個傻瓜兒,一天到晚隻會去幫人去倒些垃圾,啥也不會,連說一句話都說不清,但他姐姐並沒有把他拋棄趕出家門。

一個護士走到惠蘭麵前,說:“我看看這嬰兒——好像是昨晚生的。”

“是,是昨晚生的。”惠蘭說著把嬰兒身上的紙條拿給護士看。護士看後把紙條還給惠蘭,再看看嬰兒,說:“沒錯,這嬰兒是昨晚我接生的。叔婆,小孩好好的,我檢查過,身體一點問題都沒有。”

“她母親呢,到那裏去了?”惠蘭問道。

“不知道。她把孩子扔到這裏,可能走了吧。”護士說。

“叔婆,這小孩可能與你有緣分,你是第一個看見她扔在這裏的人吧?”有人問道。

惠蘭不知道怎麽跟別人說,小孩跟她有緣分是什麽意思?嬰兒又哭起來,惠蘭抱著嬰兒搖晃,嘴裏說別哭,別哭哦,然後對護士說:“護士姐,你抱去,小孩在你們醫院丟的,你們得管小孩。說不定哪一天人家父母後悔了,要找自己親生的女兒,也找得到。”

“我們可管不了這事。叔婆,小孩可能肚子餓了,先喂些奶水給她吃了再說吧。”護士說道。

惠蘭想護士說的也是,拿起紙箱裏的奶粉,雨翔忙接過嶽母手中的奶粉,說:“媽,這事還得交給醫院或者婦產科處理。咱們沒能力管這事。”

“我知道。不過不能虧待小孩啊,她肚子餓著,先讓她吃飽了咱們再找領導。”惠蘭說。

惠蘭和雨翔回到秋萍住的房間,秋萍見母親抱著一個嬰兒回來,十分詫異,忙問母親是怎麽回事。雨翔說了,惠蘭叫雨翔衝奶粉水給撿來的嬰兒吃。秋萍不高興,擔心母親舍不得孩子抱回去養,說:“媽,你別多事啊。做好心人喂喂她就可以了,你抱回給婦產科讓醫院看著。”

惠蘭說:“阿萍,你剛生了孩子,坐月子別管這麽多事,好好坐你的月子。該怎麽樣,媽自然會怎麽去做,用不著你擔心。”

嬰兒是肚子餓了,吃了奶水後便安靜了下來。惠蘭這時才認真看女嬰。女嬰五官端正,頭發黝黑,小臉蛋粉紅,十分惹人喜愛。惠蘭自言自語地說:“多乖啊,真像我的孫女。”說完這話,她下意識看了一眼自己的外孫女,自己的外孫女睡得正香。

雨翔說:“媽,我去辦理出院手續。你把孩子也抱去吧。”

“我想好了,這孩子既然和我們吳家有緣分,我就收養好了。給阿標做女兒。”惠蘭鎮靜地說。

秋萍一聽,急道:“媽,你真的要收養,這個小孩有沒有問題啊?”

“沒問題,護士姐都說了。”

雨翔說:“阿萍是怕這孩子來曆不明不白的,咱們收養了會不會惹麻煩?阿萍,是不是這個意思?”

“對對,沒錯。”

惠蘭說:“什麽來曆不明?明明是棄嬰,被父母裝在紙箱裏丟在廁所門外,多少人看見了,是我撿的,有什麽不明不白的。我看這孩子幹幹淨淨,白白胖胖的,那做父母是真的不要她了,還寫有字條呢,有問題也不會這麽做了,交代這麽清楚。你們倆不要多說了。”

“好,媽,那你收拾東西,我去辦理出院手續。”雨翔妥協了,搖著頭走出房間。

房間的其他人聽說是撿的棄嬰,都圍上來看,這個說孩子長得真漂亮,那個說這樣的孩子好養,還有的說可能是野種,野種漂亮聰明。秋萍聽了心裏不舒服,什麽野種不野種的,那都是人啊。

雨翔辦好了秋萍的出院手續,住了一個晚上,還有接生等費用,加起來一共才花了一百一十五塊錢。秋萍還不宜走動,特別是走太遠的路,雨翔又去醫院請了車送秋萍和嶽母回家,自己騎著單車回去。

到了家裏,柳枚和陳百川提著一斤瘦豬肉過來看孫女,見**有兩個嬰兒,都感到奇怪,還以為是秋萍生了雙胞胎,柳枚埋怨雨翔說:“你昨晚怎麽沒說清楚,阿萍生了雙胞胎。”

“媽,阿萍是生了一個,我沒說錯。”

“什麽?你說生一個,**怎麽有兩個,怎麽回事?”

“有一個是撿來的。”秋萍說,指著靠近她身邊這個說:“這是我生的。”

“撿來的?”柳枚還是不明白。

“阿翔,好好說清楚,孩子是怎麽一回事。”百川說道。

“我媽在醫院撿的。是個女嬰,被她父母丟棄裝在紙箱裏,我媽看見了就撿了回來,給我二哥做女兒。”秋萍怕雨翔難開口說,自己便搶先說了。

柳枚臉色一變,說不出話來,百川見了,忙拉她出去。惠蘭在門外殺雞,不知原因,看見柳枚百川走出來,笑著說,阿翔,快倒些茶給你爸媽喝。柳枚一句話也不答,出了門兩腳生風似的,百川在後麵追。